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曼寬宏大量地一笑,形容豪爽,體貼地笑道:“不著急。吾隻是想跟宸王殿下問聲好,左右吾還要在京城逗留一端時日,正好也可以領略這京城的繁華,大飽眼福。”


    對方這麽一說,顧南昭登時鬆了口氣,含笑道:“請郡王靜待佳音。”


    顧南昭第一次領這種關乎兩國的差事,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別被父皇責備,他就滿足了。


    “那我們走吧。”安達曼接過了隨從遞來的韁繩,翻身上了馬。


    顧南昭以及其他人也都紛紛上了馬,一行人策馬走在長安大街上,倒是也不急,速度不疾不徐的。


    京城的街道上,店鋪林立,車水馬龍,隨處可聽聞那些商販熱情的吆喝聲,熱鬧繁華。


    安達曼一邊驅馬,一邊漫不經意地與顧南昭說道:“難得宸王殿下上月又去了趟昊國,恰逢吾皇登基,政務繁忙,沒能與他一見,好生款待一番。吾皇每每與吾說來時,亦是惋惜啊。”


    “宸王殿下平安迴京,吾也放心了。”


    “隻望大齊皇帝陛下與宸王殿下不要以為我昊國不懂禮數,待客不周。”


    安達曼看似在與顧南昭閑聊,實際上,看著顧南昭的眼眸中閃著一抹幾不可查的期待。


    顧南昭沒注意,麵露尷尬之色,不禁想起了皇帝與太子因為顧玦迴京而鬧得不歡而散的事。


    但這些事他當然不能與他國使臣說,顧南昭笑了笑,客氣有禮地迴道:“九皇叔心胸開闊,郡王無須掛懷。”


    安達曼指望顧南昭能說一說宸王迴京麵聖後稟了哪些關於昊國的事,尤其是烏訶迦樓到底是死了還是活著。


    不想,等來的是這麽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話,他心裏一陣暗惱,但臉上依舊豪爽地笑著:“那就好!那就好!”


    “等改日見到宸王殿下,吾再親自替吾皇致歉。”


    安達曼這寥寥數語就說得好像顧南昭一定能讓他見到顧玦似的。


    顧南昭有些為難,含糊應道:“應該會有機會的。”


    他外表依舊是一副溫和儒雅的樣子,薄唇微抿。


    安達曼其實看出了顧南昭的為難,又與同行的兩人默契地彼此遞著眼神。


    別的不說,至少傳言不假,大齊皇帝與宸王顧玦果然不和,這也許會是他們昊國的機會,這次的兩國聯姻應該十有八九能成!


    顧南昭心不在焉,忍不住就往宸王府的方向望了一眼。


    宸王府就在隔壁街,距這裏也不過百來丈而已,也不知道塵妹妹現在幹什麽……


    每每想到楚千塵,顧南昭的心裏就是一陣酸澀難當。


    相反,楚千塵現在的心情愉快得很。


    此刻她正在宸王府的跑馬場中,被群馬環繞,楚雲沐與楚雲逸也在,看得都舍不得眨眼了。


    “它們可真好看!”楚雲沐的那雙鳳眼已經變成亮晶晶的星星眼,目光灼灼地看著前方的九匹駿馬。


    這九匹顏色各異的駿馬皆是高大矯健,筋骨強壯,線條剛勁有力,雙目有神,那油光發亮的皮毛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好似一匹匹絲綢似的。


    “姐,你喜歡哪匹?”楚雲沐屁顛屁顛地圍著那些馬兒打轉,覺得傳聞中的皇帝選秀女也不過如此了。


    顧玦悠然而立,含笑道:“慢慢挑。”


    這九匹馬都是顧玦專門讓人送來的,讓楚千塵從中挑一匹她喜歡的馬。


    絕影在旁邊不屑地打了個響鼻,覺得這些馬也不過如此,跟它比起來,那是差遠了。


    楚千塵似乎讀出了它的心思,順手摸了摸絕影修長的脖頸,毫不吝嗇地誇獎道:“你當然是最好的!”


