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小火又煮了十五分鍾左右,粥的香味就完全彌漫了出來,田新眉掀開鍋蓋瞅了瞅,知道這是熬好了,也就關了火。


    “會長,我熬了些青菜瘦肉粥,你先喝一點吧。”


    她端著青瓷碗走了過去。


    大米和雞肉的香氣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光聞著就令人食指大動。


    “那啥……粥還有剩下的沒有?我還沒吃飯呢,餓。”


    顧良吃得實在太香了,刺激到孫墨的味蕾,他吞了吞口水,不自覺開口。


    “她還得喝呢……”顧良頭也沒抬,悶頭喝粥。別說,這粥入口光滑、細膩,還真是好喝。


    田新眉看著孫墨失望的模樣,有些不太自然地開了口:“鍋裏……還有點呢,我也不太餓。”


    “真的,謝謝了!”孫墨一躍而起,往廚房走去。


    顧良看了她一眼,把粥碗放下了。


    “會長,你吃完飯歇一會再吃藥,不然藥效吸收不好。”


    “好。”


    “你別說,這粥喝著清淡、利口,還真是不錯~”孫墨端著碗倚在門口。


    隻不過簡單地熬了些粥,就被人這麽誇獎,田新眉很不好意思,臉都紅了。她囁嚅地開口:“我下去買些做飯用的菜……”


    顧良“嗯”了一聲,去拿抽屜裏的藥片。


    田新眉下樓朝廚房走去,她站了門口半響,還是伸手把顧良準備的錢包拿了下來。


    臨近黃昏,夕陽溫柔地照拂在身上,心情不自覺的好了起來。


    “我說阿良,這田螺姑娘可夠能幹的……啥時候,借我用兩天”,孫墨說得嬉皮笑臉。


    “滾……”


    “哈哈哈哈哈哈,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故意說的。”


    顧良:“……”


    田新眉想著周六、周日這兩天她都要忙,白天也過不來,就多買了些菜……雞腿看著挺大的,她也拿了幾個……臨結帳時,瞅著門口的魚挺新鮮,也逮了一條肥嫩的準備迴去清蒸。


    進了廚房,她先把魚殺了、內髒也清理幹淨、放在一旁備用,又把買的青菜都清洗了下,留些晚上吃飯時用得到的,其餘都搭配合理、分類用保鮮膜纏好放進了冰箱。想了想,又怕顧良弄不明白,索性在纏好的保鮮膜上又各自貼了簡單的“解釋標簽”,這樣的話就簡單多了,他看一眼就會知道怎麽迴事了。醃雞腿又簡單又下飯,估計會長也喜歡吃,田新眉就把買的幾個雞腿都洗淨、剁成了塊,按照上次的方法,醃上了。


    這一通忙活下來,外麵的天都黑了,田新眉看了看時間,也到了該做晚飯的時侯。蒸米飯的時候,她水就放的故意多了些,這樣蒸出來的米飯水分足、鬆軟易消化。


    田新眉麻利地把生薑切絲,蔥切成小段,辣椒不敢用,腸胃病患者不能吃辛辣的。她把備好的鱸魚兩麵打上花刀,又抹了些料酒在魚身上,然後把蔥、薑填到魚身開刀的縫隙中,放在鍋上蒸。大概用了五六分鍾的時間、起鍋放到了炒鍋裏,放了適量的油和鮮味汁煮開後,趁熱淋入煮開的醬油,也就成了。


    清蒸鱸魚做好後,其餘的菜就簡單多了,一個番茄炒雞蛋,一個清炒蔬菜……都是清淡口味的,大約三十分鍾的時間,飯就準備好了。


    “吃飯了。”


    田新眉在客廳裏喊了一嗓子。


    “來了……”兩個少年說笑著下樓進了廚房,“看著手藝不錯,真香啊”,孫墨誇讚道。


    “沒……都是家常的菜。”


    田新眉說著話,端菜往客廳走。


    “會長,你腸胃不好,這個雞蛋羹是給你燉的,有營養又易於吸收,你先喝了。”


    被一個女生當著自己兄弟的麵如此照顧,饒是顧良再麵無表情,耳根也微微紅了,他清咳了一聲,說:“謝謝。”


