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之得到的罌粟種子不多。


    林翊很眼饞。


    他開口,向顧瑾之討要:“你分給我一半。等我種了出來,再翻倍還給你種子。”


    “你定是不知道怎麽製藥的,給你也沒用。”顧瑾之不肯,當寶貝一樣護著,笑道,“到時候,少不得要嚐嚐藥性。這東西最好不要嚐。一旦嚐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林翊含笑看著她。


    顧瑾之點點頭,道:“我不騙人。”


    林翊眯起眼睛笑了笑。


    他略有所思。


    顧瑾之道:“你別打主意了。付萬有家裏的確種了。我跟他女兒說,罌粟是有毒的。估計現在,他們早已拔光,甚至連藤蔓都燒了。”


    林翊就有點泄氣。


    顧瑾之在莊子上住了一個月,時常到老爺子墳前,放佛心裏的陰霾,也漸漸逝去。


    她終於能接受老爺子已經離開的事實。


    得到了罌粟種子,她將把它作為自己的秘密武器。


    生活有了希望,糟心事的事退後,顧瑾之顯得很有精神頭。


    顧瑾之在端午節之前趕迴了城裏。


    “娘!”她撲到了母親懷裏,撒嬌說,“我想您了。”


    從前天天在家,離開她的人隻有老爺子;等出去一趟,父母弟弟們皆不見,她的思念就轉變了方向。


    迴到家,她對老爺子依依不舍的情緒,能放得下了。


    “傻丫頭。”宋盼兒笑。她不習慣矯情。說不出娘也想你的話。


    顧瑾之不在家這將近四十多天,宋盼兒渾身不對勁。顧瑾之長這麽大,頭一次離開她如此之久,讓宋盼兒六神無主。


    要不是宋媽媽和海棠多番勸阻,宋盼兒早將顧瑾之接迴來了。


    想到再過四個月她就要遠嫁,宋盼兒心裏又是一陣抽搐的疼,道:“以後別亂跑了。禮部已經在籌備你和王爺的婚禮,再過幾個月就要出閣,在家裏再學學針線。”


    顧瑾之道是。


    “娘,您想我嗎?”顧瑾之眼巴巴看著母親。問道。


    宋盼兒瞪她:“多大的姑娘家。還跟娘這裏撒嬌,丟人不丟人?”


    顧瑾之就哈哈笑。


    而後,她去外院,跟父親請安。說她迴來了。


    這段日子。不僅僅顧瑾之去了鄉下。顧琇之也去了嵩山書院念書,顧延臻的思念比宋盼兒還盛。


    他感歎道:“家裏少了你們姐弟倆,清冷了不少。你娘最想你。納穀不馨,坐臥難安。再過小半年嫁出去了,讓她怎麽是好?”


    他不好意思說自己也很想顧瑾之,就拿宋盼兒說話。


    顧瑾之眼眸微黯。


    想到出嫁,她就想到了宮裏的皇帝。


    這樁婚事,還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完成呢。


    顧延臻誤以為是自己的話,惹得顧瑾之傷感,就笑著道:“一路顛簸,累了吧?迴去歇了。”


    顧瑾之道是,從父親的書房出來。


    她的丫鬟和行李包袱,早已迴了自己的院子。


    顧瑾之迴來,幾個人忙服侍她。


    “我身上乏,打了水來,我洗個澡。”顧瑾之道。


    霓裳就忙吩咐小丫鬟去燒洗澡水。


    洗完之後,顧瑾之坐在梳妝台前,任由葳蕤和霓裳幫她擦拭頭發。


    跟著去的芷蕾和幼荷正在跟祝媽媽整理她的行李,東西都要收起來。


    葳蕤就小聲問顧瑾之:“姑娘,鄉下好玩嗎?”


    顧瑾之噗嗤笑,道:“好玩得很。我們去了河邊看人家打漁,還下地種了莊家,芷蕾還幫李嬸去池塘裏撈豬草……”


    葳蕤就一臉的豔羨。


    早知道這麽好玩,她也去了。


    霓裳拆穿顧瑾之:“姑娘又騙葳蕤。雖說您是去鄉下玩,卻也不能瘋成這樣。姑娘打小就不是這性格。”


    顧瑾之笑得更歡。


    葳蕤將信將疑,道:“姑娘真是騙我的嗎?”


    顧瑾之含笑不答。


    霓裳道:“當然是。”


    葳蕤不信霓裳的話,跑去問跑去問芷蕾和幼荷了。


    芷蕾也想逗葳蕤,就把顧瑾之編造的話都應下了,自己還繪聲繪色添加了一段:“……我們隔壁的李嬸,人最好不過了。她還帶著我們去采蓮。你見過在河裏采蓮嗎?”


    葳蕤忙搖頭。


    幼荷在一旁笑得不行。


    在莊子上生活過的,都知道這個時節不可能采蓮。顧家也有池塘,蓮蓬六月份才熟,留心也能知道。


    偏偏葳蕤沒留心,還一臉陶醉任由芷蕾糊弄。


    祝媽媽也笑。


    顧瑾之等頭發幹了,就去小睡了片刻,人才恢複了些許精神。


    從付家莊帶迴來的罌粟種子,顧瑾之拿出一小把,準備種在院子裏試試看。剩下的,她都交給了祝媽媽,讓祝媽媽好好收著。


    再過幾個月,她就要嫁給朱仲鈞。


    在京城種,隻怕來不及收。她隻種少許,做個試驗,剩下的帶到廬州去種。


    “是什麽東西?”祝媽媽問。


    “很寶貴的藥種子,您一定要保管好。明年開春我再種,定要能發芽的。”顧瑾之嚴肅道。


    祝媽媽小時候在莊子上,做過農活。


    她知道怎麽保存種子。


    “放心吧。”祝媽媽保證道,然後又笑著問她,“是什麽藥,這樣寶貴?”


