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塵迎著風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

    嫡母一向說一不二,以她的性子,是不會輕易低頭的,更何況,沐哥兒這一次差點沒命。為了沐哥兒,嫡母更不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而父親又偏寵薑姨娘,這一來二去,兩人肯定會鬧翻。

    平日裏去莊子上小住倒也罷了,可是現在,嫡母要是扔下中饋一走了之,隻會讓人覺得她在使小性子,她是在逼父親哄她迴府。

    嫡母是個驕傲的人,斷然不會這麽做。

    更何況,現在這麽一鬧,父親自是再拉不下臉去靠沈家與王爺的情份來謀利,嫡母避不避都一樣。

    至於薑姨娘……

    楚千塵無聲地了口氣。

    對她來說,這件事在她救下了本來會死的梅兒後,就結束了。

    她本就不打算再做其它。

    楚千凰是嫡母的親女,而她的生母是薑姨娘,但凡她牽扯進去,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的。

    她也並非全無收獲,好歹她確信了一點,她的生母並不止對她涼薄……

    想著,楚千塵臉上的笑意凝固在嘴角,拐進了街尾的濟世堂。

    見到楚千塵來了,夥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殷勤地迎了上來,招唿道:“姑娘,裏麵請。”

    楚千塵把侯府的那些個醃臢事拋諸腦後,問道:“昨日的那位雲公子可還在?”

    “在在!”夥計忙不迭應道,“雲公子就在裏麵休息。”

    這時,劉小大夫也從後堂出來了,接口道:“二更時,他發了燒,我用了姑娘的方子,一劑藥下去,燒就退了。”

    “今兒一大早,他就醒了,剛剛用過湯藥後,才又睡著。”

    他目光灼灼地看著楚千塵,目露尊敬。

    達者為師,楚千塵在他眼中早不再是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了。

    “我過去瞧瞧。”楚千塵點了點頭。

    劉小大夫領著她們進了後堂。

    後堂裏,已經聞不到昨日那股濃鬱的血腥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藥香。

    雲展雙眼緊閉地躺在榻上。

    莫沉也在,起身對著楚千塵鄭重作揖。

    “我先給他診脈。”楚千塵緩步走到了榻邊,莫沉連忙讓開。

    似乎是感覺到陌生人的氣息,雲展警覺地睜開了眼,眸光銳利地朝楚

    千塵看來。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下,才認出人來,道:“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他的聲音沙啞虛弱,綿軟無力。

    今早,雲展清醒過來後,莫沉就與他說了經過,包括他的一條頸脈被雲浩劃破,也包括他的命是誰救迴來的。

    雲展聽得一愣一愣的,心裏浮現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賺到了!

    昨日,在雲浩的那一劍劃過他脖頸的時候,雲展覺得自己是必死無疑了。

    萬萬沒想到他命不該絕,居然還能撿迴一條命來。

    更重要的是——

    這個小姑娘既然連他也能救活,說不定也能救王爺!

    這麽多年來,他們請了不知道多少名醫,這是他們離希望最近的一次了。

    雲展的眼睛灼灼生輝。

    “我欠你一條命……”他艱難地說道,聲音有些含糊不清。

    “雲公子,你的嗓子也傷到了一些,盡量不要說話。”楚千塵麵紗下的嘴角彎彎,心情也輕快了起來,說道,“把手伸出來。”

    楚千塵給雲展診了脈,又理所當然地吩咐莫沉道:“去把他傷口上的藥都擦幹淨。”

    “姑娘,我來吧。”劉小大夫自高奮勇地來幫忙。

    他動作嫻熟地解開了雲展脖頸上包的紗布,開始清理傷口。

    不一會兒,那墨綠色的藥膏就被擦得幹幹淨淨,露出其下一道足有寸長的口子,與周圍的皮膚相比,傷口表麵微腫,還有些泛紅,不過,沒有血水滲出,而且,傷口也有了愈和的跡象。

    楚千塵滿意地點點頭,道:“恢複得很好。”

    “就是你失血過多,得養上一陣子,然後,一個月內不要習武騎馬,更不要與人動手。”

    “我會盯著他的。”莫沉道。

    “……雲展的眼角抽了抽。

    他覺得莫沉這家夥有點不地道,他這話說得好像自己成天惹事生非一樣。

    天可見的,他再安份不過了!

    他正要開口反駁,就見莫沉冷冷地斜了他一眼。

    這一眼,寒光凜凜,猶似萬年寒潭。

    雲展打了個哆嗦,很明智地閉上了嘴。

    劉小大夫重新給雲展上了藥膏,又包好了紗布。

    楚千塵又道:“我昨日開的方子,你按時吃,一個月後,保

    管把你手抖麻木的毛病也都根治了。”

    雲展老老實實地應了。

    他哪裏還敢再質疑楚千塵的話,這次差點就沒了命,若是下次在戰場上手抖,誤了王爺的事,那代價可不就是他一條命可以抵償的!

    雲展正想打發了劉小大夫,再請她去給王爺看診,這時,夥計從外麵走了進來,道:“姑娘,有人來求醫,指名要叫您出去。”

    楚千塵挑了挑眉梢,隨口問道:“什麽人,是何病?”

    夥計迴道:“來的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嬤嬤,她說他們家的姑娘前些日子被利刃劃傷了臉,看了不少大夫,都說會留疤,想請您去瞧瞧,還能不能治。”

    “那個嬤嬤還說,若是能治好他家姑娘的臉,他們夫人願出黃金百兩。”

    劉小大夫聞言倒吸了一口冷氣。這一出手就百兩黃金,實在也太闊綽了吧!

    楚千塵沒有應,而是吩咐道:“琥珀,你去看看。小心些。”

    琥珀是個聽話的丫鬟,楚千塵讓她小心點,她就隻掀開門簾朝前堂看了一眼,沒讓對方看到自己。

    這一看,琥珀呆了一下,趕緊放下門簾。

    她折迴來,向著楚千塵附耳道:“姑娘,是二夫人身邊的張嬤嬤。”

    楚千塵眸光閃了閃。

    果然……

    她就覺得夥計方才描述的病情有點耳熟。

    王爺說了,以德報怨不可取!楚千塵淡淡地說道:“不接。”

    “……”夥計遲疑地朝劉小大夫看了一眼。

    那個嬤嬤雖然是個下人,但也穿金戴銀,顯然主家非富即貴,濟世堂就這麽一口迴絕是不是不太好。

    “去吧。”劉小大夫毫不遲疑地說道。

    他看出來了,這位小神醫多半是認得來求醫的人,而且不方便見,也不願意見。

    畢竟她不是醫館的大夫,看不看診的,當然由她自己決定。

    夥計就從後堂出去了,對著張嬤嬤賠了個笑,轉達了楚千塵的話。

    張嬤嬤頓時就惱了,不過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醫館,居然還敢拿喬。

    張嬤嬤抬起下巴,傲然道:“我們主家可是永定侯府!”

    威嚇之意溢於言表。

    然而,夥計不動如山。

    這幾天,在連番見了大將軍、伯爺、王爺等等的大人物

    後,夥計的心髒變得十分堅韌,並沒有因為“永定侯府”這四個而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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