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幼新駭了一跳, 麵色一沉。這骷髏堂之人神出鬼沒, 今日他能憑靈石請對方動手, 若是有人也請他們朝自己動手, 他們想必也定然不會在乎他們曾經做過交易。心中是這般想, 張幼新麵帶不悅, 語氣裏有責問之意:“骷髏使者, 早先張某請你們出手,但如今那人安然無恙, 你們這可是見麵不如聞名了。”骷髏使者森冷地說道:“張三公子提供的消息也太過簡略, 區區幾百靈石, 便連累本堂折損數名築基在其中, 若非本堂認了眼力不足, 恐怕……”他帶著威脅地, “是本堂要讓張三公子來給我們一個交代才是。”張幼新一聲冷哼:“使者也不必嚇唬張某,本公子早已說過,那人不好對付, 很不一般,其餘更細致的消息就當是由骷髏堂去查才是。如今失手,竟要將錯處推到本公子身上……若是本公子方便動手,能將來龍去脈都查個一清二楚,還需要耗費這許多靈石來請你們麽?”他的折扇往手掌上一敲,“笑話!”骷髏使者默然不語。張幼新見對方似乎有了些服軟的意思,也不敢對這種下手狠辣之人太過分,就也緩和了語氣:“這一次之事,張某也無意讓使者為難,隻是還請使者應允,若是有人尋貴堂下單,要對張某不利……就周旋一二,莫要接了這單。”骷髏使者冷聲道:“骷髏堂有骷髏堂的規矩,不可為任何人破例。”張幼新卻是露出一個笑容:“使者莫要誤會。張某自然知道骷髏堂的規矩,也並非是要對使者不利,隻是使者既然監管此地接單之事,那麽日後若是有人要對張某下單,就請使者暗示一二,與對方洽談時拖延一番,到那時,張某自會先行對那人下單。到那時,下單之人不在了,張某的危機,自然便解除了。”骷髏使者又沉默了片刻,答應了:“好。不過隻有三次,若是超過三次,不再提示。”張幼新皺了皺眉,但也明白不能得寸進尺,便幹脆道:“可。一言為定。”骷髏使者身上的蝠翼般的黑袍一展,就要消失。張幼新忽然想起什麽,急急問道:“貴堂可查到了先前失手之人的身份?”骷髏使者道:“早先不曾在意,如今略有眉目。不過,天底下無骷髏堂不敢殺之人,若是你出得起價錢,可以再來與某商談。”張幼新笑了笑:“那價錢?”骷髏使者道:“至少一萬下品靈石。”張幼新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不再接話。眨眼工夫,骷髏使者消失不見。張幼新麵沉如水。一萬靈石?什麽人要一萬靈石他們才肯出手?這個數目足以證明那人的身份還有他不知之處,恐怕並非是能輕易動手的,不過骷髏堂經一塹長一智,下一次便一定會做出極其詳盡的計劃,確保絕對成功!那麽為今之計,就隻有請家族拿出足夠的靈石來再請一次……隻是,這筆靈石絕非小數目,他自己始終覺得那人值得用這樣的大價錢除去,可是家族是否會相信?而他自己手中,卻連這些靈石中的一半都無法籌措出來。緩緩地吐氣,張幼新還是轉身,去求見家主。然而一如他所想,家主並未應允,即使張幼新分析其中的利弊,依舊如此。離開主院後,張幼新閉了閉眼。家主並非是不信他,卻也一如他所想,不肯拿出這麽多靈石來。一來是家主認為對付煉氣期的修士,如此做法十分不妥,縱然他應了,全族上下也不會應;二來那人也許有的身份,也讓家主在思索是否不該繼續對其出手,以免壓製陳族不成,反而引來大禍。張幼新明白家主所言有理,隻是他要如何才能言說,他總覺著不能讓那名陣法師將大陣布置成功?