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令月聞聲轉頭,映入眼簾的是一位身著漆黑流金華袍的男子。


    那男子長相俊美,是十分的俊美!然而,皮膚慘白透明的可怖,眉宇之間透著陰柔之氣,並且帶著三分令人不舒適的狠戾。以上眸子更是漆黑不見底,但又與沉曄不同,沉曄給人是古井般幽幽的平靜安心,而眼前男子卻恍若周身散布著九幽之氣,即便有暖陽的照拂,蕭令月還是感到陣陣惡寒。


    眼前這人到底是什麽來路!


    恰巧此刻白芍被她安排去酒窖取酒,她便孤身一人來的煊陽宮,突然碰到這樣一個“熟人”,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掌心沁出層層細汗,但麵上卻保持著一派淡然。


    方才那人叫自己小妹,想必是某個皇子,那麽到底是不是四皇子蕭軒呢?也不盡然,瑤光皇室的皇子眾多,何況自己又是最小的公主。為了保險起見,蕭令月巧妙地避開了稱謂,隻是微微福了福身子,十分恭敬道


    “北辰見過皇兄。”


    看到她這般乖巧懂禮,那男子眼中似乎閃過一絲詫異,敏感的蕭令月自然也很快捕捉到了。


    但很快,便又換上那副假意的笑。


    “父皇生辰將至,不知小妹可曾備好了賀禮?”


    蕭令月迴以雷打不動的溫婉微笑


    “勞煩皇兄惦念,此等大事小妹自然不會怠慢。”在不清楚身份底細的情況下,蕭令月並不想與他過多糾纏,隻盼望著趕快結束話題,她好抽身離開。


    誰知這人倒話癆般的說個沒完


    “我聽聞小妹今日為了國宴之事忙的十分勞累,莫怪為兄多慮,為兄也不過是好心提醒此次國宴與往昔不同,七洲內多國都會派遣使臣前來赴宴,此次也是我瑤光首次對外建交,意義非同尋常。小妹心意到便好,切勿像以往那樣,拿些上不了台麵的東西令外人看了笑話,並丟了我大國顏麵。”


    說話間,雖麵上始終含笑,但語氣之中的嘲諷之意卻絲毫不加修飾和掩蓋。


    蕭令月稍微斂了笑,但麵上還是一派平和,心中卻不敢放下警惕,隻見她美眸微眯,淡淡的望著眼前的男子,如今她已確定,站在自己麵前的就是那一心要置自己於死地的蕭軒。


    “北辰畢竟年紀尚輕,曆練不足,自然也不如兄長這般見多識廣。過去那些年,賀禮或許是小家子氣了些,但卻都是北辰誠心誠意所備。情值千金,父皇也樂得歡喜。不像有的人,即便挖空心思的討好,卻也得不到父皇的半點垂憐。皇兄說,是也不是?”


    “自然。”


    一瞬間,周身氣溫驟降,令人感到如自身冰窖一般徹骨的寒。並且蕭令月判斷出,這絕不是心理作用,這酷寒的氣澤皆來自於眼前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修煉的恐怕是一種極其陰柔的心法,且修為不低。


    即便這人溫文儒雅,笑意盈盈,蕭令月還是感受到了,那來自心底的痛恨和厭惡之情。


    她不禁感到駭然,為什麽,到底是因為什麽。因為什麽,能夠令一個人對令一個人痛恨到這般地步。


    絕不隻有奪嫡這麽簡單,欲望的驅使不足以構成這般強烈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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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令月沒有直接迴北辰殿,而是先去了一趟尚衣司,看自己安排製作的禮服成品怎麽樣,頗為滿意後便獨自在皇宮內漫步悠閑的逛了起來。


    來到瑤光已有三個月之久,她才勉強能記住皇宮內一部分路,一不小心還是會有迷失的風險。


    這四周牆壁噴繪著繁星,日光下映射出千萬種幻彩奇光,迷離虛浮,如置身仙境。每每此時,總令人不禁駐足凝望,思緒飄散,深思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國度,怎樣的一個時代。


    不知,遙遠他方的母親和弟弟如今過得怎樣。


    手腕微涼,赤焰也長大了不少,相較以前沉重了些,小家夥似與她心靈相通般感受到她此刻心態的起伏,從袖口鑽出,嘶嘶的吐著信子。


    赤焰是隻雄蛇,表達情感的方式自然拙笨了些,看的蕭令月不禁舒顏一笑。又顧忌皇宮內人多嘴雜,便即刻將它收迴袖中。


    不知不覺間,抬眼一看,竟走到了墨竹居。


    反正不過一門之差便可迴北辰殿,也不值得再繞路從正殿口進入。蕭令月上前去,推開門,氤氳的香氣襲麵而來,從頭到腳整個人洗滌一空,通透明澈。院落中央深紫華袍男子側臥於青石板上,似在閉目小憩。無上尊容之中略帶慵懶,盛極的容貌在日光下更是熠熠生輝,耀眼的令人不敢直視,卻又不舍移開視線。