    孫墨也被田新眉這種旁若無人的“殷勤、體貼”閃瞎了雙眼。他看了眼好友的模樣,搖了搖頭,在“糖衣炮彈”的攻擊下、估計離淪陷也不遠了。沒看出來,這小胖丫頭心勁還挺大的,直奔京都第一世家就來了。不過,這做飯的手藝還真不錯,魚整的也鮮。就是燜的米飯……


    “哎,我說胖丫,你這米飯燜的太軟嚅了,都像是喝粥的了,不好吃。”


    田新眉迴頭看了他一眼,“會長腸胃不好,就隻能吃這種易消化的。”


    “得,你眼裏就隻有……”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顧良一腳跺了過來,“啊……”他短促地叫了一聲,低頭看了看桌子底下的大長腿,閉緊了嘴。


    田新眉低頭吃飯,隻當沒聽見。她又不是傻子,自然能感覺到孫墨的目光。


    但是,她也沒覺得自己哪方麵做得不對啊。


    她想對自己仰慕的人好一點,有什麽問題嗎?她又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再說,顧良也對她很好啊。她受委屈的時候,生病的時候,被人誤解的時候……那一次不是顧良挺身而出……她覺得,這樣的人值得她為他做任何事。


    在這世界上,除了奶奶,顧良是唯一一個對她釋放善意並願意無條件信任她的人。她要是這樣的人都能辜負,那豈不是太沒良心了。


    “會長,我周六、周日可能來不了,我找了份兼職,得去發傳單……”


    “發傳單?你竟然用這個理由拒絕給阿良做飯。”孫墨夾筷蔬菜放到碗裏,向她伸了個大拇指。


    “不是,我真的是需要這份工作”,田新眉慌著解釋。


    “為什麽?”顧良停下了筷子,開口問道。


    “因為……因為……我已經快沒錢吃飯了”,她的頭低了下來,臉憋成了豬肝色。


    田新眉從未覺得“貧窮”是一件丟臉的事情,但在這一刻,她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氣氛沉默下來,尷尬的厲害。


    “那明天要不要,開車送你去?”孫墨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麽,吭呲著開了口。他其實更想說不就一點飯錢嗎,多大的事,你需要多少我給你。但是,這樣的話在顧良麵前說出來總覺得不是那麽迴事。


    “啊,不用不用”,田新眉忙搖頭拒絕。


    “這錢你先拿著”,顧良伸手從口袋裏拿自己的錢包,遞給她。


    “不不不,會長,我不能要你的錢……我會自己掙錢的”,她緊張的站了起來,手腳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大有一副奪門而出的架勢。


    “別緊張,我不會把錢硬塞給你的。你來說說,誰幫你找的兼職?”她的模樣驚慌失措、顧良心裏也不痛快。他心裏更在乎的是她有困難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不是他。


    “張社長。”


    “張輝?”又是他,顧良的右手緊握成拳,指甲倒嵌入肉,好大一陣才慢慢鬆開。


    “嗯,我私下裏去找他,然後他就給我介紹了這個工作。”


    “私下找他?”孫墨剛一開口,就看到了兄弟風雨欲來的臉色,麻利的又閉上了嘴。


    “嗯,以後有什麽事情記得來找我。”


    對著一桌子的菜,顧良突然就沒了吃飯的心思。


    “知道了,謝謝會長。”


    飯後,田新眉把廚房收拾幹淨了,才拿起沙發上的小包,準備迴學校。


    “等一下,外麵天都黑了,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我去送你。”


    顧良迅速上二樓去換衣服,隨手把車鑰匙也拿了下來。


    “阿良,你先送她迴去,我在家裏等者你,待會還有事情和你商量。”


    顧良“嗯”了一聲,往外走去。


    夜色如水月如勾。


    孫墨吃飽喝足了,心情愜意的很,他哼著小調給葉樂樂打電話。結果,一連撥了兩個,都沒人接。心裏火氣壓抑不住地冒了出來,他滿客廳地找啤酒,結果轉了一圈什麽也沒找到。


    他轉身往廚房走去。他可是記得這邊有一個大冰箱,肯定少不了冰啤。


    孫墨拉開冰箱的瞬間,震驚了……印入眼前的是滿滿一冰箱的蔬菜、瓜果、肉、雞蛋等,一層層分類明確,蔬菜都是搭配好的拚盤、用保鮮膜層層裹住……隱約看到上麵有貼好的標簽,他隨意拿出了一個。