若是由得他布置了,陳族的氣數在許多年裏,怕是都不會再衰落了……張家老三的種種心思,張家的許多謀算,葉殊和晏長瀾是都不知道的。在那一次的刺殺之後,陳族上下的防備提升了數倍,而與此同時,骷髏堂之人再不曾派人前來襲殺,張家老三也不曾再使出什麽手段來。一時間,竟然很是風平浪靜的模樣。陳青銅兀自不敢相信,可他後來大剌剌地在街上很是走過一次,收購各類材料,也不曾見到張老三在他麵前耀武揚威,終是讓他在詫異之餘,也稍微鬆了口氣他也並非是那等專喜愛被人嘲諷的,如今總算是安生了。他隻但願,在五行盤蛇陣布置成功之前,張老三都莫要再出什麽幺蛾子才好。大約半個月過去,葉殊收到了第一批布陣的材料,即許多水屬的頂級材料。自然,這些頂級的材料俱並非是等級極高的,以如今葉殊的修為也勉強可以將其簡單煉製一番了若是那些太過高等的,即便得到手裏,他也難以處理,更莫說做成布陣之物了。見得了這些材料,葉殊看著麵上帶有緊張之色的陳族兄妹,說道:“備下一間煉器房,隨後讓人在門口守著,切莫叫人打擾於我。”說到此處,他看向晏長瀾,“你進去幫我,也要勞煩陸爭守在門外。”晏長瀾自然是愉悅地應下:“阿拙若有吩咐,我十成配合。”葉殊對晏長瀾自是放心的。陸爭此刻也立在門前,迅速答應:“葉大師放心,陸某定會竭力守關。”他能如此被吩咐,可見這位葉大師待他更親近一些,即便其中多半有他晏師兄的關係,但無論如何,能為葉大師迴報一二,也讓他十分歡喜的。陳青銅、陳銀彤送來材料之後,見葉殊並未提出異議,而且馬上便安排起來,心下俱是一鬆。而後他們便肅容說道:“煉器房早已準備妥當,也早已尋了五名修為在築基四重以上的族老隨時待命,絕不會讓任何人打擾葉大師。”葉殊就站起身來:“那走罷,即刻開始。”陳族兄妹麵色一喜:“是!葉大師請。”晏長瀾和陸爭也連忙跟了上去。陳族準備的煉器房中設備很是齊全,巨大的爐子、各類支架,還有許多擺放在葉殊隨手便能取到的各類煉製之物等。葉殊將所有物事查驗一遍,見確實並無差錯,微微點頭:“並無疏漏,之後我便在此處煉製。若是我有欠缺之物,自會讓長瀾告知你等。”走在一旁的陳家主道:“放心,但有欠缺,陳族上下都會盡快取來。”說定之後,葉殊再不多言,隻做了個“請”的手勢。緊接著,陳族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陸爭也走到門口。大門倏然自內關上,陸爭抱著長劍,盤膝坐在了門口,以後背靠著大門。陳族其餘人見狀,都神情肅穆。五名被選出來的族老迅速分散,從各個方向上頭和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全部坐了一人,都是嚴陣以待。這護族大陣關乎的是陳族是否能夠守住最根本的基業,無人敢怠慢。其他的陳族人也都大多守在稍遠之處,隻是他們各自還有修行,故而每每都有數人輪班,把這煉器房當真是守得密不透風……在陳族人緊密守護時,葉殊立在煉器房裏,將煉器爐下方的炭火堆了兩尺高。下一刻,他將自己午烈之火的火氣投入其中,瞬時讓那炭火變得熾烈無比,而後,他看向身邊的高大少年:“長瀾,拉風箱。”晏長瀾並非頭一次幫他,自然是早早站在了那巨大的風箱前,聽得葉殊這話,頓時雙臂用力,臂上肌肉頓時鼓起,他赫然轉身,每一動作大開大合,隻在數個唿吸時間裏,就讓爐火躥起了數丈高!火光熊熊!整個煉器房內熱力蒸騰,即便是煉體上有些小成的晏長瀾,此刻都已然是大汗滾滾,當真是熱到了極點。