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第三日,葉殊同晏長瀾一起,去跟羅子堯會合。羅子堯早早收拾了一大箱的東西,有不少金子拿來壓了箱底,還有諸多慣用之物等。晏長瀾見到,不由好笑:“羅兄,你可能背得動?”葉殊一聽,便知晏長瀾有意相助了。羅子堯見到晏長瀾,連忙說道:“背不動,背不動,晏兄幫我!”晏長瀾也帶點促狹:“羅兄且先背著,隻當負重磨礪了……”眼看羅子堯一臉沮喪,他才將話說完,“……若實在受不住時,我來為羅兄接下就是。”羅子堯這才滿臉歡喜:“那就多謝晏兄了!”晏長瀾旋即同葉殊說道:“羅兄此番帶你我前去,很是不易,不過之後我來助他便可,葉兄不必動手。”葉殊微怔,才明白晏長瀾之意,微微點頭:“莫太為難自己。”晏長瀾一笑:“我盡力而為,實在不成,就隻能叫羅兄丟棄一些不甚緊要之物了。”葉殊便不再多言。羅子堯在一旁,見兩人互相關懷,有些羨慕。而後突然有人在後頭輕拍他的肩膀,他一迴頭,正瞧見付宣過來,頓時高興起來。“付小二你來了!”付宣挑眉:“今兒個瞧見我這麽高興?”羅子堯嘴角一抽:“說什麽怪話呢!”付宣搭著他的肩:“那我換個問法,你怎地怎麽高興?”羅子堯無語:“我也沒特別高興。”付宣再問:“那你不高興?”羅子堯:“……你跟我杠上了是吧?”付宣忍不住笑,也不再逗他,而是轉頭朝晏長瀾、葉殊兩人打過招唿。就如同羅子堯對葉殊的感覺一般,他在麵對據說無仙緣的葉殊時,同樣是不敢怠慢的。晏長瀾也打了招唿。葉殊略略頷首。不遠處,付家有不少子弟並家主都來了,他們是一同過來護送付宣的。鎮北侯迎過去,與那邊家主交談。人到齊了,付宣這邊是換了兩個不知有無仙緣的付家子弟,大房的嫡子一人,付宣所在三房的庶子一人,都是精挑細選,品行可堪造就的。之後,兩家一同趕往皇城之內。劉仙長受皇室之人招待,約見之地自就在那處了。所有有仙緣的人家都不敢拖延,盡管離約定的時間未至,他們也早早來到,寧可多等上一等。鎮北侯府與付家來此之事,就見這裏已來了七八家了。他們不算最晚的,也稱不上早,而劉仙長則尚未來到。兩家人安頓下來,就靜靜等待。鎮北侯和付宣見那四個小輩相處頗好,也有些放心不論如何,他們之間有交情,待到了仙家福地便非是孤立無援,已不錯了。人越來越多。晏長瀾倏地瞧見,何公子帶著魏瑩兒先到了這裏,而在魏瑩兒的身旁,魏有徐與其夫人也在,正同魏瑩兒說話。那何公子對旁人態度雖是高傲,但對待魏有徐夫妻兩人時,許是瞧著魏瑩兒的麵子,言語間多少留意了些,並未太過強硬。魏夫人的麵上,卻無太多喜色。她似乎有些擔憂,而當她不經意瞥見立在另一邊的晏長瀾時,頓時變了臉色。此刻,何公子正同三人告辭,說起要去為師尊劉仙長辦事。魏瑩兒有些不舍,但也不會在這時任性,故而目送他離去了。而魏有徐則看向自家夫人,卻順著夫人的目光,瞧見了他找了許久都不曾找到的故人之子……於是他禁不住大步朝那邊走去,口中喚道:“長瀾侄兒!”晏長瀾暗歎一聲,走上前去行禮:“魏伯伯。”也對同來的魏夫人與魏瑩兒打過招唿,“魏伯母,魏小姐。”魏有徐仔細打量晏長瀾,發覺他衣著得體,氣度不凡,先放了些心,而後就想起自家夫人曾做過的事,頓時有些尷尬。魏夫人更是心情複雜。她就這一個獨女,偏生愛慕了仙家之人,眼下說女兒也有仙緣,要與他同去。