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很是寬闊, 先前離得遠時還不覺得,但是離得近了卻能發覺, 可容納三四百人同時向上。但三四百人終究也並非是一千人, 仍舊有好些要被落在後麵, 這打從最初就先有了爭奪。晏長瀾倒是不曾與大多數爭鳴者般去拉動葉殊, 兩人默契非常, 幾乎同時運起身法, 一個如同雷光,一個好似煙霧,極快地往前方而去。轉瞬間, 他們抵達了瀑布下方,因著其速極快,反應也極快,故而還是頭一個抵達,而爭鳴府的兩位驕子雖也極快,卻還是落了他們半步。晏長瀾手持重劍,朝上方赫然一斬!那厚重的水流登時就被斬破一個空隙,他再騰身而上,周身的雷光大作,將迸濺出來的水花盡數阻隔在外。與此同時,他又取出瀾風劍,雙劍交錯間,劍氣過處形成一個圓弧,內中不見半點水漬,縱然周圍有水流過來,也都要被劍氣打出,未有一絲進入圓弧之內。這正好似一處抽空的防禦圈,任憑外麵有多少水流衝刷,始終無法進犯。葉殊緊緊跟在他身後,正在這圓弧防禦圈內,他輕鬆自如,隻消用身法騰空而起,無須消耗什麽法力,就能滴水不沾身了。再看餘杭飛與宓煬兩人,也各出手段,十分驚人。隻見餘杭飛的周身出現一圈白雲,把一應水流全數攔在外麵,而雲圈之內,中年李音修似乎也用了一門身法,很是靈巧,與餘杭飛一同迅速上行。有些明眼人可以看出,這名李音修於琴道上頗有建樹,而本身又有頗為不錯的身法,能被餘杭飛挑中,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隻是李音修再快,比起餘杭飛來還是慢上一些,且法力似乎也有所不如,因此每往上行一些,都不得不借助雲圈托載。再看宓煬,他所在滄浪門正是驅使浪潮的行家,這瀑布衝擊雖大,到底也不敵那江中巨浪湧起時那般排山倒海,於是宓煬就用法力驅使瀑布之水,使得那水往兩邊分開,不沾他身,與此同時,他將那美貌女修攬在臂彎,這般極快往上時,更有種閑庭闊步的舒適之感,加之美人在懷,就難免讓人有些豔羨了。三人猶若“品”字向上,許多人都能見到,還是那陌生的高大男修位於最上,硬生生讓爭鳴府的兩名驕子略低了半頭。許多旁觀的外來修士見了,自然是頗覺榮耀,但是對於爭鳴府府內的修士而言,不論他們是什麽門派的,此刻都難免生出一絲不快來。然而他們卻也看得清楚,那高大男修全然憑借自身實力,並無半點取巧之舉。如此一來,即使再如何不甘,也說不得什麽。有人不服道:“且看第三關去,如今前兩關隻為淘汰,看得出什麽來?”又有人說:“正是!宓師兄定能叫他好看!”還有人則說:“餘師兄也能給他一個教訓,看他如此囂張。”另有府外之人則說:“什麽囂張?我看那位修士規矩得很,隻是實力太過強大,壓製住你們府裏的那兩人而已。如今你等這般詆毀,實在是太小氣了些。”再有幾個外府之人附和,堵得爭鳴府內幾人說不出話來,隻能暗暗期盼,待到真正爭鬥時,他們府內的驕子一定要顯露出本事來,把那個外府來的修士給打壓下去!因著爭執之人大多都是在很好的位子上,且並無太多遮掩,故而阮紅衣、周曉風兩個也都聽進耳裏,忍不住又是驕傲,又是擔憂。阮紅衣身為晏長瀾師妹,見到自家師兄如此威風,處處高人一等,當真是歡喜極了,然而卻也知道,這樣出了風頭,難免成為眾人之敵,要被針對……周曉風則是不由自主生出種種情緒,雖說他隻是個帶路之人,可葉殊一直十分闊綽,待他也並未唿來喝去,他即便明知自己隻能跟隨這短短一段時日而已,卻還是對葉殊生出了親近之感,眼下自是與有榮焉,而擔憂也是因著有了幾分真心之故。不過,兩人到底還是喜悅更多。