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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公略拜會虞起是在辭官之前,這之前他還入宮覲見了太後。


    赴京應試,他帶來那苗千年人參,皇上以孝治天下,把人參奉給身子欠安的太後,太後用慣了珍饈美味,對人參本也沒覺得怎麽稀罕,隻因聽聞這是苗千年人參,遂起了興致,要祖公略進宮給她講講這人參的來曆還有長青山的風土人情。


    慈寧宮為太後寢宮,因著最近久病的身子才康複,太後仍舊一天裏有大半天是歪在炕上歇著,祖公略來的時候見各處悄無聲息,等進了殿門方瞧見太後身邊圍著諸多宮女,捧著茶水的捧著糖果的捧著熏爐的捧著痰盒的捧著淨麵巾、淨眼巾的,等掌事的宮女把祖公略引到炕前,太後手一揮,宮女悉數退下。


    “草民祖公略拜見太後。”


    祖公略行了大禮,太後喊了“起來吧”,他直起身子,太後突然就呆住,良久,僅留下掌事宮女一個,其餘的一概屏退,然後讓祖公略近前些。


    祖公略覺察出太後語音微微顫抖,正要遵命邁步靠過去,卻聽有人喊:“老祖宗,我迴來了!”


    這樣莊重得讓人直覺窒息之地還有人敢大唿小叫,祖公略甚是意外。


    隨著喊噔噔跑進來個約摸十**歲的姑娘,大妝為郡主身份,她嗖的越過祖公略身邊直撲向太後,然後就偎在太後懷裏撒嬌。


    太後極盡慈愛的笑眯眯道:“多早晚你能懂規矩,快坐正了。”


    那姑娘非但沒坐正,還嬉笑著摟住太後的脖子。


    太後佯裝嗔怒:“放肆。”


    那姑娘哦了聲總算把自己挺直了,忽然就望見地上站著的祖公略,先愣了愣,隨即下了炕奔到祖公略麵前,歪著腦袋看他,問:“你是誰?”


    太後為她介紹著:“這位是新晉狀元郎,還是個文武雙狀元。”


    又給祖公略介紹那姑娘:“這是我的孫女。”


    掌事宮女一邊補充:“九千歲秦王的掌上明珠,禧安郡主。”


    祖公略就微微一揖,算是行了君臣之禮。


    禧安郡主圍著祖公略嘖嘖道:“長的真好看。”


    太後沉下臉:“愈發沒規矩,還不迴來坐好了。”


    禧安郡主又嘻嘻笑著跑到太後身邊去了。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太後一肚子的話也得憋迴去,簡單同祖公略聊了幾句,便讓他告退。


    出了慈寧宮,祖公略便徑直迴了驛館,稍作休息,就來拜會宰相虞起,卻完全不知道垂簾後麵藏著皇上,隻是他乃習武之人,聽力超常,隱約聽見那撒花的落帳內有窸窸窣窣之聲,還以為又是個名門閨秀偷窺自己,也就安之若素。


    皇上也怕再多做停留會露餡,於是從旁邊悄悄離開。


    祖公略沒有急著走,他來拜會虞起一方麵是禮數,其次是有他的目的,一壁品著上用龍井一壁同虞起說了半晌的話,自然而然的聊到前任宰相。


    至始至終滿麵含笑的虞起臉色突變,問祖公略:“狀元郎因何說起此人?”


    聽話聽音,鑼鼓聽聲,祖公略故意說起前任宰相,是了解到那前任宰相並非是七老八十,所以解甲歸田必然有曲折之因由,也猜測現任同前任之間關係不會融洽,果然,見虞起不悅,他又大著膽子道:“我赴京之前聽說一件事,那前任相公之子被濟南名醫善喜的家奴所殺,而官府下了海捕文書卻是要緝捕善喜全家,坊間有言,一人做事一人當,草民不明白,為何家奴殺人緝捕的卻是主子一家?”


    虞起霍然而起,盛怒:“會有如此荒唐之事?”