且不談獨女去了仙家福地,再難迴轉,她這做娘親的難免思念,隻言可這一樁親事,她便並不看好。齊大非偶,女兒若與那何公子去了,他們這些娘家人並無仙緣,不能前往,她若是被辜負欺侮了,又該怎麽好?更何況如今又見晏長瀾,瞧他也來到此處,似乎也是要前往仙家福地……盡管女兒與晏長瀾實則並無關係,但便隻要有一點傳言,來日說不得都要成了借口……魏夫人一片慈母心腸,難免想得太細致了些,因此難免無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見得幾人,晏長瀾倒是很大方:“侄兒身負血仇,原本便不能在一地久留,故而先前不辭而別,還請魏伯伯不要介懷。如今侄兒僥幸得有仙緣,同羅公子一同前往仙家福地,日後怕是難以相見,唯祝魏伯伯元壽綿長,家業興旺。”魏夫人本來很多心思,如今見晏長瀾如此,反而有些羞愧。魏有徐一聲長歎:“既如此,長瀾侄兒好生照顧自己,莫要隻為仇恨執著。否則,便是晏北兄在泉下,也必然難安啊。”晏長瀾自然是聽從教誨。之後,因著先前魏瑩兒之事,幾人到底不能全無隔閡地相處,魏有徐也隻得離開了。晏長瀾便走迴來。而葉殊神識一開,卻是將魏氏一家之後的幾句言談收入耳中。魏瑩兒是滿心驚訝:“什麽,他是那人?”魏有徐沉聲道:“總是你母親說了那話,對他不住,待到了仙家福地,若是長瀾侄兒有何……你可暗中相助。”魏瑩兒不太高興,但還是扭捏道:“好罷,我隻暗中的,可不能讓何公子誤會。”魏有徐道:“為父自無此意。”魏夫人卻滿懷關切:“瑩兒,你當真要同那何公子……他在仙家福地頗有根基,我青河門卻無,若是他對你不住……”魏瑩兒嬌嗔道:“何公子可不是這樣的人!”之後的話,葉殊便也不曾再聽了,隻微微搖頭。晏長瀾乃是風雷變異靈根,除非魏瑩兒乃是極純的單靈根,否則也必不會是她來照拂晏長瀾,而要反過來才是。不過,魏有徐有此心意,也不枉先前晏長瀾惦記了。這些話,葉殊也未瞞著晏長瀾,而是同他說明。晏長瀾輕歎。他自然感激魏伯伯的心意,隻是若真到了宗門,不論魏瑩兒是什麽靈根,除非她最終過得不如意,須他幫把手,否則,他們明麵上暗地裏都莫要有什麽交集最好。這一番來往,羅子堯等人自然也都瞧見一些。不過他們也非愚鈍之輩,並未多問,都隻當不知了。大約半個時辰後,劉仙長施施然到來。他垂眼一看,所有人都已到齊,就還算滿意,然後他伸手一拋,就有一架青銅馬車驟然出現在眾人的麵前,而且它見風而漲,一下子就變得極大,更叫人詫異的是,那拉車的馬甚至並非活物,而也好似由青銅打造,隻是栩栩如生罷了。劉仙長依舊很矜持。還是由何公子走上前,大聲開口:“此車名為‘陸地寶車’,莫看其小,內中可容百人,日行萬裏,不在話下!之後我等坐在車上,自有那青銅寶馬帶我等前往仙家福地!”之後,他又做出一些訓示,言明在上車之後,有什麽事要留意,有什麽事不可為雲雲。在場之人自然都仔細來聽,唯恐有哪裏做得不對,若是最終反而被驅逐迴來,可就不妙。待何公子說完後,眾多得了仙緣之人便跟在他的身後,順次走上那青銅馬車,晏長瀾、葉殊等人也不例外,都走上去。劉仙長留在外頭,見所有人都入得其中,方才打出了幾道法力,注入到那拉車的八匹青銅馬身上。刹那間,那些青銅馬的眼睛一亮,馬車便徹底激發了。劉仙長施施然也進了車內,袖子一拂,十分灑脫。下一刻,八匹青銅馬齊齊一踩,就拉車那馬車,落地無聲地朝著遠方而去。