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淑妃被打入冷宮,因為什麽?”顧大夫人蹙眉,問顧延韜。


    八月十七,生了大公主的張氏淑妃,突然被打入冷宮,在京裏掀起了軒然大波。


    眾人都看不明白,不知道皇帝為什麽突然對張家下手。


    不知道原因,就不知道是否會被波及,京裏的其他權貴人人自危,個個都在打聽緣故。


    “太突然,一時間哪裏能查到蛛絲馬跡?”顧延韜也憂心,“宮裏隻說,張淑妃欺君罔上……”


    “怎麽欺君?”大夫人問。


    “不知道。”顧延韜道。


    大夫人眉頭緊鎖。


    不知道原因的欺君,不就是說,皇帝看張家不順眼了,隨便一個借口,就要亡了張家?


    這麽行事,朝廷人心惶惶啊。


    誰知道下一個皇帝會看誰不順眼呢?


    “皇上自從登基,素來謹守祖製法令,不任意妄為。這次事出有因。”大夫人篤定道。


    顧延韜認同。


    他繼續叫人去打聽。


    到了下午,就打聽到說,張淑妃不止是欺君。


    皇帝要殺張淑妃的,隻因礙著廬陽王大婚,不宜見血腥,將張淑妃暫時關在冷宮,等三個月後再審判。


    在原本就不平穩的湖麵裏,投入了更大的巨石,一時間波浪滔天。


    還沒等眾人緩過神來,錦衣衛的指揮同知張道坤被下了詔獄。


    詔獄是錦衣衛的監牢,專門關押重犯。


    錦衣衛詔獄裏的囚徒。不需要朝廷三司審判,直接由錦衣衛審判。


    這就是說,詔獄裏的囚徒,生死皇帝說了算。


    能下詔獄的,皇帝自然是不想讓他活著了。


    顧延韜聽到這個消息,愣神了半晌。


    已經起更了,外頭皎月如霜,照在人身上,竟然有了幾分寒意。


    顧延韜連夜召集了自己的門生和門客們。


    “……皇上從前抬舉張家,想要張家來製衡薑家。”吏部郎中周源說道。他是顧延韜一手提拔上來的。最得顧延韜的器重,在顧氏勢力裏能力出眾,“如今張氏尚未成氣候,卻想要殺了張道坤……”


    周源曾經做過順天府的府尹。


    當初顧延韜為了順天府府尹。還跟永熹侯胡澤瀚打吵了一架。


    在順天府做了幾年。周源已經被提拔到了吏部。


    吏部為六部之首。吏部郎中,比其他五部的侍郎都要好。


    周源就更加對顧延韜忠心了。


    顧延韜也喜歡周源。


    周源這人,聰明是有的。卻從來不自作聰明。他喜歡裝傻,拋磚引玉,說幾句糊塗話,讓顧延韜順勢提出自己的觀點,從而來襯托顧延韜。


    就像現在。


    “聖心難測啊。”有位大人感歎。“誰知道明日聖上的刀,要落在誰頭上啊。”


    “陳大人不必如此悲觀。”另一位姓孫的笑道,“依我愚見,這次必定事出有因的。先是降了張淑妃,再是拿了張同知,這不是要將張家至於死地?聖上抬舉張家多年,說句不好聽的話,張家就是聖上養的狗。自己養的狗,再怎麽不好,也不至於一棍子打死。沒個緣故,怎麽也不至於到了如此田地?這次隻怕是專門針對張家的,我們是杞人憂天了……”


    顧延韜臉色驟變。


    眾人連忙低了頭。


    孫大人自己迴味一下,也發現自己說了什麽糊塗話。


    和張家相比,顧延韜也不是皇帝抬舉的?


    孫大人如此說張家,豈不是說,顧延韜也是皇帝養得狗?將來要打要殺,全憑皇帝的心意?


    顧延韜不變臉才怪了。


    孫大人臉頓時也白了。


    他對張家的比喻,的確是非常恰當的,卻偏偏把顧延韜給忘了。


    “我也覺得,這次的事是專門針對張家的。”門客羅全開口道,“孫大人所言不差,張家是什麽來曆?既無能人,又無顯赫戰功,憑什麽如此抬舉他們?聖上是當條狗養著他們的。如今主人打狗,咱們跟著擔心,我看沒必要。”


    顧延韜臉色緩了過來。


    羅全不管說什麽,顧延韜都能聽得進去。


    這樣,無形中把孫大人的話給化解了。


    孫大人感激看了眼羅全。


    “最近可有什麽風聲是關於張家的?”顧延韜問。


    眾人想了想,似乎沒有。


    “我倒覺得,這些日子,譚家處處針對張氏。”羅全又道,“每件事看似跟張氏無關,卻都是衝著張氏下手的。”