爭鳴大會本就是為爭鳴而舉辦,在這大會上獨占鼇頭是何等榮耀?怎能因著區區擔憂就不去奪取排名呢?他們原本便覺得,依照葉殊與晏長瀾的實力,奪取前十當不困難,可現下卻覺得,或許並不隻是前十,那頭名的排位也可以爭上一爭了!周曉風不由壓低聲音說道:“爭鳴府裏已有上百年不曾有外府修士爭鳴奪魁了。若是兩位前輩能成,那可真是了不得了。”阮紅衣有些好奇:“你也是爭鳴府中人,怎麽竟然更期望我師兄他們奪魁麽?”周曉風苦笑:“像我這樣的散修,又不掛靠什麽勢力,哪能說自己就是哪個府裏的人了?我自年幼時起,就是隨著養父走南闖北,出生何處從不知曉。後來養父將我拉扯長大,教導我一些本事,但到底年歲大了,就帶著我在爭鳴府那碼頭處落腳,教導我如何招徠客人,在此地生存,接著便壽盡而終。從此我就在那碼頭附近混日子,因養父生前的幾分臉麵,倒也能勉強立足……如今我隻想著,要盡力多弄些靈石在身,購買資源,早日築基。如此一來,我也能全養父的一個念想了。”阮紅衣這才明了,眼前這位比之她來,生存更為不易,他那個養父恐怕也是個煉氣期,甚至是煉氣巔峰的修士,隻可惜身為散修資源不足,到底無法成功築基,才早早就壽元終了……她曾經是宗門弟子,並不如何缺少資源,後來遭逢大變備受打擊,初時隨著葛師弟寄居火烈真人峰中,不曾缺了什麽,後來出走又很快入了紫羽樓,也不曾明白散修之苦……如今多說什麽都顯得矯情,阮紅衣就不曾接話,隻說道:“快看,有人攻擊了。”周曉風也不願多提從前,立即也看過去。果然,在所有爭鳴者都逆流而上時,種種變化也開始生出。晏長瀾在瀑布中雖是上行很快,但總有些修士不吝消耗法力,在前期急速跟上,故而也慢不了幾分。因此就有幾個修士自各處攻擊過來並非是隻攻擊晏長瀾一人,還有宓煬、餘杭飛這兩個輪流做過爭鳴頭名的年輕修士,都被襲擊。對於這些攻擊,晏長瀾並未反擊,仍舊是將兩把劍舞得密不透風,讓一點水珠都不能進入。但跟在他身後的葉殊卻是將琴豎在身前,幾根琴弦迅速挑動,就有無形音波擴散開去,一震、二震、三震,已將那些攻擊全數化解了。叫人驚詫的是,葉殊的音波並未影響那防禦圈的穩定,而是初時平緩,待散發而出後才變得猛烈起來,能將攻擊震碎。見到這一幕,自然又讓許多人驚詫。須知那防禦圈細密非常,哪怕有一點縫隙,都會被水流濺入,而若是無有縫隙,即便是音波亦為攻擊,又哪裏能自防禦圈而出,在那些襲擊逼近前將其打碎?但有人仔細觀之,就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在那攻擊來時,原本毫無縫隙的防禦圈就會於音波所過之處稍許裂開一線,而那音波則配合得極妙,正是在那同時自裂開的一線而出,先打碎撲來的水流,再往那些襲擊之處而去。待音波打碎水流遠離時,防禦圈重新歸於嚴密,就讓緊隨而來的其他水流再度被阻隔於防禦圈之外……這樣精妙的配合,須得一絲不錯方能不出岔子,而若是要做到如此……也不知這名音修與那爭鳴者是什麽關係,相處又有多少時日,兩人竟恍若一體一般。高台上,有金丹真人、元嬰老祖也在觀戰,自然也將一應爭鳴者種種表現收入眼底,其中最是讓人引人注目的幾人,尤其不會錯過,也有許多點評。“觀那暫列第一者,著實聰明,且看他用雙劍開路,卻除了身法之外,再未運轉法力,隻全靠精妙劍術形成防禦而已。”有一老者道。又有老祖言:“此子為真正劍修,身負真意,如今所展露出,隻九牛一毛耳。”“觀其年歲,尚在弱冠,不凡,不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弟子,如此出類拔萃?”