    “從西域傳過來的藥。”顧瑾之笑著道。


    祝媽媽就沒有再深問了。


    ####


    顧家在孝期,一切節日都從簡,端午節也不例外。


    宋盼兒親自下廚,做了五毒餅。


    粽子則是宮裏賞的。


    朱仲鈞從廬州。又給顧瑾之送了端午節的禮物。


    像往常一樣,怕藩王勾結京官,朱仲鈞送過來的禮物,需得經過禮部嚴格的核查。等到了顧瑾之手裏,又晚了幾天。


    他又是送了些首飾。


    都是名貴華麗、對顧瑾之而言沒什麽用處的首飾。


    去年及笄的時候送過一次,過年的時候也送了一次。


    這是第三次了。


    這次,顧瑾之沒有讓丫鬟收起來。她放在床頭,斜倚著把玩。


    依著朱仲鈞的性格,不至於如此無聊,千裏迢迢一而再再而三送這些東西給她。對於朱仲鈞。她還沒這樣重要。


    她雖然不太明白朱仲鈞對她是什麽感覺……但不停送禮物?朱仲鈞對她沒有這樣情深。


    她拿著一對赤金鑲紅寶石的手鐲。反複看了半晌。


    而後,沒發現什麽,她就隨手把兩隻鐲子碰了碰。


    鐲子發出清脆的響聲,似空心的。


    顧瑾之一愣。


    她一個骨碌坐起來。讓霓裳把燈移過來。


    “怎麽了姑娘?”霓裳問。


    顧瑾之沒顧上迴答。在等下仔仔細細看這隻鐲子。看了半晌。仍是沒有發現哪裏是裂縫處。


    霓裳也拿起另外一隻看。這些紅寶石在燈下分外灼目,璀璨誘人。霓裳就往寶石上摸。


    溫柔的質感,讓她的心似被紅寶色的紗幔輕輕縈繞。


    霓裳沉浸在這璀璨的寶石裏。有點恍惚忘情,她的手有點重。


    鐲子啪的一聲,從中間裂開,變成了兩截。


    霓裳如夢初醒,整個人都驚呆住了。


    顧瑾之則抬頭,一把奪過了那鐲子。


    霓裳嚇得頭皮發麻,急急道:“姑娘,這鐲子太好看了,我瞧著就入了眼,下手太重了。”


    “沒事,沒事!”顧瑾之卻笑起來,“霓裳,你幫了我大忙!”


    然後想到這樣的東西,被丫鬟看到終歸不妥,哪怕是顧瑾之的親信丫鬟。她就叫霓裳把燈偌大床裏頭,放下了幔帳。


    “姑娘……”霓裳心裏餘悸微平,站在帳外,忐忑不安想解釋。


    顧瑾之就在帳子裏笑道:“這是金鐲子,你隨手就能掰斷的嗎?這鐲子就是這樣做的,按一按機關就會變成兩段。王爺故意做給我玩兒的。你去吧,沒事的。”


    霓裳大大鬆了口氣。


    她退了下去。


    顧瑾之就仔細看了看那隻分外兩截的金鐲。


    它的合縫處,正好在寶石的下麵,做得精致異常,根本發現不了。


    而鐲子裏麵,是空心的。


    朱仲鈞送來滿滿一匣子首飾,全部都是空心的。


    顧瑾之一個個摸索,全部都能打開。


    而裏麵,什麽也沒有。


    她又把上兩次送過來的,喊了祝媽媽和霓裳搬過來。


    她躲在帳子裏,一件件的看。


    祝媽媽幾個不知道緣故,見夜深了喊她睡覺,顧瑾之隻說:“你們先歇了吧,別管我。”


    她一個個打開,忙到了三更時分。


    全部都是空心的,哪怕是極細的心。


    卻沒有任何東西。


    應該說,原本可能有東西,已經被人取了出去。


    果然,朱仲鈞是不會專門送禮物給她的。


    他隻是利用給她送禮物的機會,傳遞東西罷了。


    這些東西,都是經過禮部的手。


    旁人大約會覺得,禮部的人盤查很嚴,藩王不容易給京城傳遞信息。可假如內奸就是禮部的人呢?


    想到這些,顧瑾之對這些首飾沒了半點興趣。


    她還以為朱仲鈞是傳信息給她,害的她連夜把東西都拆開。


    現在又要合上去,否則將來她也摘不清……


    哪怕換了時空,換了身份,她仍是朱仲鈞的踏腳石。


    顧瑾之苦笑了笑,把那些首飾全部收起來。


    她躺在床上,腦海裏不停盤旋著他們後來鬧翻的日子。那時候,朱仲鈞跟她沒關係,她才覺得日子很輕鬆。


    她知道朱仲鈞有他的為難之處。


    可她不喜歡跟他在一起,被他利用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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