    四蹄雪白的黑馬高大健壯,楚千塵隻堪堪比馬背高了一個頭,當這一人一馬站在一起時,襯得她尤為嬌小。


    被她這一安撫,絕影發出愉快的恢恢聲。


    楚千塵也略懂相馬之術,看了一圈後,就從中挑了一匹約一歲母馬,毛色赤紅,又長又密的睫毛像扇子似的,那柔亮順滑的鬢毛垂落在背脊上,顯得優雅又精致。


    陽光下,這匹紅馬如紅寶石般閃著微光。


    母馬的性子溫順,比之性子暴烈的公馬更適合女子。


    楚千塵動作嫻熟地喂了它一塊糖,那匹紅馬就愉快地甩了兩下長長的馬尾,露出了幾分親近之意。


    “真乖!”楚千塵溫柔地摸著它。


    顧玦把韁繩遞到她手裏,“想好名字沒?”


    “嗯。”楚千塵信手拈起一片赤紅如火的楓葉,將之捏在指間隨意地轉了轉,“王爺,你說‘楓露’這個名字怎麽樣?”


    “好。”顧玦勾唇一笑,笑意蕩漾,“名副其實。”


    楚千塵也這麽覺得,翻身上了馬,動作簡單利索,英姿颯爽。


    楓露香甜如蜜,這匹小母馬的性子明顯比絕影要甜多了。


    楚千塵抿唇笑,櫻唇彎如月牙,想起前世她接手絕影時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哪像楓露這麽乖!


    “這匹是汗血寶馬吧。”楚雲逸肯定地說道,臉上寫著與楚雲沐一樣的羨慕。


    顧玦自是看得出兩個男孩的神往,道:“你們倆也一人挑一匹吧。”


    楚雲逸:“……”


    楚雲沐:“……”


    楚雲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動地指著自己道:“姐夫,你要送我一匹馬嗎?”


    他簡直樂瘋了,連說話都有些破音了,那一驚一乍的樣子看得楚雲逸嘴角抽了抽,覺得這個傻弟弟真是丟人。


    楚雲沐已經拔腿衝過去挑他的馬了。


    留在原地的楚雲逸清清嗓子,幹巴巴地對著顧玦說道:“謝謝姐夫!”


    這九匹馬可謂環肥燕瘦,各有千秋,是從各地搜羅來的,有來自大宛國的汗血寶馬,有來自遼東的遼東馬,有來自西北的西北馬,也有耐力極好的匈奴馬……


    而且,每一匹都是千裏挑一的好馬,就像是把各地的奇珍異寶擺在了一起,可遇不可求!


    楚雲沐輕飄飄得簡直整個人都快飛起來了,繞著馬跑了半圈後,又“飛”了迴來,喜不自勝地說道:“姐夫,你真好!”


    “……”楚雲逸心裏覺得這小屁孩太沒原則了,明明楚千塵出嫁前,小屁孩還不待見他的二姐夫,現在簡直就跟個小跟屁蟲似的,姐夫姐夫的,叫得親熱極了。


    楚雲沐早在剛剛楚千塵挑馬的時候,就盯著這些馬好一會兒了,因此現在挑起來快極了。


    不一會兒,他就讓驚風幫他牽了一匹黑馬過來,指著它道:“就它了!它長得是不是和絕影很像?簡直就跟絕影的弟弟似的。”


    以後,他和姐夫一起騎馬出去,別人一看就知道他們是一家的!


    楚雲沐在心裏美美地暢想了起來。


    楚家姐弟三人試馬的試馬,挑馬的挑馬,逗馬的逗馬,顧玦無事可做,去了旁邊的亭子坐下。


    茶才送上來了,程林華快步來了,走進了亭子裏,對著顧玦稟道:“王爺,今天早朝時,昊國使臣來了,來的是偽帝烏訶度羅的舅兄安達曼郡王。”


    坐在石桌旁的顧玦有些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目光望著前方的楚千塵。


    楚千塵騎在那匹紅馬上,驅使著紅馬在跑馬場上奔跑撒歡,培養彼此的默契。


    她身上那紅色騎裝與紅馬相得益彰,猶如一道赤色的閃電在場中奔馳……


    看著這一幕,楚雲沐按捺不住了,吩咐驚風幫他牽著馬,也爬上了馬背。他年紀小,驚風也不敢讓他自己騎,緊緊地牽著韁繩,帶他在場中遛馬。


    楚雲逸也挑好了他的馬,不過,他挑的那匹白馬性子明顯要傲氣多了,楚雲逸拽了好幾次韁繩,它都扭過頭不理睬他。


    亭子外,人聲與馬聲混雜在一起,生機勃勃;亭子裏,則氣氛靜謐,仿佛兩個世界似的。


    程林華垂著頭,神色恭敬,繼續說道:“安達曼上金鑾殿見了皇上,當朝就代昊國偽帝向皇上求親,為昊國現任太子求娶三公主……”


