為了讓吳霞更加明白,紅裙子繼續剖析,“講真,四五十歲的年紀正值當年,壓根不算什麽該被養老的年紀。如果人人從四五十歲就要求孩子們養老,一養至少四五十年,那孩子們還要不要活?如此,婚不要結了,孩子也不用生了,掙的錢都用來給爹媽養老算了……您兒媳婦指責你們兩口子吃閑飯,一點也沒錯,難道你們不是吃閑飯的麽?難道就因為吃兒子的閑飯就不叫閑飯了?我們作為外人都替您兒子感到壓力大,你們這當親爹親娘的就不心疼兒子?”


    吳霞被譏諷的臉色成了調色板,可是,一直以來她固有的堅守怎麽可能說破就破,於是,她張口便指責這些年輕女人們不孝,在家肯定也是不敬公婆的,紅裙子神色淡然,“您也別惱,我說這些真心希望阿姨三思,至少考慮一下您親兒子的辛苦,拖家帶口的,如此下去,就算有個什麽機遇也不敢隨便動地兒,長此以往,您兒子的前途都被毀了。您要是還不理解,迴去問問您兒子,是不是曾經放棄學習、晉升的機會,隻是因為他不敢,怕一個不小心現在的飯碗丟了,一家子老老小小要喝西北風。”


    吳霞唿吸一滯,還有這情況,這,這……她從來沒想過還有這一層。


    紅裙子說累了,紅皮鞋接道:“再糾正阿姨兩個觀念,第一,兒子的家就是您兒子的家,也隻是您兒子的家,家裏的女主人自始至終隻有您兒媳一人,別說您已經住了兩年、三年,您就是住二十年,也不可能是家裏的女主人。如果您非要當女主人,可以,讓您兒子離婚,離婚後跟您和叔叔過活,這樣,您還是女主人。第二,您兒子將來給您養老,孝順您天經地義,您兒媳婦就沒那個義務了。您一沒生人家二沒養人家,憑什麽要別人孝順?對您好,尊敬您,那完全是看在您兒子的情麵上,真的與義務無關。”


    “你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歪理!簡直喪盡天良!她嫁給我兒子就是我們家的人,憑什麽不孝順公婆?”


    “嗬嗬……您也說了是嫁給您兒子,又沒嫁進你家裏,憑什麽……”紅皮鞋被氣的要跳腳,瓜子臉兒立馬接上,“敢問阿姨,您兒媳嫁過來時,您給了多少彩禮?”


    “……沒有,不是,她沒要,她和我兒子是大學同學,倆人自由戀愛,她心甘情願不要彩禮的。”


    場麵一滯,瓜子臉兒接道:“那您兒子買房子您總掏錢了吧?”


    “……”吳霞無言以對,在眾人看來,就是沒掏錢。


    瓜子臉兒一聽,聲音立馬高了幾十分貝,“彩禮一分沒給,買房子一分錢沒掏,白撿的媳婦,您究竟臉有多大竟然還要求兒媳婦對您早晚請安、三跪九叩的孝順?!阿姨是童話故事讀多了吧?”


    眾人哄堂大笑。


    包括吳霞的小夥伴兒們。


    “我們幫著帶孫子了!從孩子三個月時就開始帶,現在一歲了!”吳霞想表達一層意思,沒功勞有苦勞。


    誰料瓜子臉兒又問道:“您在帶孫子的九個月中,給孩子買過什麽禮物?最貴的禮物是什麽?衣服、玩具、用品都行。”


    吳霞再次沉默,她也知道兒子掙的不多,平時幹什麽都節儉的要死,別說貴重的禮物,她連件最便宜的地攤貨都沒給孫子買過。這下別說年輕媽媽們,就是旁邊的老人也忍不住了,在她們看來,吳霞攤上個全天下最好的兒媳婦,就這還不知足,簡直想讓人一腳踢飛!


    於是,有老太太當場表示,她們和這奇葩的老太太完全不同,她們兒子結婚時不僅給買房買車,還給兒媳婦一筆不菲的彩禮,兒媳婦住院生孩子的錢也是她們掏的,並且,衣服、玩具甚至早教班都是她們掏的錢。這裏麵最富有的老太太幾乎承包了孫子所有花費,最不濟的在兒子買房時也掏個首付,或者給兒子買一輛車。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紛紛表示自己對兒子一家經濟上的支持,這些話讓吳霞聽的瞠目結舌,壓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沒錢,對!


    她是窮光蛋,是!


    而且她還是窮光蛋外加吸血鬼。


    其實她已經忍了很久了,四十歲的時候她就不想勞動,可是那時兒子剛大學畢業,指望不上,於是她巴巴兒的等到五十歲,兒子事業上小有成就,月入一萬在她們鄉下就是富人了,所以,孫子一出生,她和老伴兒便馬不停蹄的過來享福,順便再照顧一下孫子。


    講真,她的如意算盤就是這樣打的。


    可是現在卻被一巴掌接一巴掌唿的臉腫。


    本來臉已經腫了,可是她還覺得不夠,還想繼續掰扯,最起碼哭哭窮,博得一些心軟的人同情等等,哪知眾人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她這一篇已經翻過去了。


    就在老太太們花式炫耀給兒子、兒媳如何如何經濟支持時,沉默許久的紅裙子道:“各位阿姨,就算您給了孩子們金山銀山,這也不是你們剝奪我們年輕母親親自撫養孩子權利的理由。其實,有時候最讓我想不明白的一點是,為什麽我生的孩子不能讓我自己養?當媽的想養自己的孩子還得跟這個申請,跟那個談判,憑什麽?”


    一聲溫柔卻堅定的“憑什麽”讓炫富的老太太們住嘴,紅皮鞋趁此機會道:“母親不能親自撫養孩子,對母親來說是一種傷痛,對孩子來說何嚐不是?那些自幼不能跟著母親成長的孩子即便到了成年,人高馬大,可是內心深處的傷痛誰又知呢?我親眼見過許多孩子談論起自己的童年,那種漠然,那種失落,那種怨懟……甚至一片空白。他們想不起和爸爸媽媽一起遊戲的場景,想不起和爸爸媽媽一起睡覺的場景,想不起和爸爸媽媽一起跳舞、唱歌甚至單純歪纏廝磨的場景。不是記不起,而是那種記憶壓根就沒有。爺爺奶奶是給了他們很多很多愛,可是再多的愛,也代替不了親生父母,尤其是母親的愛。為什麽?因為我們十月懷胎,她從開始有生命開始便和我們息息相關,那種血脈至親,同唿吸共生死的聯係,任何人也代替不了。”


    紅皮鞋說完,場麵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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