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當時隨手從書桌上拿起一個竹製小筒,打開蓋子,從裏麵抽出一根精製的白沙牌煙卷,從小筒的底部抽出一盒火柴,點燃後,一手拔開自己的花白長須,一手吸起了香煙。


    他嗬嗬地笑道:“老夫不知道詳情------但感覺那個鮑威市長商人味太濃,不似集團裏的主事之人------”


    柳如是輕聲說:“夫君千萬莫要看輕此人,聽聞漢唐集團是商人立國,那商人與工匠們的地位不似以往呢。”


    錢謙益這時認真地點頭認可,他雖然年近七旬了,但是眼睛明亮,心裏其實也更明亮。


    雖然那個杭州大市的鮑威市長不能算是主事之人,但是,其人豈可以輕視之?!


    現在的杭州大市可遠不是先前的概念,它竟然還能包括大明時期的整個浙江省以及江西省的行政範圍!


    其實早在1428年以後,大明王朝將全國統分為兩京、13布政使司。


    兩京是京師,即北直隸和南京,即南直隸。


    13布政使司簡稱13司,俗稱13省,為山東、山西、河南、陝西、四川、湖廣、江西、浙江、廣東、廣西、雲南、貴州、福建。


    因習慣上也稱一個直隸區為一省,所以又有15省之說。


    大明王朝實行一省分置都、布、按三司的製度,原為防止地方權力集中,不過在實際使用中體現出一定的不便。


    所以到宣德以後,開始派六部、都察院大臣以總督和巡撫的名義督撫地方行政,景泰朝之後基本成為各省常製,淩駕於“三司“之上成為一省甚至跨省的最高長官。


    還有同時兼任巡撫與總督的情況,稱督撫。


    此外,還有以監察禦史為巡按,任監察之職。


    巡撫主理民政,原本是明宣宗時期派六部、都察院大臣以此為名義開始督撫地方行政的,等到到了明代宗時期則正式形成一級行政區。


    總督一職則是明英宗時設置,分短期與長期兩種,管轄數個布政司的軍務。


    而巡撫與布政司的轄屬關係不一,有的巡撫轄有一個到兩個布政司;有的是一個布政司上麵有數個巡撫;有的巡撫管轄布政司與布政司之間的交界處。


    一個省的行政官員都是疊床架屋式安置,生怕一家一人獨大------所以,錢謙益哪裏見過一個官員僅憑杭州大市的市長身份而能管理兩個省的政務!?


    這簡直是在開玩笑------或者說明此人地位在漢唐集團裏是超然的?!


    再說了,錢謙益先前查遍了經史子集,沒有弄明白何謂“集團”是何道理,也沒有搞清楚那個所謂的“集團”的引領者是誰------但是,錢謙益托人從熱-赤大城買來了所謂《漢唐大章程》,認真拜讀了後方才明白一些基本內容。


    錢謙益哭笑不得,起事奪天下竟然可以用合夥經營的方式來做!


    但是,他們當時以勢如破竹、熱湯潑雪的氣勢大破韃虜的結果又讓他無語。


    錢謙益還常常被《漢唐時報》上的一些社論雷到。


    什麽叫科學技術是粉碎野蠻獨裁的有力武器?!


    什麽叫知識分子是社會的良心,他們的沉默或變質是社會整體漸近式墮落的重要原因?!


    什麽叫尋迴失落的文明是我們建設者天然的曆史責任?!


    錢謙益弄不準,柳如是更是弄不清楚------先前,錢謙益不得不想辦法聯絡他所認為的賢良而多智的老朋友,畢竟眾人集思廣益比他一個人苦苦思索更有思路。


    錢謙益有錢有田而且有的是房子,他索性清理出一個大一些的院落,把它當成招待群賢的招待館所,一天提供些許飯菜吃食,那真不當迴事情----一個人想不明白,那就更多的人來想;一天弄不清楚,那就用更多的時間來思考和辯論!


    他最引以為知己的是江蘇沛縣人閻爾梅。


    閻爾梅出生在1603年,當年在韃虜入關後,他到南方參加弘光政權,曾做過史可法的幕僚。


    曾極力勸說史可法進軍山東、河北等地,以圖恢複。


    明亡後,他繼續堅持抵抗韃虜的活動,在手刃了愛妾,平毀先人墳墓後,散盡萬貫家財,用以結交豪傑之士,立誌複明。


    他曾兩次被韃虜軍隊抓獲,意誌不屈,尋機逃脫後流亡各地。


    這些年間,他遊曆了楚、秦、晉、蜀等九省。


    晚年時,眼見複明無望,才迴到了故鄉------等到漢唐集團突然崛起以後,正在他躊躇滿誌準備去台灣投奔之時,忽然又接到了錢謙益的親筆信,說是要共同商談天下大事。


    這樣的事情閻爾梅非常感興趣,於是便先投奔了錢謙益。


    閻爾梅在明季時曾參加複社,是其中的重要人物,在當時頗有盛名,人們把他同張溥、張采相比。


    閻爾梅對於反韃複明的事業是非常的執著,盡管奔走數年的抗韃鬥爭失敗了。


    但他沒有一刻背棄了明王朝,不僅斷然拒絕同韃虜人合作,還數次冒著危險,偷偷地去祭先帝的陵墓,在那裏灑一鞠辛酸的“遺民”沮,並且在詩歌中表示,自己要“死將為厲鬼,生且為頑民。”


    閻爾梅不僅如是說,也真正地做到了這一點。


    在他失望地迴歸故裏後,他的一位故友胡謙光正好在沛縣作縣令,他仰慕閻爾梅的文名,致書閻爾梅,企圖勸說他入仕為官。


    閻爾梅堅決地拒絕了這一要求,並不惜得罪權貴,割袍斷交,並作了絕交詩一首,表明自己的誌向和態度。


    其詩曰:


    絕賊臣胡謙光


    賊臣不自量,稱予是故人。敢以書招予,冀予與同坐。


    一笑置弗答,蕭然湖水濱。湖水經霜碧,樹光翠初年。


    妻子甘作苦,昏曉役舂薪。國家有興廢,吾道有詘申。


    委蛇聽大命,柔氣時轉新。生死非我虞,但虞辱此身。


    所以,當閻爾梅看到了錢謙益在信中暗示他們要商談如何借用所謂的漢唐集團的實力來恢複我大明天下的時候,義無反顧地投奔來了。


    隻要是能反抗韃虜的事情,他都要去做;隻要有相同想法的人,他都要去親近。


    等他到了錢謙益專門為他們準備的招待所後,他才發現,已經來了不少的賢良。


    其中就有兩個他早已經耳聞,但是一直沒有見過麵的人物:


    歸莊與萬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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