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沒教我要怎麽..”遙的舉動令蕭猝不及防,他還沒來得及喊出這一句話,就被本源漩渦之中無盡的風暴吞噬,這一次沒有墜落,在他完全落入漩渦的一瞬間,就有無數的黑色觸手朝著他攀爬而來,無情得刺入他的身體。


    蕭覺得自己的眼球都因為一根從太陽穴刺入的觸手而看不到任何的景象,隻有他腦海中殘留的影像讓他知道這些觸手來自虛無,不但能夠刺穿他的身體,更是將一種漆黑的物質填充進他身體的每一個縫隙,甚至連識海都即將被黑色所取代。


    黎明法典第一次表現出恐懼的情緒,它代表了蕭現在的態度,這是比無休止的墜落還要恐怖的事情,這讓蕭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容器,當它被填滿,他就不再是自己,好在他連這一個意識都要被吞噬的時候,胸口的第三力量源泉悄然破碎,隨之消散的,還有那一朵浮現在蕭識海裏取代了一切的黑蓮!


    識海與身體的雙重被淹沒讓重新睜開眼睛的蕭劇烈地喘息起來,他就像一個溺水獲救的人,貪婪地唿吸著新鮮的空氣,但是當他張口的瞬間,那灌入咽喉的風如刀般刮過,然後狠狠地刺在肺裏,痛苦的感覺讓蕭忍不住重重地咳嗽,這裏,竟然連風都透露著一股絕望的氣息。


    蕭忽然意識到自己被遙投入了本源漩渦,為什麽沒有死去,反而..


    他忍不住伸出自己的雙手,他的手變得白皙修長,晶瑩剔透,一個忽然生出的想法讓他魂飛天外,忍不住要解開自己的褲子一探究竟,但是一隻有些冰涼的手落在了他的頭上,讓他本能的感到安心。


    蕭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一雙纖細清冷的眼眸,這一雙眼睛很美,像堅毅孤傲的冰,長長的睫毛輕顫,如飄零絕舞,黯然憔悴的雪,她眨了眨眼睛,如同兩彎深含著笑意的銀月,她輕輕拍了拍蕭的頭,沙啞的聲音中有著濃濃的眷戀和不舍:“弟弟,你醒了?”


    “這位姑娘,你是不是認錯人了?”雖然被對方的一雙美目所驚豔,但是他的良知告訴自己,在麵對這樣一位美人時一定要誠實,可是在他張開嘴時,卻用柔弱的聲音說了一句:“姐姐,你怎麽受傷了?”


    “哦..是啊..”女子蒼白的臉閃過一抹不自然,她手捂著小腹後退幾步,如瀑的銀色長發遮掩了她眼中的悲傷,但是蕭清清楚楚得看到了她腹部的那一個穿透傷,焦黑的血肉不斷侵蝕她新生的肉芽,那不像是一個傷口,更像是一口巨大的磨盤,在無休止地碾碎她的生命力。


    蕭忽然覺得好心疼,雖然從他的四肢百骸都傳來劇烈的疼痛,但是他還是掙紮著站了起來,即使因為疼痛跪倒在地,但還是抓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冷,羊脂白玉般的手青筋浮現,絲絲紫黑色的陰氣無時無刻不在刺激著她的經脈,蕭緊緊握著她的手,卻不能夠給她一絲一毫的溫暖,反而因為那激射而來的黑氣感到一陣刺骨的冰冷,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兩滴淚水滑落臉龐落在她的手上,泛起微微的漣漪:“妤兒姐姐,這,這是怎麽了?”


    蕭率先想到的就是詛咒,這種詛咒沒有太強的殺傷力,但是能夠時刻折磨中術者,吞噬對方的精神和生命,歹毒至極!蕭不知道他漆黑的眼眸漸漸被銀色所取代,暗銀色的眼眸如漆黑的夜空中那一輪銀色的殘月一般,倒映著她即將支離破碎的容顏與哀痛欲絕卻倔強的笑:“霄兒,這是我們銀月一族的宿命啊..”


    “我們是銀月的寵兒,我們是所有魔族的皇,但是每當皇隕落,失去了庇護的未曾成長起來的族人都會遭受永恆的追殺,我們注定會在追殺中成長起來,答應姐姐,當你度過了成長期,當你擁有了那個能力,就用你最血腥的手段去毀滅所有對我們的冒犯,好麽?”妤兒的聲音清冷空靈,像是演奏著一首輕緩的樂曲,但是悲傷與不舍,是她的主旋律。


    蕭覺得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他能夠思考,能夠想象,他不曾擁有身體的控製權,可是他能夠感受到霄的情緒,霄的害怕,不舍,完全在他的心中放大,讓他也忍不住與他一同流下淚水。