    「生菜:鍋中水燒開後把生菜放進去,加入一些鹽和幾滴油,再把生菜焯幾秒鍾後立即撈起瀝水。鍋中放少量的油燒熱,放蒜炒香,然後再放耗油翻炒,加一些水燒開後,勾芡成汁。然後淋澆在生菜上即可。」


    他又拿了盒切成滾刀狀蔬菜來看,上麵寫得清清楚楚「絲瓜:鍋裏放油,燒熱後把薑、蔥等配菜放入,翻幾次後,倒入絲瓜,炒熟即可。」


    ……


    「禁止吃辣椒!!!」


    冰箱裏塞得滿滿的,還有貼的各種各樣小標簽……孫墨的眼有些熱,說不出來什麽感受,他總算明白顧良為什麽會對胖丫頭的態度格外不一樣了。


    阿良很小的時候,父母就貌合神離,除了整天的吵架之外,根本沒人真心的在意過他……現在多好啊,出現了個胖丫頭。


    這滿滿一冰箱放的不是菜,是她的整顆心啊。


    他苦笑了下,應該為兄弟開心的,可心口鼓脹的嫉妒又是怎麽迴事?


    大千世界、芸芸眾生。誰不渴望被人深刻地、放在心底地愛著。他孫墨也隻是一個普通人,他也想要緊緊地抓住幸福。


    “叮鈴鈴,叮鈴鈴……”


    在安靜的空間裏,鈴聲就顯得特別響亮,孫墨掏出手機看了看,是葉樂樂打過來的……他想都沒想,直接掛了。


    空氣有些悶,一如他的心情。


    「阿良,我臨時有些事,先迴去了,改天找你聊。」他給顧良發了條短信,轉身從廚房走了出去。


    ******


    次日一大早,田新眉就出門了。


    她先到保險公司去簽了到,然後領了一背包的傳單,到指定的地點去發。輾轉著站了一天,選的地方都是人流量最大的場合。


    到晚上五點半左右的時候,算是“下班了”,她又跑去保險公司簽了個下班卡,這一天也就算結束了。


    附近有個公園,來來迴迴走了一天,腿、腳都酸的厲害,她拿出包裏背的幹糧,走著吃著就進去了,她想在這裏歇會腳。


    過了六點,天色漸漸就暗了。她約莫著顧良這會應該已經吃過晚飯了,就懶得來迴跑了,想直接坐公交迴學校。


    田新眉一個人摸索著往迴走,問了好幾個路人,終於找到了迴學校的公交車。


    “田新眉,你怎麽在這裏?”


    周六出校園玩耍的學生很多,擠擠攘攘的,就顯得公交車有些擁擠不堪了。她好不容易找了個門口的位置,扶著椅子背站在了那裏。正在這時,突然有人喊她,聲音有些耳熟。她迴頭一看,是個斯文的男生,穿著白色襯衣、藍色的牛仔褲,看著倒是挺麵善的,就是一時之間想不出是誰。


    “你是?”


    “初中的時候我和你同桌過,我叫李傾,你忘了?”


    “哦……”田新眉愣了一下,她其實還是沒想起來這人是誰。


    “我現在在京都學理發了,我給你個電話號碼,有事情可以找我。”


    男生熱情的從背包裏拿出一個小本子,迅速在紙上寫下了一串數字,撕下來遞給了她。


    “謝謝……”


    “你還沒說你現在幹什麽呢?”


