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也的確如此。葉殊說道:“那時你主動去見了我的祖父,並無絲毫動手之意。我祖父曾對我說,那一域無一人無辜,即便是你屠戮了一域,真正的惡人卻並非是你。因此,在你過去時,祖父對你也是心平氣和。隻是那一域的真相難以揭發,血屠天狼的名號早已窮兇極惡,若要洗清,不知要花費多少工夫。祖父得知你有意守護於我,為葉家名聲著想,不能立刻答應,但你卻已了無生趣,也無心洗清名聲,加之聽聞過我葉家血傀之名,你便情願自戕,被煉製成一尊血傀。”“從此,你我寸步不離。” 第763章 探望良久, 晏長瀾的眼眶微微泛紅。他心中翻湧出無數的情緒,以至於忍不住握緊葉殊的手,定定地看了他許久。葉殊唇邊帶上一抹淡淡的笑, 輕聲說道:“此後, 你我也不會分離。”晏長瀾心裏一暖,忍不住也露出一個笑容來。兩人眸光相對間, 腦中都仿佛劃過了許多畫麵, 想起了許多事。有些是屬於前世的, 有些是屬於今生的,但終歸都是他們之間的共同迴憶。晏長瀾有些遺憾,作為血傀的那段日子, 他全無意識, 也始終不記得自己是如何一直守在葉殊的身邊看護著他一點點長大, 陪伴他修煉。可是再想一想最後他們還是死在了一起, 今生又有漫長的歲月可以攜手相伴,也同樣會同生共死……遺憾又漸漸消退了。輕輕唿出一口氣後, 晏長瀾關切地問:“阿拙, 待迴到靈域後, 你與葉家”葉殊坦然道:“且先瞧一瞧葉家是否還有一個葉搴再說。”他的神情微柔, “何況靈域極為廣闊,你我傳送而去後, 不知落在何處, 也不知相距漠河多遠,摸不清情形,也不能立時做出決定。不過, 我葉家家風甚正, 雖也出過如葉駒那般不仁不義之徒, 大多葉氏子弟卻都值得交往。若有機緣見得葉氏子弟,或可結交為友。”晏長瀾仔細記下。他朦朧也知道,靈域之廣闊還在這修界百倍以上,其大致分為四大部洲,為東臨仙洲,南迎仙洲,西飛仙洲,北渾妖洲。顧名思義,其中東南西三大部洲都是人族的地盤,北渾妖洲便是由妖族所占據當然,人族的地盤中亦有妖族,且並非僅有仙道修士;而妖族的地盤中,亦有許多人族。其中葉家所在的漠河,正在東臨仙洲的西南方。每一洲之間都有無數的水脈,其中最為遼闊的便是海域,而海域之中又有很多小型的部洲,其中穿插著許多江河大湖等。彼此之間相距十分遙遠。這些小型部洲裏,有許多被魔修占據,也有許多是以佛修、劍修、旁門修士等為主無論是在修界還是在靈域,天生有魔骨者是魔修,被稱之為“邪修”者本質上亦屬於魔修。隻是魔修未必人人窮兇極惡,可但凡是邪修,所修功法必然邪門,能保持本心者極其稀少。在四大部洲最中央的海域交錯之處,又有一座極為特殊的大島,上麵幾乎沒有生機,也沒有天地靈。無論是哪一個種族的生靈,在那座大島上都無法運轉體內的力量,就連肉身的力量都會被禁錮。也正因如此,這一座大島平日裏幾乎無人前往,但若是有事關整個靈域的大事時,為避免引起仇敵種族之間的大規模流血衝突,眾多的勢力便會齊聚於這座大島之上,直至將諸事商議完成,才各自離島而去……不過,四大部洲之上盡管各處的天地靈濃淡不同,可平均下來,各大部洲卻都是一般的修煉環境,分不出哪個好些、哪個差些的。不同部洲上的最強者們的實力、各方勢力的強弱,也大抵是沒什麽高下之分。也正是因著靈域如此廣闊,葉晏二人如今並不能確定,當他們通過金鍾進入靈域後,究竟會出現在哪個部洲。但隻要不是東臨仙洲,便相距漠河極其遙遠,哪怕用葉殊煉製的飛舟趕路,都須得頗長的一段時日方可,且又因各部洲地形複雜,即便有這代步之物,也有極大的迷路可能更何況,部洲與部洲之間還有許多難以窺探之地,縱然是許多大乘期的頂級強者,若是一著不慎,也有可能落入難以脫身的境地,須得處處小心才是。葉殊將前世今生都對晏長瀾和盤托出,晏長瀾既為葉殊所在葉家所遭逢的大難感到悲慟,思及自家時又覺得同病相憐。不知不覺間,兩人靠在了一處,反應過來後,他們相視一眼,舉杯輕輕碰了碰。