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所有日月照耀下的土地都是我大明的疆土,所有日月照耀下的海洋,都是我大明的海洋,所有日月照耀下的諸侯,都是我大明的臣屬,敢叛我大明者,雖遠必誅,無論多遠,我大明將士都將蕩平其巢穴,斬下其頭顱,使我大明皇威布於四海,使我大明教化行於萬國,皇天後土,諸神在上,當使爾等所向無敵!”


    楊豐大聲吼道。


    在隱藏身上的小型音箱幫助下,他的聲音響徹江岸,水陸兩軍一萬五千官兵,無不肅立聆聽聖訓。


    “黃旭聽令!”


    緊接著楊豐吼道。


    “臣在!”


    站在台下的步兵二旅旅長黃旭迅速上台,在楊豐腳下單膝跪倒說道。


    “今有逆臣倭國薩摩藩藩主島津光久,私通建奴謀逆作亂,與龔逆等人陰謀弑君,與建奴合謀妄圖瓜分大明,更兼入侵琉球殺害大明屬民,實屬罪大惡極,今特賜卿節鉞以統帥大軍,渡海遠征,望卿等奮勇爭先,早日踏平其巢穴,梟其首級以傳四方,凱旋之日朕當與爾等痛飲!”


    楊豐說道。


    緊接著他從旁邊侍立的梁誠手中拿過權杖一樣的小斧頭,隻有一尺長斧麵鏤空出虎形,黑沉沉沒有絲毫華麗的裝飾,但卻代表著明軍的戰區最高軍事指揮權。


    這就是他設計的節鉞。


    以後所有負責戰區作戰的明軍將領都會得到。


    雖然黃旭隻是一個旅長,但他執行的卻是戰區一級任務,所以也得有這個東西,節鉞就相當於之前的尚方寶劍,有權調動戰區內一切力量,包括實際職位高於黃旭的張名振和沈廷揚也得受節鉞指揮。前者是水師總兵,任務是護送並支援陸軍作戰,所以也必須受陸軍指揮,而沈廷揚是文官,是負責監軍的,但無作戰指揮的權力,他倆盡管職位高,但卻不能持節鉞。


    黃旭一臉莊嚴地雙手接過了節鉞。


    “臣必不辱使命!”


    他緊接著說道。


    “那就登船,為朕把島津光久的首級取來!”


    楊豐說道。


    幾乎就在同時,他身後傳來一陣隱約的喧鬧。


    楊豐立刻冷笑著轉過頭,就看見遠處的挹江門外,無數的青蟲從各處道路上不斷湧出,恍如尋到食物的螞蟻般在江岸邊匯聚成青色洪流,沿著冬季裏空曠的江灘緩緩向著他這邊湧來。在這些青蟲中,很多人還頭頂著大明曆代皇帝靈位,舉著寫滿字的橫幅,甚至最前麵一排還有不少居然抬著棺材,很顯然也是做足了準備。


    原本就在看討倭軍誓師的百姓目光立刻被他們吸引過去。


    黃旭看著楊豐。


    楊豐一臉冷笑地繼續看著。


    旁邊梁誠使了個眼色,黃旭立刻反應過來,以最快速度跑到台下,隨著他命令發出,列陣的步兵二旅數千名士兵緊接著開始調動,很快在木台和青蟲之間排成作戰線列,所有士兵槍下肩完成裝彈然後在軍官的命令聲中舉起了蕩寇銃。


    遠處的青蟲們看著前麵明晃晃的刺刀線,行進的速度一滯。


    “放下槍!”


    楊豐說道。


    黃旭一愣,趕緊下令所有士兵放下槍。


    略顯混亂的青蟲大軍迅速恢複了正常的速度,很快他們的前鋒就逼近高台,包括那些橫幅上的字也能看清楚了。


    “以死衛道。”


    楊豐冷笑著說:“朕倒要看看他們是不是真不怕死。”


    青蟲們在距離明軍刺刀線百米外就停下了,然後為首的數十名青蟲走出了隊伍,他們身後都跟著抬棺材的,棺材上統統寫著死諫兩個大字,還有幾個幹脆脖子上掛著麻繩,或者手中拿著毒藥瓶,一臉慷慨悲歌的表情迎著刺刀向前,一直走到幾乎撞上刀尖了才停下。


    話說此時如果有人往槍管裏插支鮮花就完美了,可惜這些青蟲們終究還嫩點,他們隻是那麽簡單地跪倒在地,一點也不懂搞搞煽情。


    “爾等意欲何為?”


    楊豐站在高台上沉下臉問道。


    “學生南京鄉試壬午科副榜貢生冒襄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紹封衍聖公,以明天下儒學正統,使孔聖之祀不廢,使華夏道統不廢,使四夷有所仰望,使萬民有所皈依。”


    其中一個中年帥哥抬起頭一臉莊嚴地說道。


    “學生懇請皇上紹封衍聖公!”