    這時,策馬溜達了一圈的楚千塵騎著楓露目標明確地朝顧玦這邊馳來,開始放慢了速度。


    少女纖細窈窕的身形隨著那奔馳的馬兒上下起伏著,她的神情與姿態愜意放鬆,彷如與胯下的紅馬融為一體似的。


    她今天又梳了個高高的馬尾,與她前幾天在高陵莊時的發型一般無二,也是今早顧玦給梳的頭。此刻,她策馬時,長長的馬尾與那束發的紅色絲絛隨風飛舞著,鮮衣怒馬,英姿颯爽。


    看著亭子外漸行漸近的少女,顧玦根本沒注意程林華還說了些什麽,腦海裏構想出一幅圖畫。


    他突然就想好到底給她補一份怎麽樣的生辰禮了。


    顧玦的眉目柔和似水。


    楚千塵也聽到了關於南昊使臣的事,停下了馬,眉頭動了動,隨口問了程林華一句:“那皇上答應了嗎?”


    “還沒有。”程林華搖了搖頭,“皇上讓二皇子先招待南昊使臣。”


    程林華看著楚千塵的眼神有些複雜,夾雜著驚歎與敬佩。


    若是從前,皇帝一定會讓太子招待南昊使臣,可是這一次卻選了二皇子。


    就像王妃說得那樣,皇帝果然是要養蠱,讓皇子們鬥爭!


    王妃在朝政上實在是嗅覺敏銳,不像普通的內宅女子。


    顧玦隱晦地吩咐程林華道:“讓人去告訴隔壁一聲。”


    “隔壁”指的當然是烏訶迦樓。


    程林華退下了,楚千塵下了馬,把韁繩交給了江沅,也進了亭子坐下。


    琥珀本想給兩位主子服侍茶水的,卻見顧玦親自給楚千塵斟了茶,她就默默地退到了亭子外。


    楚千塵美滋滋地看著顧玦,他斟茶的動作可比她好看多了,舉手投足之間,隨性又不失優雅,有種怡然自得的風儀。


    王爺可真是好看!


    楚千塵順手拿起了茶,慢慢地抿了一口,問道:“王爺,會是三公主嫁去南昊嗎?”


    她喝了一口茶,又放下了茶杯,思緒隨著那斟茶聲轉動著。


    楚千凰又對了,一旦兩國聯姻的事定下,身為公主伴讀的楚千凰就可以名正言順給三公主送嫁了,奔赴南昊了。


    如果說,一次是偶然,兩次是偶然,那麽三次就不是偶然了,而是某種必然,楚千凰知道太多她不應該會知道的事。


    顧玦點了下頭:“十有八九吧。”


    “……”楚千塵順手接過了顧玦遞來的茶杯,心不在焉地喝著。


    撇開烏訶迦樓不提,昊國新任太子是儲君,在皇帝看來,把嫡公主嫁過去,才能穩固兩國的關係,況且,下一任的昊帝會流著大齊皇室的血,皇帝絕對會動心。


    皇帝一直是讚同兩國聯姻的,隻是先前烏訶迦樓表現得太冷淡,皇帝的自尊心又強,所以才不願再提而已。


    前世,三公主也同樣遠嫁去了南昊,而楚千塵所知也僅此而已。


    她不知道前世三公主在烏訶迦樓複辟後,有沒有從南昊的政變中存活下來,猶如曆史上的很多和親公主一樣,根本沒人在意她們遠嫁去了他國後,最後是什麽下場。


    楚千塵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注意到自己喝的第一杯茶根本就是她的。


    顧玦垂眸注視著他手邊的那個茶杯,杯口上赫然一個淡淡的口脂印,如粉色花瓣似的。


    顧玦抬手把那個隻剩半杯茶水的茶杯又拿了起來,湊到唇畔,茶杯擋住了他微翹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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