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金山的西餐廳可以分為很多種,有高級有低級還有種叫做貧民化的廉價。大學門口對麵的一排西餐廳,也有高級中級與廉價餐館。廉價餐館一般都是坐落在不起眼的小巷旁邊,掛牌有些肮髒,裏麵的服務生也很少,但來往的客人卻很多,嘰嘰喳喳個不停。到這裏吃飯的留學生,大多是必須勤工儉學養活自己的學子。他們在這裏,漸漸習慣了張大嘴吃兩片青葉子夾一塊肉片的漢堡包,習慣了用叉子絞著番茄醬的奇怪麵條,偶爾,會很想念家鄉那香噴噴的白麵,和成饅頭、肉包、花卷、白細細的麵條撈著酸豆角沫兒,一聞就是口水流一條啊。

    墨蘭用叉子絞著番茄醬與烏冬麵時,想的便是家裏大年包的各式餃子。

    吳梓陽坐在她對麵,在吃完一份牛排後,從煙盒裏抽出了條煙。然而,在看到墨蘭那低著的小蘿卜頭後,他又把煙條送迴了煙盒裏。

    “學長,你有什麽話與我說?”墨蘭端著顆砰砰的心跳,小心翼翼地詢問。

    “這個學期過後,可能在下一個周吧,我要迴國了。教授這邊我已經說好了,到時候會另安排人與你接洽。”吳梓陽說完這番話,感覺喉嚨有點幹渴,便拿起桌上的那杯檸檬水。一抬頭,卻見著墨蘭那雙烏黑的大眼鏡正一動不動地對著自己看。他一下像是噎著了,咳了兩聲:“你不用太擔心。教授喜歡你,不會為難你的。換做是別人,你也能好好和對方相處。”

    “不——不一樣。”墨蘭嘴唇幹巴巴地合了合,魂不守舍的。

    “什麽不一樣?”吳梓陽忽然覺得他那群哥兒們的話說得對極了,愈是醜的女人,對她好一點,她愈是像橡皮糖一樣糾纏你。他焦躁的時候,把煙盒裏的那條煙抽了出來,這迴點燃了,深深地吸口尼古丁,感覺能隔著層霧看著這個小蘿卜頭,並且繼續說出一些傷人的話。

    “學長,學長對於我是不一樣的人!”墨蘭來迴吸一口長氣後,終於大聲說了出來。在說出這句埋藏了許久的心底話時,她的眼角幾近濕潤。

    “墨蘭,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吳梓陽吸著煙,繼續冷冰冰的口吻道。

    墨蘭看他這副神態與以往不太一樣,有些慌,但還是結結巴巴地說:“學長一直對我很好。”

    “我對你好,是因為教授的要求,以一個學長對待學妹的身份。”

    “不是的。不是的——”墨蘭連道幾個不是,心情已經完全亂了,隻能不斷地迴想過去那一幕幕美好的情景,希望以那些迴

    憶來挽迴眼前的一切,“學長在新年倒計時的時候還牽過我的手,輕輕吻過我的額頭。”

    吳梓陽在煙霧後的表情僵硬地抽了抽。她說的這事兒,是在去年除夕夜的事了。當時學校的華人團體,組織無法歸國的國人學子們聚集在大學廣場共同慶賀新年。每年做策劃的人都會出想出一些奇怪的鬼點子製造氣氛。比如在今年新年零時的時候,忽然廣場上全部的燈光熄滅。在這個時候,人們會不覺地牽拉起旁邊人的手。情人之間則會趁這個機會偷偷表白留下新年的一吻。結果在今年的燈光泯滅時,墨蘭柔嫩的小手伸過來觸到他的掌心,他一刻確確實實是忍不住低下頭,憐愛地在她額頭上烙下了一個吻。這說明了,他心中是有一點她的存在,是偶爾覺得她可憐可愛的。但,這與他要挑選終身與自己陪伴的女子不同。男人總是這樣的,可以和許多女人搞曖昧,並且不需負有責任,可是挑來當妻子的女人必定是要不一樣的。

    煙蒂在煙灰缸邊上敲打了幾下,吳梓陽懶洋洋地斜倚在沙發椅背:“墨蘭。不瞞你說。我這次迴國是要去成親的。對方是有錢有勢的小姐,是你所比不上的人。何況,我要的女人,向來就不可能是你這個樣子的。”

    她這個樣子?她一直以為她這個樸素、天然清新的模樣兒是他所喜愛的。不然,他怎麽會喜歡揉她的短發。結果,是她一直誤會了,錯得離譜了嗎?他竟然會說出與肖慶生一模一樣的話來……墨蘭忽然覺得隔著層煙火,吳梓陽與蕙蘭一樣,離她愈來愈遠了。

    “對方能彈一手好聽的鋼琴曲,平日在家裏會插花、畫畫,有一手好廚藝。而且家庭富有,在幫我打理家事的同時,也能支持我的事業。”吳梓陽吸口煙,望向窗外的目光,在淡淡中已經向著那名門世家的小姐飄去。

    若不是戴著大眼鏡,墨蘭那雙桃子似紅彤彤的眼睛,肯定能把餐廳裏所有的人嚇一跳。可是她這副悲傷欲絕的神態,坐在她對麵的吳梓陽沒有看見,或是說是視而不見。

    “好吧。墨蘭,就這樣。該說的話我都說完了。”吳梓陽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裏,停止這段他以為十分無聊的對話。要不是看在教授的麵子上,他本是連告別的事都不想和她說的。最終他站起來時,對著她那個總是低垂被他哥兒們笑話的小蘿卜頭,實在忍不住地厭惡:“墨蘭,你整天這樣邋遢邋遢的樣子,隻會讓男人受不了你。女人們,最終都是得找個好老公的。你成績再好,沒有婚姻,最終仍是在社會上站不住腳。”

    “如果,學長,

    如果我現在就改成你喜歡的模樣兒,你是不是會留下——”墨蘭說到此眼睛在眼鏡後麵已是積滿了淚水,慌亂地口不擇言。她隻想,伸出手捉住他。

    結果他把她的手毫不客氣地甩開了,輕蔑道,“我已經說了。她和你不一樣。她是高門的小姐,她的身世背景,是你後天努力就可以得到的嗎?!”

    名門的小姐兒,她也是。隻要她說出口,可是她說不出口。之前她還和姐姐蕙蘭爭辯,什麽名門世家,即使不靠娘家,她一樣可以覓得真愛。現在她摔的這一跤,簡直是拿自己的話砸了自己的腳。

    耳聽他的腳步聲毫不留戀地離開,墨蘭兩隻手用力地揪起了桌布,用力地,直到心窩口的疼痛漫到全身,淚珠兒不間斷地滑落到手背與桌布上。她很傷心,終於明白到什麽叫做心已死。她真的很蠢,之前真的過得太傻了……

    這時候,她迴想起了蕙蘭剛說過不久的話:相愛能持續多久?一天怕是不夠,十年半載又嫌棄過長。我們傅家從來把女兒當兒子養,傅家的女兒不比男兒差。

    她是傅家的女兒,更不會比她家的女兒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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