    他後麵三萬青蟲齊聲高喊。


    “還有誰有其他要求,都一個個說出來吧!”


    楊豐說道。


    “學生南京鄉試舉子黃宗羲叩見陛下,學生冒死進諫,懇請陛下停奪田令,陛下申宜明公私之分,士紳之田皆為私產,非朝廷的公產,以朝廷律法奪人田產者為犯罪,陛下為萬民之主,更當為天下表率,奈何以身犯太祖之律法?”


    又一個青蟲抬起頭說道。


    “懇請陛下停奪田令!”


    後麵三萬青蟲齊聲高喊。


    “學生蕭山童生毛奇齡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停附逆官員族人株連之令,此輩雖身陷於賊,但多情非得已,陛下懲之亦合法度,然其族人何辜?法不外乎人情,陛下以其不得已陷於賊中,而株連其九族,何以顯示聖朝之仁慈?”


    一個青蟲說道。


    “學生蕭山生員蔡仲光叩見陛下,學生冒死進諫懇請陛下停茶綢出口專營令,陛下為萬民之主當愛惜百姓,何故與民爭利?茶綢出口微利皆百姓生計所依,陛下一令禁之,則萬家失衣食,陛下豈不聞百姓之哭聲?”


    “學生徐州舉子萬壽祺叩見陛下,學生冒死懇請陛下停糧食專營之令……”


    ……


    那些青蟲們就像演義小說裏戰場上的武將般,一個接一個不斷向楊豐發出挑戰,曆數他那些天怒人怨的政策,甚至都逐漸發展到研究他的個人品德問題。比如說他嗜殺成性,比如說他不尊重讀書人昵近小人,還有人把他對待闖逆部下和原朝廷官員的截然不同風格進行對比,質問他為何善待流寇而苛待士紳?總而言之那炮彈一個接一個不停轟過來,誓要轟碎他的畫皮,讓天下百姓看看他的真麵目。


    楊豐隻是在那裏看著他們的表演。


    實際上這些人在原本曆史上,絕大多數都還能算有點氣節的。


    除了冒襄,也就是董小宛她老公冒辟疆之外,就是後來萎了的毛奇齡最初也參加過抗清,但這並不能改變他們和楊豐的對立,因為他們同樣都是士紳階層,楊豐的所有政策,都是在挖他們的根基毀他們的利益,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啊。實際上此時的楊豐在他們的眼中,恐怕比原本曆史上清軍在他們眼中要更可恨,畢竟抗清時候這些人都隻是熱情過去就拉倒了,但現在他們可是真抬著棺材來,擺出一副和他勢不兩立的姿態了。


    “你反對朕對付孔家,是因為朕對付孔家就意味著朕不再以儒家為法,你其實並不在乎孔家,你在乎的是儒家地位的動搖。你反對均田令,並不是針對均田令,而是針對朕的權力不再受士紳們的控製了,過去你們可以抱團對抗朝廷的政令,但現在朕的強勢讓你們感到絕望了,所以你們想用這一次逼宮來顯示力量,重新讓朕迴到受你們控製的道路上。你反對株連,隻是因為你家有親人在逆黨你被株連了,你反對朕的茶綢出口專營製度,隻是因為你家是茶商或者絲綢商,朕的製度沒有讓茶農蠶農哭但讓你們哭了。


    那你們就接著哭吧!


    你們都是為了自己目的。


    你們無視朕對付孔家是因為他們根本不配得到朕的爵位,你們無視朕推行均田製,隻是因為之前土地兼並造成民不聊生,百姓饑寒交迫,最後不得不造反求生,你們無視朕實行茶綢出口專營製度,隻是因為茶綢出口暴利都落進你們口袋,維持你們錦衣玉食的生活,卻在國家需要錢抵抗外敵賑濟災民時一毛不拔,你們無視朕實行糧食專營,隻是因為災荒年間你們囤積居奇,造成餓殍遍野。


    你看,這樣咱們再討論問題就簡單多了。


    沒必要給自己的行為,加上那麽多大義凜然的修飾,也不用扯什麽天下百姓,天下百姓很清楚誰對他們好。


    所以朕可以直接迴答你們。


    統統駁迴。


    朕不會再讓儒家壟斷學問,朕不會再讓士紳兼並土地,朕不會再讓奸商蛀空國家,你們想要的朕都不會給你們,朕是天下萬民之主,朕要讓天下萬民同享日月之光,同享大明的盛世,而不是隻讓你們。不能你們錦衣玉食,卻讓占天下九成九的百姓饑寒交迫,不能你們花前月下,吟詩作賦,卻讓這天下九成九的百姓賣而賣女,你們說朕為萬民之主當愛惜百姓,對呀,朕就是這樣在愛惜百姓,隻不過朕愛惜的是所有百姓,而不是僅僅隻有你們!”


    楊豐說道。


    冒辟疆的右手在身後微微一招。


    三萬青蟲的洪流立刻向前湧動。


    “學生願以死相諫!”


    無數的喊聲也同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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