無論如何,他們總歸是在一起的。飯後,葉殊結了賬,和晏長瀾一同離開酒樓。接下來,他們前往城外。城外有群山,其中一座野山是葉殊曾經居住過的,也有一座風景頗為清幽的山峰,上麵埋葬著晏長瀾的生父晏北。巧合的是,曾經的城主府中但凡被屠戮的人包括晏西等晏姓之人,也包括城主府上下的其他人,屍身也都盡數埋葬在這一片群山中且相距晏北墳塋所在的山峰並不遠。兩人出城,一為探望城主府那些無辜枉死之人,更要緊的,自然還是與晏北告別。不多時,兩人先來到了那座野山。既然是重迴故地,曾經葉殊居住過的地方,他們也想去看一看。一路沿著野山向上。行至一處時,葉殊的腳步略停。晏長瀾看向他,有詢問之意。葉殊淡淡指了指臨近的一座峰頭,說道:“此處本是個地穴,曾應是有個雅士隱居。”被葉殊所指的地方是一處廢墟,像是有什麽自然坍塌後所形成。其坍塌得十分徹底,不僅堵住了一段山路,也讓人看不出那處有什麽異樣。晏長瀾想了想,道:“莫非,就是阿拙你藏了‘神功’的所在?”葉殊微微點頭:“不錯。”他腳步繼續向前,沒有過多停留,口中則隨意說道,“當年紅鴛得了神功後,我便布置了陣法,不僅遮掩了旁人再次發現地穴的可能,也使之極快腐朽,迅速地坍塌。”晏長瀾了然:“那神功並非好物,若是被其他人尋得,便不妥當。”葉殊道:“正是。”兩人一邊說了幾句話,一邊走到了葉殊曾經的居所。依舊是茅屋薄田,瞧著似乎並無多少變化,隻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因著多年無人居住,那茅草屋越發破敗,薄田中也生滿了雜草。看起來,若還想讓人住進去,恐怕還是推倒重建更好了。葉殊帶著晏長瀾在門口瞧了瞧,又對晏長瀾講了些早年住在此處時的事,隨後他們腳步一轉,又一起朝著山下走。之後,他們去探望了那些無辜枉死的城主府上下至於晏西這引狼入室者,他們經過其墳塋時,卻並未駐足。晏長瀾如今金丹境界,早已報了仇恨,曾經的過往固然仍舊傷痛,卻再不會對晏長瀾有太多影響。晏西自作自受,晏長瀾對他既無恨意,也再不能將其當做親人看待。在晏長瀾的心中,曾經待他頗好的城主府上下,也都要比晏西重要得多了。終於,兩人來到了最後一個去處。 第764章 最後的告別晏長瀾看著兩邊熟悉的風景, 一步一步地踏實走著。他來過這裏兩次,一次是與阿拙一起埋葬父親的屍骨,另一次便是報了城主府大仇以後, 他自己來了一趟, 取走了父親一縷長發留念他原本是想著日後難以時常迴去祭拜, 就以長發作為紀念, 而阿拙替他將長發存入一隻錦囊裏, 後來供在了混元珠中的一處房間中。但眼下,他要前往靈域,這一去說不得就再也迴不來, 他便想著, 臨行以前, 他總該來與父親說一說話,哪怕父親早已轉世, 留下的僅剩軀殼, 他也該來做最後的告別。如今的晏長瀾已然知道,如父親這般未入修行之人, 死後便會立時化入天地之間, 又重新凝聚為一個純白的魂魄,重入輪迴, 成為另一個新生之人。葉殊靜靜陪伴在晏長瀾的身邊。與晏長瀾受其父精心撫養、幼年也曾被母親疼愛過不同, 葉殊自出生後就不曾與父母相處,他被祖父撫養長大,盡管祖父也極為疼愛於他, 可祖父與父親畢竟不同, 他對祖父再如何親近, 也與麵對父母時不同。因此, 即便葉殊知道自己與晏長瀾是兩心相係的道侶,互相理解十分默契,在這種時刻,他也隻能陪伴而已。要說勸慰、安撫的言語,卻不知如何說起。晏長瀾也能感知到葉殊的陪伴,他一邊朝山上走去,一邊輕輕地拉住了葉殊的手。葉殊手指微顫,並未掙脫,反而與他更握緊了些。再怎麽以尋常人的模樣上山,兩人還是很快到了晏北城主的墳塋所在。葉殊打量四周,他曾經布置的陣法仍在。陣法隻是很尋常的迷陣,即便是多重陣法套嵌的,依舊很是簡陋即使是隻對陣法略知一二的晏長瀾,也可以輕易繞過這些陣法,進入其中。當年晏長瀾過來掃墓時,自然是將周遭的雜草盡數清理過的,可眼下多年過去,雜草重生,又因陣中聚攏的天地靈而生長得極為茂盛,幾乎將墳塋徹底遮掩住了。