    人世間怎麽會有這般妖孽之物。


    蕭令月沒打算吵醒他,躡手躡腳的,打算繞過他迴到北辰殿。結果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身後臥著的男子的低笑聲傳來,如九天之上的弦樂,攝人心魂。


    一迴眸,那紫色身影已飄然而立與自己身後,綴滿星辰的眸子含笑望著她,溫柔的似一波春水,而蕭令月倒寧願自己此刻能化身一片落葉或一朵碎花,能夠置身於這春水之中,於溫柔鄉中醉生夢死。。


    紗巾掩麵,蕭令月訕訕的笑了笑“啊。。。。。。還是吵醒了你。”


    “無妨,公主推門時我便以醒來。隻是公主看上去情緒不佳,可是遇到了什麽煩心事?”那目光柔柔的將蕭令月包裹,卻又銳利的直射心底。


    蕭令月本就並不打算瞞他,便將自己遇到蕭軒的事告與他,以及蕭軒帶給自己的那種異樣之感也一並說了出來。裴灼隻是麵色平靜的聽著,眼中無波無瀾,也看不出情緒。


    起初蕭令月是極其討厭這樣一雙眼睛,讓她看不透猜不出這個男人心底所想,但是時間久了倒也習慣了。


    半晌,裴灼緩緩開口“公主是在懷疑什麽嘛?”


    果然,自己又被他一眼看穿。蕭令月微微蹙眉


    “我懷疑什麽都不過是口說無憑,尋不到半點證據。在此之前,我有更重要的一點疑問,白芍迴答不了我,但我知道你可以。”蕭令月的口氣十分篤定,即便這份自信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從何處而來。


    裴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公主請講。”


    在心底一番掙紮後,沉吟道“我到底為什麽要追逐那無上之位。”


    對,為什麽?到底為什麽?一直困擾著她的問題,身份尊貴深受寵愛享有一切的瑤光帝姬,到底為什麽要追逐那個位子,踏著血雨腥風也在所不惜。


    裴灼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隻一瞬間,便消失在了寒風中。隨即掛上那萬年不變處事不驚的淺笑“答案,在公主心裏。”


    日!這跟沒說有什麽區別。


    這人心裏跟明鏡似的卻偏偏死鴨子嘴硬不告訴自己真相。


    可是,自己又能耐他如何。


    憤懣之情積於胸腔,卻不得泄,狠狠地瞪了裴灼一樣,再無他法。憤然起身準備迴答,身後男子幽幽含笑的聲音卻飄忽而來


    “此事公主雖在此得不到答案,但是我卻可幫公主解另一個難題。”


    駐足迴眸,看著那如風月一般的男子。


    裴灼斟了一杯香茗,彈落肩頭紅梅玉瓣。沉聲道


    “瑤光王朝自蕭晟繼位以來有過兩位皇後,一位是安寧,另一位則是四皇子的母親,景珠。景珠逝世次日,乃安寧皇後冊封之時。據說,先後景珠死相極慘。”


    蕭令月渾身一震,她現代人的思維有利有弊,弊端便體現在太過於迷信陰謀論,以至於自作聰明的去將事情往複雜處向,實則是被自己自以為是的智慧而禁錮,竟然忘了在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個皇宮壞境下,最初始的人性。


    母後慘死,年幼的蕭軒在世界崩裂前將人生的全部寄托於複仇,而複仇的對象就是繼任的皇後,以及跟皇後有關的所有人。。。。。。甚至還包括


    當今皇帝!


    這已經不是權利的追逐,是少年靈魂扭曲後的血腥報複,他真正想要做的是毀掉整個瑤光。


    所以北辰公主是因為知道了這一切,才想要去阻止嘛?


    可是。。。。。。可是那一晚白芍說起的穿越,又是怎麽迴事。給了自己無限希望的兩個字,又是怎麽迴事。


    蕭令月隻覺得滿腦的思緒如亂麻一般糾纏在一起,剪不斷、理還亂,每當她想要深入的去探尋,她的頭就開始一股一股的脹痛起來,淩亂破碎的記憶碎片不斷閃現著,她努力伸手想要去抓住什麽,可到頭來摸到的卻是一片虛無的混沌。。。。。。


    而與此同時,苦惱的不隻有蕭令月一人。高牆深院的王府內,麵色陰翳的男子左手搭在右手上,輕輕轉動著手指上的虎骨玉扳指,嘴角揚起冷冽的弧度。


    “你終於迴來了,我可真是好想你啊。”


    亂世之中,命運就如同一張無形的巨網,將所有人籠罩其中。一股無形之力正推著蕭令月一點一點向前原始的軌跡走著,前路濃霧重重,至於是深淵還是雲端,無人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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