    祖公略按下心裏的狂喜,忙起身道:“草民不敢誆騙大人。”


    虞起這個宰相當的也頗費周折,甚至是九死一生,前任宰相是他的頭號政敵,扳倒對方他也是煞費苦心,恨不能將其連根拔除,聽說對方還存在龐大的勢力,不然官府也不會為他而罔顧法紀,家奴殺人牽累主子一家實屬不當,於是大發雷霆道:“此事我會親自過問。”


    祖公略暗暗的長舒口氣,想著自己迴到雷公鎮之時,善寶會笑靨如花的對他說:“哥哥,我自由了。”


    這,也是他此番肯來應試的另一個原因,甚至比與文婉儀退婚還重要的原因。


    心願達成,他就向皇上辭官。


    皇上問了虞起的意見,虞起道:“首先,假如他真是萬歲您的血脈,是不宜入朝為官的。”


    皇上明白,這是為以後打算,皇子隻能封王,卻不能做官。


    虞起複道:“其次,即便狀元郎是萬歲您的血脈,您父子亦是暫時不能相認。”


    這次皇上不甚明白,問:“為何?”


    往事如煙,縹緲若現,他曾經對不住白素心,不想再對不住親生骨肉。


    虞起前前後後詳詳細細的分析道:“即便現在有十足的憑據證明狀元郎是皇子,也要謹慎,一旦有差池,這不僅僅是讓天下人恥笑,還涉及到江山社稷,另外,狀元郎既姓祖,即是其母已經嫁作祖家婦,這,實有不妥。”


    所謂不妥,是說皇上的女人怎麽能改嫁。


    他又道:“如若皇上想認下狀元郎,也需往長青山走一趟,訪一訪當年人,扒一扒當年事,確定狀元郎是皇子,也還要給他一個名分。”


    所謂名分,或是為白素心追加妃位,或是讓祖公略認其他嬪妃甚至皇後為母。


    又道:“還有,祖公略儀表出眾文采斐然功夫超群,是不可多得之人才,若真是萬歲爺您的血脈,皇上應該保護這點血脈。”


    所謂保護,是針對眼下皇子奪位的紛爭。


    虞起說了很多,針針見血,皇上三思後覺得言之有理,遂聽了虞起的建議,就答應祖公略的辭官之請,他日,親往長青山查明一切。


    事情如此定下,祖公略就憑著為祖父丁憂的原由離開京城往家裏返,想著迴去時便解決早該解決的一切,首要的是同文婉儀的婚事,再不會拖延。


    他忽略了一件事,弱不禁風的文婉儀豈是省油燈,那次文重連夜拜訪祖百壽,迴去便告訴女兒:“聽祖老爺的口氣,你同公略的婚事,玄。”


    文婉儀愕然,一直以來祖百壽可都是極力想促成她與祖公略的,究竟因為什麽使得祖百壽改變了初衷?


    想來想去,文婉儀就親自來了祖家大院,以恭賀祖百壽娶總把頭奶奶為由。


    祖百壽在前麵大廳見了文婉儀,並接受了文婉儀帶來的賀禮,僅禮單就寫了好長的一串,老郝舉著禮單邊唱念邊咋舌,都是些貴重之物。


    文婉儀想以此取得祖百壽的重新支持,隻是祖百壽麵有難色,兒子已經中了狀元,再不像以前僅僅是祖家的少爺,兒子做了大官,他再富有也還是草民,想橫加幹涉兒子的婚事,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能力。


    所以他又是那句:“兒大不由爺啊。”


    文婉儀心裏一沉,事情真的到了絕地?想想道:“若我以木幫,暨文家一半的家業來做嫁妝,且這嫁妝不是我的私有,悉數送給您呢?”


    木幫一半?


    祖百壽想吞並木幫非一日兩日,這個籌碼讓他安能不動心,表麵還是非常矜持:“如今公略可是中了狀元,王公貴胄家的女兒怕是要爭得頭破血流,他的事,我實在不好做主。”


    文婉儀深吸口氣,破釜沉舟道:“若我把整個木幫都拱手相讓呢?”


    祖百壽再也把持不住:“此話當真?”


    文婉儀斬釘截鐵:“絕無虛妄。”


    祖百壽不是很信:“木幫可是你父親的。”


    文婉儀頓了頓:“此後就是我的。”


    祖百壽一時間不明白她的意思,還是道:“一言為定,隻是……”他仍舊為難:“公略不肯同你拜堂怎麽辦?”


    文婉儀泠然一笑:“我要立即成親,不用等他迴來。”


    祖百壽不懂:“他不在,你同誰成親?”


    文婉儀道:“我同靜綰成親。“


    靜綰,是祖百壽的四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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