    “我在這裏念大學……”田新眉說道。


    “你考上大學了,真好。”


    男生絮絮叨叨地說著她已差不多忘記的初中往事。


    她並沒有打斷,這種“他鄉遇故知”的心情並不糟糕,甚至在聽到熟悉的鄉音時還帶了絲親切。


    公交車又過了兩站,男生下去了,臨走前還熱情地打招唿,“有事的時候一定打電話給我哈。”


    “好的”,田新眉擺了擺手。


    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她匆匆地洗了個澡,連話都懶得說,就躺下睡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兩天,等終於結束拿到工資的時候,她的心情才重新愉悅了起來,連帶著這兩天的疲乏也像是一下子減輕了許多。


    她在路邊的公共電話廳拔了個電話給顧良,想問一下他這兩天的身體怎麽樣了。


    電話響了好半天才被接通,裏麵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你好,找誰?」


    「會長,是我。」


    顧良站了起來,走到窗邊去接電話,「你在哪裏?」


    「我在路邊,這邊剛結算完工資,準備給你掛了電話就迴學校。」汽車的吵雜聲很大,田新眉的聲音不自覺就放大了數倍。


    「好,用我去接你嗎?」


    「不用,這邊有公交車。我給你打電話就是想問下,你身體好些了沒有?」


    「沒事了,別擔心。」顧良眼裏笑意瀲灩。


    「那行,我迴去了。你晚上記得吃些清淡的,熬些粥喝。」田新眉不放心,又囑咐了幾句。


    「好。」


    一路顛簸著迴了學校,田新眉並沒有直接迴去宿舍,她坐在校園路邊的長凳上休息。


    夜幕降臨,幽藍幽藍的天空中點綴著無數的小星星,一眨一眨地,閃耀著動人的光。彎彎的垂柳在月光地照映下,顯得更加的翠綠。微風拂過,閃爍著銀子一般的光。


    每到這個時候,她就會覺得心酸酸的,奶奶一個人在家裏,不知道怎麽樣了?自己這一離開,陪著她的就隻有一棵海棠樹和一隻橘色的老貓了吧。伯伯、叔叔們總是說著忙忙忙……一個月也不去看她一次。


    奶奶的那棵海棠樹已經養了很多年了,每次開花時,她都很歡喜。


    奶奶總說年紀大了,這樣好看的花是見一次少一次了……


    其實海棠花是很別致的,這一株一次能開了好幾十多小花,你再細細地去看每一朵小花,都像是一顆小星星,而且隻有四個小瓣,水紅水紅的顏色,中間一簇黃黃的花蕊。像是一朵小梅花,又像是花眾中飛舞的小蝴蝶。怪不得有唐朝的詩人如此稱讚海棠:「著雨胭脂點點消,半開時節最妖嬈。誰家更有黃金屋,深鎖東風貯阿嬌。」


    她其實最早見到顧良不是在學校後門的那一次。


    那天,她拎著行李箱往學校走,在校門時見到了他。當時離得有些遠,隻知道他笑起來的樣子,好看極了,就像奶奶養得海棠花那樣、一夜之間開了滿枝頭。


    “喲,又迴來這麽晚?說吧,這周六周日是和誰約會去了?”剛一進宿舍,李花花就笑著打趣她。


    “約什麽會啊,我是替保險公司發傳單去了,一天來迴不停勁地走,累死了。”


    田新眉坐在自己的床上和她說話。


    “傳單?怎麽突然想去發傳單了,難道顧會長還能短了你日常的花銷不成?”李花花一臉的八卦成功惹到了田新眉。


    “你說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日常的花銷,我做任何事都是靠自己的努力、光明正大,和你想的完全不一樣。”


    她從未在宿舍裏發過火,這是第一次。這些話說出來,她也氣的胸口憋悶著疼。


    “行行行,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說話了。”


    田新眉現在有顧良做後台,李花花自然不該多說別的,她可不想被學生會會長修理。


    “花花,你也是的,怎麽上趕著去找氣受?人家現在可是顧會長眼中的大紅人,豈是咱們攀得上的。”


    葉樂樂正對著鏡子卸妝,一臉的不屑。


    田新眉不想搭理她們倆個,話不投機半句多,累了一天也不想再吵架、拌嘴。她收拾收拾自己的洗漱用品,轉身進了衛生間。滾燙的熱水澆在身上,全身舒坦了很多。


    ******


    “幫我查一下田新眉的所有資料,明天的時候給我。”


    “是,少爺。”


    顧良打完電話,站在陽台上發呆,他在想孫墨下午和他說過的話。


    也許,孫墨是對的,他確實應該了解她的所有情況。她過得這樣辛苦,他也應該不動聲色地幫她做些什麽,讓她日子好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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