    “姐姐..姐姐我不要,我要你和我一起迴到魔皇殿,我要你和我一起統治魔淵!”霄緊緊地抓住妤兒的手,盡管詛咒刺穿了他的手,微不可查的細小傷口擠出一滴一滴暗紅色的鮮血,濕潤了妤兒的手,她也在掙紮,可是他難得的表現出了一絲堅強與倔強,讓掙紮的她任由他握住自己的手,伸出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他冰冷的臉。


    “傻瓜!”妤兒露出了心疼與欣喜交織的笑,她好想哭,但是她不能夠讓弟弟看到她柔弱的一麵,她抬起頭,看向被漆黑的雲糾纏的銀月,她在祈禱,祈禱霄能夠和銀月魔族曆史上所有的魔皇一樣,當他皇者歸來登上魔皇殿的寶座,便能讓銀月的光輝重新灑遍魔淵,那些企圖反抗的魔族與在這個時候保持沉默的魔族,都將付出血的代價!


    銀月,終將與恐懼一同升起!


    她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含笑的側臉很好看,以一個魔族的審美來看,她比銀月更美!


    “弟弟,你害怕麽?”當笑容美到極致,星輝如流蘇墜下,落入她清冷的眼眸裏,蕩開了一圈漣漪,她看著霄的眼睛,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我..”霄有些躊躇,他的姐姐是那樣的美,美得驚心動魄,美得讓人不敢直視,也美得讓人心疼。他知道這個問題代表著什麽,曾經他問過身為魔淵最強者的父親,為什麽不將所有心存叛念的魔族趕盡殺絕,父親的迴答是讓那些活下來的魔族記住銀月帶來的恐懼,隻有在他們的心中根植恐懼,才能讓銀月永久地統治魔淵。


    所以,身為擁有讓所有魔族嫉妒的血脈的銀月魔族,能夠為了血脈的延續死去,卻絕對不能讓恐懼玷汙了自己的血脈,可是看著那一雙朦朧的期待的眼睛,霄還是生硬地迴答:“我害怕..”


    霄的迴答和她心中的答案不謀而合,可是這不是她希望得到的答案,她閉上了布滿氤氳水霧的眼睛,第一次打了她心愛的弟弟,她的耳光很響亮,卻很無力,但是抽在他的心上,比鞭子還疼,比鞭子更疼的,是她的哭聲:“你是銀月魔族,你是一個男人,你怎麽能害怕呢!”


    “可是姐姐才是父皇都讚不絕口的天才!”霄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但你是姐姐的希望啊!”妤兒的聲音裏有了一抹瘋狂,她的手從霄的手中掙脫,心疼地捧著他的臉,她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地說:“你絕對不能害怕,知道麽,就算是為了姐姐!”


    “我害怕的不是追殺,而是害怕你用這樣的語氣和我說話,我..”霄還沒有說完,就被妤兒擁入懷中,姐姐的懷抱不再像曾經那樣溫暖,冰冷得讓人覺得陌生,可是霄很珍惜地抱著她,仿佛放開手,她就會與那被黑暗遮蔽的銀月一般消失無蹤。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溫熱的淚水是她最後的溫暖,落在霄的銀發上,有些清涼,他好想一直這樣擁抱著她,就像小時候那樣無憂無慮,如同沐浴著銀月的光輝,可是她不得不掙脫他的懷抱,輕輕地揉著他有些紅腫的臉,幽幽歎息:“我的弟弟長大了,也知道喜歡了,姐姐聽到了你的心跳啊,有心,就會有欲望,有了欲望,就會恐懼呢,但是魔皇是不能有恐懼的..”


    “我..”霄想要爭辯,但是阻止他的是妤兒冰涼的唇,他驚訝的眼睛映在她灑滿細碎哀傷眼中,憂鬱被不舍和鼓勵取代,然後化作甜甜的笑意,隱去那一抹深深的暗戀與歡喜。


    她和他的淚縱橫交錯,纏繞消逝,如破碎的琉璃,碎在彼此的心裏。


    魔淵的風第一次變得溫柔和煦,吹起了霄和妤兒滿是血汙的衣角,吹起了他們銀白的長發,也吹皺了霄不再平靜的心,他抬起染血的手想要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可是她也隨風而逝,化作點點晶瑩穿過了他顫抖的身體,與她最後的輕笑一起,融入他的眉心,烙印了一輪閃耀的銀月:“你舍不得我,這將是我們共同的最大的恐懼,所以..對不起,讓我永遠留在你的心裏!”


    他閉上了眼睛,在漆黑的世界裏,星輝依舊,冷月如勾,遺世獨立的身影依舊娉婷婀娜,笑靨如花,隻是他的歎息沉重傷痛:“你是流淌在我血脈裏唯一的溫熱,失去了你,點燃月環還有什麽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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