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醫館,一股濃鬱的草藥味就撲鼻而來。

    這間醫館不算大,靠西的整整一麵牆都是是一格格的藥櫃,有兩個夥計在忙碌著抓藥。

    琥珀微微蹙眉,不懂姑娘為何來醫館,楚千塵卻是彎了彎唇角,對她而言,這是她最喜歡的氣味了。

    這是屬於她的世界。

    上一世,他藥石無醫。

    她拜了神醫林邈為師,專研醫術,隻是為了給他續命。

    但最後還是晚了,他在那個時候早已經是油盡燈枯。

    每每想到當年的事,楚千塵就覺得心如刀絞,麵紗後的唇角緊緊地抿在一起。

    “敢問姑娘是要看診,還是抓藥?”一個穿著灰色短打的夥計笑眯眯地上前招唿楚千塵。

    楚千塵搖了搖頭,問道:“你們這裏可有銀針,我要買一套銀針。”

    後方的琥珀聞言露出驚訝的表情,二姑娘懂醫術?

    夥計怔了怔,來自家醫館看病抓藥的見多了,來買銀針的那還真是第一個。

    他本想隨口打發了楚千塵,話到嘴邊,又遲疑了。

    他是醫館幹活的人,平日裏也算是閱人無數了,這位碧衣姑娘看著打扮樸素,但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姑娘,還帶了丫鬟出門。許是這大戶人家的姑娘貪玩,想弄套銀針擺弄著玩呢。

    夥計不想得罪人,賠笑道:“姑娘稍等,小的去問問劉小大夫。”

    夥計打簾進了後堂,不一會兒,就拿著一個針包出來了,賠笑道:“姑娘,巧了,劉小大夫說,正好剛訂製了一套銀針,就賣給姑娘當作結個善緣。”

    楚千塵打開針包,驗了針後,滿意地微微頷首,又借了紙筆,寫了幾味藥,遞給夥計道:“給我照這個抓些藥。”

    話音還未落下,外麵傳來一陣嘈雜的喧嘩聲,隱約夾著什麽“庸醫誤人”、“可憐我兒”的哭嚎聲。

    緊接著,就看到一群人蜂擁了過來,走在最前麵的是一個灰衣老婦。

    她一進醫館,就氣勢洶洶地質問道:

    “劉老大夫呢?”

    “你們濟世堂把我兒害成這樣,今天必須給我們一個交代!!”

    老婦身後兩個身形高大、皮膚幽黑的大漢抬著一塊門板,門板上赫然躺著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子,麵如死灰,氣息奄奄,還有一個青衣婦人亦步亦趨地跟在旁邊,兩眼哭得紅通通的

    一些好事的路人一路跟在他們後方來到醫館的大門外,圍在外麵看熱鬧。

    夥計客客氣氣地對老婦說道:“王老太太,劉老大夫不在,他被一位老爺請出京城給人看病去了,估計沒個兩三天迴不來……”

    “我算是知道了!”王老太太扯著嗓門打斷了夥計,指著他的鼻子怒道,“你們劉老大夫是逃了吧!”

    “我家阿牛明明三天前來這裏看病時,人還好好的,可是吃了你們醫館開的方子,這才幾天,人就變得這樣了!”

    她帶來的兩個大漢也是憤憤地附和道:“沒錯,我們大哥前兩天還是自己走來濟世堂看的病,可現在卻隻剩這一口氣了……”

    “大哥才三十五歲呢,下頭還有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一家老小就指著他了。”

    說話間,那青衣婦人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流,哭得可憐兮兮,“孩子他爹,你就這麽走了,留下我們孤兒寡母,我們以後可怎麽辦啊?”

    那些圍觀的百姓頓時炸開了鍋,七嘴八舌地討論了起來:

    “濟世堂都開了三十多年了。劉老大夫的醫術不錯啊……”

    “這話說得,俗話說,人有失手,馬有失蹄,醫術不錯就不會醫死人嗎?”

    “就是就是。躺在這門板上的人瞧著隻剩下一口氣了……”

    隨著這些議論聲,還有更多好事者聞聲而來,一下子就把醫館門口圍得水泄不通,連大堂內都因此暗了不少。

    另一個夥計把後堂的一個年輕大夫叫了過來。

    王老太太立刻健步如飛地衝了上去,對著那年輕大夫道:“劉小大夫,你在就好,你祖父把我兒害成這樣,殺人償命,我要帶你們去見官!”

    劉小大夫看著躺在門板上奄奄一息的王阿牛皺了皺眉,喃喃道:“怎麽會這樣?不可能啊……”

    那天,劉老大夫給這王阿牛看病時,劉小大夫也在,劉老大夫診斷王阿牛是邪氣壅盛,開了一個對症的方子。

    劉小大夫蹲在了王阿牛身旁,給他探了脈,指下那微弱的脈搏讓劉小大夫的臉色更難看了。

    夥計一看劉小大夫的臉色,心徹底沉了下去,有些緊張地道:“劉小大夫……”

    劉小大夫苦澀地說道:“他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醫館內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那青衣婦人身子晃了晃,仿佛泄了

    力一般,癱軟地跪在地上,哭嚎起來:“孩子他爹,你去了,留下我一個人可怎麽辦啊!”

    她的身子抖得篩糠一般,眼淚鼻涕一起下,哭得撕心裂肺。

    這時,一個清冷的女音突然響起:“他還有一息,尚有救!”

    周圍又靜了一靜。

    所有人都朝聲音的主人看了過去,就見一個青衣少女娉婷而立,少女的臉上蒙著一方麵紗,隻露出一雙鳳眸,黑白分明,恍若墨玉。

    夥計皺了皺眉頭,這才記起了楚千塵還在。

    他想讓楚千塵別出口狂言,卻被楚千塵前先一步:“他可是昨夜子時的時候,突然暴喘痰壅,頭汗如油,兩便失禁,之後就昏迷不醒,口鼻氣冷?”

    那青衣婦人聽得目瞪口呆,連連點頭,結結巴巴地說道:“是……是。”

    楚千塵又看向了站在王阿牛另一邊的劉小大夫,“他脈象沉微遲弱,散亂如雀啄屋漏……”

    “沒錯。”劉小大夫也是點頭。

    周圍的其他人都驚呆了,幾乎懷疑這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是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

    那青衣婦人膝行著朝楚千塵而來,對著她砰砰地直磕頭:“姑娘,求求您,救救我男人吧!”

    “隻要姑娘能救活我男人,讓我做牛做馬也成!”

    “求求姑娘,求求姑娘!”

    青衣婦人淚流滿麵,看著楚千塵的眼神寫滿了哀求,就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浮木似的。

    王老太太皺緊了眉頭,覺得兒媳簡直是瘋魔了,居然求一個黃毛丫頭救自家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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