但是晏長瀾卻並未露出絲毫異色,他仍在快速地拉動風箱。因為他明白,此番所煉製的布陣之物,那些水屬的材料並不容易處理,若是火力小了,怕是根本無法將其改變形態……而葉殊端坐在那巨大的煉器爐前,麵上火光跳躍。他的神情冷淡卻專注,似乎對那熾熱的火力並無察覺,也仿佛對那像是隨時要撲出來燒到他身上的澎湃火焰毫不在意,隻手腕一抖,迅速將一件水屬的材料打入了煉器爐中。那地方正是爐火的中心,最是熾烈無比,那水屬材料似乎是有些頑固,在那處彈跳了數次,都好似半點變化也無。葉殊道:“長瀾,加大火力。”晏長瀾雙足一頓,身形陡然加快,那風箱被拉得更快、更猛!火力迅速衝上,在葉殊再次打出一道午烈之火的火氣後,那件水屬材料終於慢慢地變軟了……此刻,又有第二件、第三件材料,一一打入。第349章 藥浴漸漸地, 那些水屬的材料逐漸形成了一顆珠子或者不該說是珠子,隻因此物足有人頭大,內外澄澈,好似一個水團, 十分清晰, 似能映照出人臉來一般。晏長瀾迴頭看一眼葉殊。葉殊道:“繼續加大。”晏長瀾自然是依言照做, 他將力氣盡數使出, 將那風箱拉得嘭嘭作響,風箱極快地伸縮,那炭火更是旺盛, 爐子深處, 光芒竟似發白。那水團顫顫巍巍地抖動, 在葉殊繼續投入煉製之物時, 水團將材料盡數吞沒進去, 隻在一瞬, 便又增大了一圈, 而投入進去的材料仿佛隻在眨眼間就已融化, 跟水團融為一體……不知不覺間,所有的水屬材料都投入了, 水團之大, 幾乎抵住了爐子的壁。葉殊神情不動, 隻管操控火力, 並讓晏長瀾不斷拉動風箱而已。如此足足煆燒了一日之久, 那水團終於不再顫抖, 形成了一個很是穩固的晶團。到了此刻,葉殊才終於說道:“長瀾,退開。”晏長瀾立時抽身後退, 極快地立在了葉殊的身側。與此同時,葉殊五指輕彈,手中仿佛有數道光芒迸發而出,直中那巨大的晶團。晶團好似被什麽物事驚動一樣,在那些光芒閃過時,它陡然碎裂,於瞬息間化為了數十個珠子,朝著四麵八方迸濺而去!這時,葉殊袍袖一揮,那袖子就將數十個珠子盡數卷了過來,落在旁邊早已準備好的玉盆裏,乒乒乓乓地堆了半盆。晏長瀾這才鬆了口氣。葉殊的麵色微微發白,顯然是因為煉製此物消耗了很多法力。晏長瀾如今也累得很。先前他一直不停拉動風箱,先是憑借自己肉身的力道接連不斷,後來發覺自己的肉身疲憊起來,就讓法力流轉,緩解那些疲憊,才能保證持續下去。現下葉殊的法力幾乎消耗殆盡,晏長瀾也差不離。然而,晏長瀾如何能讓葉殊拖著疲憊之軀去處理那爐子?左右他也並非是頭一次給葉殊打下手,就很快去滅了火,關了煉器爐。之後的晏長瀾也終是有些撐不住,他身形微晃,杵在了自己的重劍之上。葉殊見到,看了過去:“可無事?”晏長瀾心裏微暖,馬上迴答:“無礙,隻是略有脫力罷了。不過經此一事倒是讓我知道,我這肉身還是頗有不足……日後多加煉體,想來可以撐得更久些。”葉殊略思忖:“待我讓陳族準備些藥材,先與你泡一迴湯藥,待緩解了疲憊再繼續布置。”晏長瀾一怔:“布陣更為要緊,不必……”葉殊將他打斷:“我布陣多有你相助處,且我亦疲累。”晏長瀾不由莞爾,旋即再不就此事多言。而後,晏長瀾看向那些被做出來的珠子,有些好奇:“阿拙,這是新的布陣之物?”葉殊微微點頭:“許多陣紋要在其上鐫刻,所需刻錄者十分精細,到時你要將做塊石板,替我將這些珠子鑲嵌於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