“此番我爭鳴府的兩位驕子,當真是遇見對手了。”這時,有一元嬰老祖撫須,沉吟道:“諸位,莫非不覺得此子很是眼熟?”此言一出,就有幾位同樣元嬰的修士看去。先前那老祖直言道:“當日各府大比,宣明府驚天劍主出了好大的風頭,他那唯一親傳也不遑多讓。眼下看來,這位親傳不僅築基,更在短短時間裏晉為三重……都說虎父無犬子,為人師者也大抵希望如此。原以為如驚天劍主這般驚才絕豔者再難見到,如今看來,他這親傳弟子卻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之勢了。”第482章 第一寶座聞得老祖這一言, 諸位元嬰但凡是去了各府大比的,稍一思索,也都想了起來,紛紛頷首。“果然是此子, 看他手中雙劍, 外形不改, 卻有靈性, 想必也是重新鍛造而成。”“他這修為進境著實極快,當年驚天劍主是如何精進,可還有哪位記得?”“似乎要稍慢些, 卻也極快了。”“不錯, 驚天劍主曾是最為年輕的金丹真人, 後來聽聞是早已可以結嬰, 卻為求根基更厚, 生生滯留了許多時日, 方才未曾成了最年輕的元嬰老祖……由他上次展露的本事來看, 即便是那比他更早結嬰的天才人物, 比起他來,法力恐怕也有所不如啊。”“若他這親傳弟子仍舊如此勇猛精進, 來日裏, 未必不能在驚天劍主之上, 天高地厚, 著實眷顧這對師徒啊……”到底都是爭鳴府頂層的老祖, 對小輩提上幾句、讚上幾句, 已很了不得,隨後他們自也瞧見了葉殊,亦能從他舉手投足之間瞧出他本身根基不在晏長瀾之下, 修為也隻略少一層而已,其音道上的造詣更是極為不凡。有爭鳴府的音修大能對葉殊頗為重視,甚至也有生出收徒之念的,不過一轉念,他們見葉殊與晏長瀾默契至此,且音修之道若是無人指點,極難達至如此境界,便猜想葉殊恐怕另有師承,且頗有可能是與驚天劍主相熟之人……若是對這少年音修提出收徒反被拒,豈非很沒有臉麵?思前想後,也都作罷了。不過這幾位音修所猜雖多有錯,但若是提出,葉殊多半真會以此為由婉拒,倒是正好。與此同時,連元嬰老祖都禁不住有所議論,更莫說金丹真人甚至是旁觀的諸多看客了,幾乎盡數將視線落在晏長瀾、葉殊以及爭鳴府兩位驕子身上,而其他的那些爭鳴者,除非是與他們頗為接近的,或是對他們攻殺過去的,怕是都得不了幾分注意。瀑布之下,諸多修士當真猶若龍鯉,穿梭而上,隻是有那規矩在前,無數水花降臨,初時諸多修士用法力護體,的確是滴水不沾,可行了一段後,則情形大有不同。隻見有修士正攀行時,倏然有數道攻擊打來,然而他要護著音修原本便是舉步維艱,麵對這攻擊時匆匆反擊,卻是一個不慎被急流重刷,就此掉落水裏……又見有修士運轉法力倒是精細,但忽而過一塊石崖後,水流陡然亂竄,將他原本的布局打亂,雖不曾讓他跌落,身上卻也濕了大片,隻好失去資格。還有修士自身倒是順利上行,然而他隨行的音修卻是法力告罄,無力下落,他先前忘了留心,如今伸手一抓可惜已來不及了,那音修被數滴水珠打中,沾在麵頰上,讓兩人都不得不失去資格。更有修士與人攻殺,被數人圍攻而下;或是主動攻殺他人,被反擊時自身法力被打斷,同樣是不得不墜落;再或也是主動攻擊,在將有些修士打落之後,接著被另一人攻擊,自己也被水流打了個劈頭蓋臉……當真是百種姿態,百種落水。有些修士露出了許多醜態,不僅不能讓自己更快逆行瀑布,反而讓小秘境外的看客們大笑出聲,看了好一陣的笑話,最後離開時,都隻能掩麵而走了。大約半柱香後,有四百餘人已被淘汰。還有不足六百爭鳴者,俱是攀升過半,而正是過了半,那瀑布的水流倏然力道加大,如同千鈞降臨,讓這些爭鳴者瞬間受到磅礴重壓,一時猝不及防,就有十餘人直接跌落,還有七八十人雖承受住了,卻因法力用得不夠,被重水衝開,身上打濕,就此退出。