    這個,他上次也說了。


    除了顧延韜深信不疑,其他人多少有點不相信。


    因為他們著實看不出來,譚家做了那麽些事,跟張氏有什麽關係。


    大家都覺得,譚家和張家沒那麽深的矛盾。譚家不會花那麽多精力,去和張家較勁的。


    宮裏的妃子們,皇帝和太後不至於想封張氏為後的。張家沒有那麽強的後盾,做不了後族。


    譚氏勢力未除,張淑妃封了後位,也地位不穩的。


    可如今看著張氏倒了大黴,大家就改變了態度。


    也許羅全預料不差。


    這次張氏如此下場,就是譚家搗鬼的。


    “如此說來,譚家是聽到風聲,宮裏想立張淑妃為後了。”顧延韜道,“我也聽說了這點風聲,卻不怎麽相信。看來是真的……”


    “應該是真的。”羅全道。


    其他人紛紛附和。


    “如今沒了張淑妃,皇帝想立誰為後?”顧延韜問,“宮裏的二品妃位,除了張淑妃,就隻剩下我們家德妃娘娘和程麗妃娘娘了。”


    人人都知道。皇帝不想立譚貴妃為後。


    譚貴妃不能生育,沒有功勞,譚家想攛掇也不敢那麽光明正大。


    他們做的,不是逼迫皇帝非立譚貴妃不可,而是打擊皇帝理想的後族。


    像張氏,譚家聽到了風聲,張氏就快要完了。


    下一個是誰?


    選後,不是二品的妃,就是三品的嬪妃。


    宮裏的孩子不多,大皇子是先皇後生的。二皇子夭折。他的生母是程麗妃;大公主是張淑妃生的,二公主是蘇嬪生的,三公主是顧德妃生的。


    二皇子夭折,程麗妃就可能被譚家攻擊為不祥之人。她娘家地位低微。選後不可能輪得到她的。


    剩下的。就是顧德妃和蘇嬪了。


    蘇嬪的娘家,連個胞弟都沒有,皇帝指望誰去?


    就隻有顧家了。


    顧延韜心裏直跳。


    皇帝這些日子。頻頻去顧德妃那裏,難道他真的看中了顧德妃?


    可此前,並非好事,而是往顧家和譚家的矛盾更深。


    顧家若是鬥不過譚家,就要落得像張氏那般下場啊。


    皇帝給顧家潑天的榮華之前,先給顧氏出了這麽大的難題啊。


    “咱們且小心行事。”顧延韜最後道。


    眾人心裏各自明白,都喜滋滋的。


    依靠著後族,將來的前途更加光明,誰不高興呢?


    送走了眾人,顧延韜把諸位門客也遣下去歇了。


    羅全卻沒有走。


    他道:“老爺,我有幾句話說。”


    顧延韜就讓他單獨留下。


    “老爺,您聽說了廬陽王準妃被人擄走的消息嗎?”羅全問。


    顧延韜點點頭。


    這件事,極少數的人知道。


    顧延韜的消息靈通堪比譚家,他自然是知道的。


    “不是說,找了迴來?”顧延韜道,“準妃在城裏見一個老人家求診,就跟著人家去了。結果,那家病人總不得好,準妃留在那裏,看了五天,將人家治好了。家裏不知道情況,隻當她走丟了,還讓宮裏去找。結果空擔心一場……”


    這是打聽迴來的消息。


    羅全卻搖搖頭。


    “老爺,廬陽王準妃是顧家的人,我偶然聽人說過的。準妃是個聰明過人的。倘若是個愚笨的,這種借口倒也說得過去,可準妃那麽聰明,她怎麽可能在這個當口走丟呢?哪怕是去看病,總能迴來報個信的。我以為,準妃是弄丟了,譚家人下的手,栽贓到張家頭上。皇帝和太後震怒,這才想要收拾張家……”


    顧延韜蹙眉。


    他對羅全的話,有點難以理解。


    “從哪裏看得出來?”顧延韜問羅全,“這件事,咱們也是偶然打聽到的,何以見得是譚家的手筆?”


    “從結果看,老爺。”羅全道,“張家不是完了嗎?張淑妃在宮裏一日,譚家就擔心一日。他們是迫不及待弄垮張家。而張家是皇帝抬舉的,沒有觸犯到皇帝和太後的禁忌,皇帝又如何會收拾張家?”


    顧延韜將信將疑。


    而後,他又突然醒悟,問羅全:“廬陽王準妃沒有什麽吧?”


    羅全不語。


    顧延韜臉色又是一變。


    沒什麽的話,皇帝和太後如何會這般震怒?


    “……廬陽王還會娶瑾姐兒嗎?”顧延韜仿佛自言自語。


    顧家女兒被皇家退親,也關係到顧延韜的聲望。


    他是不願意如此的。


    “照廬陽王大婚的禮儀,明日聖上就要傳旨給廬陽王準妃發冊。一旦發冊,這婚事就不會變,準妃之事,大概會被壓下去。倘若不能……”


    顧延韜頓時就明白過來。


    他臉色更加不好看了。


    倘若不能,顧瑾之這輩子就完了,顧家也留下一個汙點。


    顧延韜還是希望德妃能做皇後的。


    “老爺,聖上定會給七小姐發冊的。”羅全見顧延韜沉默,就知道他擔心什麽,又道,“事情一旦鬧開,廬陽王和七小姐聲譽都不保。準妃被辱,七小姐固然是毀了的,廬陽王又如何光彩?皇家更是丟臉。聖上以大局為重,一定會給七小姐發冊……”


    *****(未完待續。。)</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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