晏長瀾走過去,沒有用上一點法力,用手一點點地清理著那些雜草。葉殊走在晏長瀾的身邊,和他一起清理盡管當年隻見過晏城主的屍身,可他既然與長瀾是道侶,論理說,晏城主也該是他的父親。雜草在兩人的手中不堪一拔,不多時就被清理出一大片,露出了那墳塋來。而墳塋周遭的雜亂之物、墳塋上麵生出的野草,也都盡數被他們清除。待這些都處理完後,葉殊跟晏長瀾一起,跪在了墳塋的前方,一同恭敬地跪拜磕頭。之後,晏長瀾輕輕拉起了葉殊。葉殊順著起身。晏長瀾笑了笑:“阿拙,我去同父親說話了。”葉殊微微點頭:“我去重新布置陣法。”晏長瀾的眸光溫柔:“莫要太辛苦。”葉殊又點了點頭。兩人並未再多說什麽。晏長瀾重又跪在墳前,伸手輕輕觸碰墓碑,一邊輕柔地擦拭,一邊低聲地敘說。這墓碑最早不過是一塊無字碑,晏長瀾那時身負滅門之仇,又知仇人強大即便那仇人早就猶若螻蟻一般,可當年還是少城主的晏長瀾,又豈能不防備呢?但他上一次迴來掃墓時,那墓碑就被他刻上了字,有他父親晏北之名,也有“不孝子晏長瀾泣立”,另有一篇碑文,皆是他迴憶父親時的滿腔心聲。另外,一旁還有一塊小的石碑,立在墳塋的旁邊,上麵鑲嵌了一塊令牌。這令牌為葉殊所煉製的符寶,內中蘊含晏長瀾全力的一招劍氣倘若有人敢來破壞這墳塋,劍氣便會破空而出,將破壞者削成粉碎!在晏長瀾同他父親說話時,葉殊的手指在附近不同的地方輕點,將那些玉瓶碎片、石頭木頭等粗劣的布陣之物一一收起,又一掌拍出,將它們盡數焚毀。隨後,葉殊自混元珠內取出了許多巴掌大的小型陣旗,輕輕拋出。這些陣旗迅速落在不同的方位,上麵的紋路閃動著一道道華光,又在陣旗落穩後快速地隱匿。除此以外,陣旗們仿佛也能隱匿,幾個唿吸的時間過去後,就幾乎再不能用肉眼看見它們的影像。這似乎是陣法之力貫通在許多陣旗之間,形成了穩固的陣法,這才讓它們化入陣中,變成了難以尋覓的布陣之物。葉殊的動作並未停止。在所有的陣旗都被他放入合適之處後,他再取出了一些並非旗形的布陣之物,也隨著他流暢又利落的動作紛紛落在不同的地方,讓它們同樣互相貫通起來,形成一座新的大陣。幾次過後,葉殊幾乎取出了有五套陣法,環環相套,互相勾連,彼此補足。同時,又有一萬靈石藏入陣中,運轉這些陣法但也同樣因著葉殊手法新穎之故,盡管陣法的運轉需要靈石中的靈氣,可是陣法彼此平衡,將這些靈氣全都鎖入陣中,往返循環,變得極為穩定除非有外力前來攻擊,否則這些靈氣就會循環利用,並不會削減半分。如此一來,一萬靈石就能使這五套陣法歲歲年年地運轉下去。當然,為以防萬一,五套陣法裏又有借助天地之力的,它無須靈氣等力量,直待其他幾套陣法都因再無靈氣灌注而失去作用時,這一套陣法才會被激發,從而發揮它的迷惑之力。將所有陣法盡數完成後,葉殊迴到晏長瀾的身邊,盤膝坐在另一側。他看著晏長瀾專注的側臉,並未打擾他分毫,也不曾運轉法力修煉。他隻是安靜地坐著,聽晏長瀾仔仔細細講述他們這一路走來的種種經曆,直到晏長瀾偶爾過於自謙時,才淡淡開口說上幾句公道些的……除卻經曆外,晏長瀾還絮絮叨叨說了許多修行上的想法,也說了自己來日要去靈域的打算,說了自己與心愛之人如何相知相許又要如何生死不離地活過一生,說了自己曾經活過一次,也說了自己因著沒有記憶而沒能阻止父親的死亡的歉意……他更說了,此後他便將那一縷長發當作父親,留為思念,以及若是有緣,說不得還能再見到父親的轉世。……盡管那時的父親早已不是父親,已然是徹徹底底的另外一人。大概三日後,晏長瀾已然再尋不出什麽話來說,於是他便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注視著墓碑。葉殊一直陪他一起。待到第七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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