再剩下來的,就隻剩下堪堪五百。晏長瀾衝在最前方,饒是餘杭飛與宓煬付出諸多努力,也未能將他趕超,但也因這緣故,當瀑布水流加重時,他亦為頭一個感受到的。不過,他上行的步調依舊如常,像是不曾因此受到什麽影響一般。葉殊同樣感受到水壓,可一如晏長瀾平穩,他亦視之如常。這不足為奇,兩人自煉氣期起,不僅會偶爾服食混沌水,更是日日服用涅金蜂蜜提純法力,於煉氣巔峰時,更選擇完美築基,根基醇厚無比。待築基之後,涅金蜂蜜從未間斷,混沌水也時常有之,又是叫他們身心俱被洗滌,而且長期以往,即使葉殊不曾再與晏長瀾測試過,可憑借二人感知,也能想到他們的靈根也俱是有所提純,如今應早已非是僅僅八分,九分純甚至更純亦有可能。如此一來,二人的法力自也都極為精純,在運轉時,同樣的法術、劍法、身法,用的法力要少很多,而法力原本就是到了築基同境界能容納的極限,量也比尋常修士多上許多……因此,即便晏長瀾幾乎全憑劍術在斬開瀑流,隻有逸出的極為微小法力自動護持己身,也依舊不會被忽然增加的壓力隨意衝垮,而是猶若未覺一般了。相較晏長瀾和葉殊的輕鬆,餘杭飛與宓煬則要稍稍用的氣力多些。但兩人所學功法都很不凡,盡皆擅長與水流打交道,也並未受到多少衝擊,同樣相對輕易地攀行更上……隻不過,比起毫無影響的晏長瀾、葉殊兩人來,他們略遜半籌,故而他們與晏長瀾之間的距離,便稍稍拉開了一尺。餘杭飛與宓煬察覺到,都是微微皺眉。莫非,這當真是人外有人麽?在這第二關裏,兩人竟已先嚐到了如此滋味。然而既為天之驕子,餘杭飛與宓煬也不會因此便頹喪起來,反而更發力追趕起來,若說在入得這瀑布初時,他們尚且有些好整以暇之感,如今便都繃緊了心神,唯恐最終還是輸給了這府外之人,惹人笑話。隻是,即便兩位驕子這般思慮,在追趕時,依舊不比晏長瀾與葉殊兩人。一來是晏長瀾劍法當真妙到巔峰,哪怕是瀑流再如何厲害,依舊敵不過他的劍法縱橫,也打不碎那個防禦圈;二來兩位驕子的隨行音修雖說在音道上也很是不錯,然而葉殊經曆兩世見多識廣,沉澱頗多,琴音更是變化多端,他們就有些遜色了,加之兩位音修的法力遠不比葉殊精純,更不比葉殊與晏長瀾是兩世牽絆,默契非常,漸漸地……待兩位驕子更認真時,他們就有一絲跟不上之感了,多少對兩位驕子有些拖累的。如此再半柱香後,晏長瀾已臨近了那瀑流的最高處,後方三尺之外是兩位驕子,再後方至少又三尺之後,才有其他爭鳴者攀行。若說在第一關百舸爭流時,晏長瀾與兩位驕子還能說是同屬第一梯隊,那麽在這第二關躍龍門之際,晏長瀾與葉殊才是第一梯隊,兩位驕子並他們的隨行音修則落在第二梯隊,更遠處的爭鳴者……也就不必多提了。終於,晏長瀾到了最高處,他悍然一斬,借助水流之力快速騰空,與此同時,他又朝葉殊身後一斬,葉殊就借力而起,用琴音打出一道音波,把驚起的水花隔絕。二人同時運起身法,在雷光與煙霧並行時,他們這兩道人影直衝那若隱若現的門戶!晏長瀾的風雷動穿梭空間,到底更快一絲,眼看著就要進入龍門之內,他和葉殊同時伸手,兩手相交,又同時用力。刹那間,葉殊也極快與他同行,二人縱身翻滾,一同躍進龍門!莫看那龍門仿佛似有若無的很是奇異,然而葉殊與晏長瀾同時躍入後,卻發覺他們正是落在了平地上。更遠處,有數百位子繞成一個大半圓,似乎不分前後,不過在這大半圓的開口處,有十個順次往上的寬闊階梯,每一個階梯上都有一個金光大放的寶座,每一張寶座都很是寬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