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處理家務事,雷厲風行。


    她很快就把家裏的下人全部都安頓好了。


    顧家的屋子可能有點損壞,院牆卻分外的結實。


    宋盼兒叫人鎖了各處的角門,從外院到內院,每處的門都鎖了起來。


    家裏的護院,安排在外院各處。


    內院也安排幾個身強體壯的媽媽巡夜。


    夜裏不準下人到處跑。


    家裏不少的下人受傷。宋盼兒知道現在城裏肯定請不到大夫,也不能放任那些下人不管,就讓顧瑾之幫忙處理傷口。


    庫房裏還有些外敷藥。


    傷筋斷骨的傷,顧瑾之處理不好。可簡單的磕破,或者割傷,她還是能處理的。


    不僅僅她能處理,那些下人自己就能處理。


    他們甚至沒有嬌貴到用藥,胡亂用布包裹了。


    顧瑾之仍是幫他們拆了布,用上藥,叮囑他們道:“隔日再換藥。天氣一日日熱起來,不用藥的傷口容易潰爛,小傷拖成大病,連小命都丟了。”


    顧瑾之有神醫的名聲在外。


    這些下人很信她的話,個個點頭答應。


    處理好傷口之後,顧瑾之想起墨韻說老宅的話。


    “娘,老宅的房子比咱們這裏舊得多,家裏會不會有人受傷?要不要送給藥過去?”顧瑾之問。


    宋盼兒點頭:“我都忙得忘了這茬。”


    她和顧瑾之都走不開,眼瞧著天色就要晚了。宋盼兒喊了宋媽媽和慕青,讓她們換身衣裳,用些藥去老宅。


    “問問大夫人,家裏有誰受傷了沒有。”宋盼兒叮囑宋媽媽,“要是有人傷了,我們過去看看。大夫人若是問咱們,照直說就是。”


    宋媽媽一一應下了。


    慕青原本就是大夫人身邊的,她對老宅熟悉。


    宋媽媽和慕青換了衣裳,顧瑾之那邊的藥和馬車都準備好了。


    兩人去了老宅,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迴來。


    “還好。”宋媽媽迴來說。“老宅的房子雖老。用料卻是上等,房子結實。除了三奶奶的正院被倒下的樹撞塌了耳房的屋頂,竟然沒有一處倒塌。我說我們這裏,塌了好幾處。大夫人還不信……”


    宋盼兒有點意外。


    “也沒人受傷?”她問。


    宋媽媽道:“大夫人是這麽說的。”


    宋盼兒就不再多想。


    夜裏沒有再次餘震。


    到了第二天。天放晴了。


    京城到處都是斷壁殘垣。滿目瘡痍,有人受傷,有人離世。可明媚的驕陽。照在人身上,暖融融的,一掃昨日的陰霾,給人希冀。


    顧家算是損失嬌小的。


    像生活比較貧苦的人,他們的房子原本就不好,大部分都塌了。


    死的死,傷的傷。


    朝廷著戶部,在朝陽門、安定門和德勝門搭棚施粥救助。


    京城的望族豪門,大部分的人家都有損失。他們自顧不暇,沒人跟朝廷一樣搭棚施粥。


    朱仲鈞進宮,第二天仍沒有出宮。


    顧瑾之有點擔心他。


    她記得朱仲鈞臨進宮前的欲言又止……


    他這次迴來,他們都沒有顧上好好說話,就地震了。然後,朱仲鈞就進宮了,至今不出來


    ##########


    地震後的第二天晚上,居庸關快馬傳來消息,整個關城都被埋了,死了將近一半的守軍。


    原來這次地震的震中在居庸關。


    居庸關是個很重要的關城,本朝開朝之初才建立,用來抵禦韃靼遊牧士兵的搶劫掠奪,是京城的一個重要屏障。


    這個屏障消失了一半,就等於將整個京城暴露在遊牧民族的馬刀之下。


    消息傳迴來,朝臣再也顧不上去討伐皇帝舉政失措之過。


    滿朝都震驚了。


    這麽強的地震,毀了整個居庸關。


    朝廷的兵力分散,一時間從哪裏調集兵力去護衛居庸關,成了當務之急。


    到了第三天,京城就有人聽說了居庸關的事。


    惜命的人,開始南遷了。


    一邊是人心惶惶的安全擔憂,一邊又是喪失房子的貧民,京城頓時烏煙瘴氣。


    居庸關附近也損失慘重。


    不少難民進了城。


    每天都有不少難民在顧家門口遊蕩。


    宋盼兒一開始叫下人在門口煮粥、散粥。上午還好好的,下午的時候,煮粥的米被人搶了,鍋也被搶了,難民隻差闖到家裏來。


    宋盼兒氣得大罵,把大門緊緊關了起來。


    京城的局勢變得叫人分外不安。


    這種不安尚未下去,宋盼兒也聽說了出事的是居庸關。


    “這就好比:財主家裏的院門倒了,外麵全是不用種田種地,整日騎馬射箭、虎視眈眈的混混兒。這個混混兒,個個身手了得。如今院牆倒了一半,他們半推半跳,騎著馬就進來了。”宋盼兒不太明白為什麽居庸關出事叫人這樣害怕,顧延臻就解釋給她聽。