第28章 修真界青銅馬車之內果然十分之大, 眾多仙緣之人入得其中後,各自尋了一處坐下,還能瞧見周遭有不少的空處,彼此之間也不必太過接近。羅子堯、付宣等人也都在一處, 不過因著葉殊擇了個角落, 晏長瀾也跟去, 羅子堯幾個也同樣過去, 與其他許多意圖與那何公子湊在一起的子弟離得頗遠。都坐下後,羅子堯伸展手腳,感歎道:“這寶車當真神奇, 在外頭卻是瞧不出來。”付宣笑著:“不然怎麽說是仙家的寶物?”付家來的另外兩人也隨之附和。晏長瀾看向葉殊。葉殊將聲音壓成一線, 傳到晏長瀾耳邊:“粗淺煉器之法, 刻上一道禁製即可。”晏長瀾點點頭, 眼裏有敬意於葉兄而言, 種種神妙之處似乎都隻是尋常罷了, 果然並非尋常之人。那邊羅子堯與付宣還在興致勃勃討論仙家的事兒, 又對未來在仙家福地中會有何種際遇充滿憧憬, 直待那劉仙長也從外頭走進來,他們才閉了嘴, 而車廂裏其他眾人也是如此, 在那一刹那噤若寒蟬, 再不敢如先前一般多話。劉仙長也很滿意這些人的尊敬, 伸手再打出一道法力, 就讓這青銅馬車走得更快。有人悄悄自車窗往外看去, 就見到外麵之物飛速後退,幾乎被拉車得模糊起來,登時心中大駭, 連忙收迴視線。他這般的反應,又叫不少仙緣之人屏息凝神,大氣也不敢出了。大約過了整整一日之久,車外忽然有一道熱浪打來,叫整個車廂內之人都覺得渾身熱氣沸騰,極是難耐。劉仙長再使法力,拍在車廂上,刹那間,陡然便出現了一道冷氣,讓所有人都舒適起來。又有壯著膽子往外瞧的子弟突然開口:“外麵是沙漠!是北地沙漠!”其餘人也是大驚:“竟然是這個地方,我曾聽聞,凡是前往此處者,都是有去無迴……”另外有一子弟則是嗬斥:“說什麽呢?有劉仙長在此,有何可怕之處!”頓時眾人盡皆附和:“是極,是極,沒什麽可怕!”劉仙長何等人物?盡管被讚得舒坦,也不會親自來與這些小輩搭話。還是何公子主動出言:“爾等知道什麽?要前往仙家福地,這沙漠乃是必經之地,那些無有仙緣之人想要亂闖,自然有去無迴。”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吞噬人的沙漠,乃是前往仙家福地的通途,這就難怪凡俗人不能進入其中了,總不過是無緣而已。葉殊對這劉仙長、何公子二人自我拔高之說不甚在意,但旁人也還罷了,他卻不能叫晏長瀾也這般以為,便稍稍整理思緒,再度與晏長瀾傳話:“不必信他。此地為一處天險,是限靈之地,凡築基以下修士在其中來去無礙,築基以上修士則一旦進入,境界便會壓製到築基之下而已。至於闖入此地之人,想是被沙蠍所殺,又或是被黃沙所迷,找不到出路,但縱然是修士,若無防禦手段,在這其中也未必十分安全。”晏長瀾在聽到葉殊傳音時先是一驚,極快地看一眼那劉仙長,待見對方全不曾發覺後,才鬆了口氣,旋即聽葉殊那般講述,對修士便更有幾分了解。不過他亦嚐試在腦中“說話”,卻是不成,隻得放棄他哪裏知道葉殊之所以能傳音給他,乃是因葉殊早有神識,能將聲音束成一線,使得築基修士都難以察覺,可他一個不曾修煉的凡人,光憑“想”的,意欲叫葉殊也能聽見,便不可能了。之後,青銅馬車走著走著,時不時就有些顛簸,還有什麽東西“乒乒乓乓”撞擊在車廂上,惹得眾人一陣搖晃,驚慌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