    顧延臻解釋完,宋盼兒臉都白了。


    韃靼人兇悍過人。


    他們不事生產,隻放牧。一旦他們進城,每個地方都有搶掠幹淨。


    “咱們也走吧。”宋盼兒道,“迴延陵府去。趁著現在走的人不多,好雇船。等大家都走,船也顧不上了。”


    “我這個樣子,怎麽走?”顧延臻道,“我這腿,一顛簸就廢了。”


    宋盼兒大急:“那怎麽辦啊?咱們不走,孩子們也得走啊。總不能都留在京裏,做了韃靼人的刀下鬼。”


    “先別急啊。”顧延臻安慰她道,“要是真的保不住了。大哥肯定也要走。到時候,他還不得告訴咱們嗎?況且,居庸關還有一半的守軍呢,還能頂一時半會兒。朝廷這會子正在調兵。你別聽風就是雨。”


    宋盼兒見他句句都是反駁自己,就瞪了他一眼。


    她不再和顧延臻說,而是和顧瑾之說。


    她覺得顧瑾之的主意很多,而且比顧延臻有見識,就問她怎麽辦。


    “沒事的娘,韃靼人不可能趁亂打過來的。”顧瑾之笑道。


    宋盼兒瞪她:“你也說這話。要是真的打進來了,怎麽辦?逃也逃不掉。任人宰割。”


    “是真的!”顧瑾之認真道。“娘,草原上不止有韃靼人,還有瓦剌人啊。他們一個在草原東邊,一個在西邊。都想統一蒙古。他們相互仇恨。相互廝殺。咱們在擔心韃靼人攻打咱們。韃靼人正在瓦剌人相互較量,他們現在沒空……”


    宋盼兒錯愕看著顧瑾之。


    “這……這些,書上也有嗎?”宋盼兒問。


    顧瑾之嘻嘻笑。道:“有的。”


    宋盼兒仍是不相信。


    這種軍事機敏,她根本不相信顧瑾之能知道。


    “哪本書,你拿來我瞧瞧?”宋盼兒點顧瑾之的額頭,“胡扯這麽多,扯得還真像那麽迴事。”


    “就是這麽迴事啊,娘。”顧瑾之笑道,“況且我爹爹說得也沒錯,居庸關還有一半的兵力,能抵擋一時半會兒。您是瞎操心。”


    宋盼兒罵了句鬼丫頭,走了。


    她仍是不太放心。


    這幾天街上也亂。


    朝廷忙得焦頭爛額。


    皇帝實在受不了,讓顧延韜奪情,迴朝幫忙處理政務。


    顧延韜說考慮考慮。


    宋盼兒很快就知道了這個消息。


    她擔心韃靼人打進來,所以叫了司箋專門到街上打聽時局。一聽到形勢不對,顧家立馬動身。


    宋盼兒的細軟都收拾好了。


    司箋不僅僅打聽居庸關的事,把朝中的大事小事,都打聽了個遍。


    皇帝請顧延韜奪情這麽大的事,自然也打聽到了。


    “大伯也迴朝任官了嗎?”宋盼兒嘀咕。


    正好顧瑾之去看父親,也聽到了這個消息。


    她不禁在心裏盤旋了下。


    不孝是大罪,將來可能成為大伯和顧氏的致命點。


    這種後果,大伯應該是很清楚的。


    假如他真的答應了奪情,那說明他對權勢的欲念太強了,勸說也是白費唾沫。


    顧瑾之的心思,就從大伯身上,轉到了朱仲鈞身上。


    朱仲鈞從地震那天迴京、進宮,然後杳無音信,到現在已經四天了。


    顧瑾之一開始覺得朱仲鈞迴來得不同尋常。


    如今,他又進宮就毫無消息,叫她微微有點不安。


    “太後仍在,他應該不會有事……”顧瑾之默默在心裏安慰自己。


    這種安慰,起不來什麽作用。


    太後是真的很疼朱仲鈞,


    可一旦和皇帝有了衝突,太後就會無條件站到皇帝那邊去。


    “娘,我進宮去看看太後娘娘。”顧瑾之道。


    她關心朱仲鈞,太後很喜歡。所以她擔心朱仲鈞,光明正大去看,太後不會怪罪。


    宋盼兒則笑道:“你是想王爺了吧?這樣離不得,果然是女生外向。”


    顧瑾之就笑。


    當天,她就進宮去了。


    宮門口戒備森嚴。


    聽說是顧家七小姐,還是放了她進去了。


    顧瑾之一路到了坤寧宮。


    坤寧宮是是十四年前才建立的,嶄新結實。


    內侍見顧瑾之來了, 把她領到了大殿,讓她等著。


    和從前不同。


    若是從前,太後肯定讓她直接到內殿的。


    如今卻讓她在外殿等著。


    顧瑾之想了想,站在一旁等著。


    片刻,成姑姑出來。


    “七小姐,您來了?”成姑姑笑著道,“王爺在裏頭和太後娘娘說話,咱們等會兒再進去。”


    顧瑾之一開始以為,太後對她態度的改變,是因為皇帝的曖昧;如今再看,怎麽好像是因為朱仲鈞?


    她又想到了朱仲鈞進宮之前的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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