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細鐵絲將幾根鐵釘綁在竹杠的一頭,便是箭。


    取稍粗的毛竹剖開,兩端係上繩子便是弓。


    站在船頭,老者隻有一隻眼睛,他的眼中有徹夜未眠積累下的血絲,那是一抹妖異與淩厲。


    他已經找到了那個在他心頭縈繞了一天一夜的身影,隻是,對方已經如他所料的一樣成了江上的一具浮屍。


    光溜溜的,在朝陽與江水的映襯下,對方的膚色顯得蒼白,蒼白得不似常人所有。


    他很確定這一點,雖然由於江流的問題他並沒有將船駛到對方身邊親手測量對方的脈搏,但是在老人多年的見聞中,將一個昏迷中的人丟進江中,第二天對方還能活著的故事隻存在於給小孩子看的神話中。


    他在射出手中之箭前唿喊了幾聲,對方毫無反應的表現更是讓他心中篤定無比。


    鬆弦,射出手中的箭。


    “啪!”


    名為‘箭’實為老者平時在田間地頭捕捉黃鱔水蛇補貼生活的粗製魚叉射了出去,然而卻沒有集中老者瞄準的目標。


    它落在了‘浮屍’邊上。


    老者平時捕捉黃鱔水蛇的時候可是百發百中的,他早在常年的生活中練就出了一手百步穿楊的箭術,隻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在人前展示過。


    然而,第一次的,從他手中射出的箭矢落了空。


    “怎麽會……?”


    ‘箭’隻有一支,老者從未考慮過這一箭落空之後的事情。


    所以他楞了一下。


    不過他並沒有楞很久,現在並非是‘一箭落空便會喪失性命’的關頭,隻要將青年的屍體搬到船上或者銷毀,手段什麽的完全不必在意。


    他拉動了栓在‘箭’尾上的繩索,試圖將其拉迴再做打算,然而……


    “轟!”


    江底像是隱藏著水雷,老者的這一拉便如觸動了什麽機關,江麵上,那具‘浮屍’周邊頓時炸開了數米之高的水花。


    音浪如雷,水花撲麵。


    老者隻感到自己眼前一花,隨後便是一陣的天旋地轉,他摔進了船艙之中,一屁股坐倒。


    “這是什麽情況?!”


    待得水花歇下、音浪過去,老者再度睜開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小舟上多了一人。


    這是一名全身上下隻穿了一條四角褲的青年,一滴滴的水正從他的身上不斷滴下,小舟上他落足之處已經濕了。


    “這是什麽意思?”


    他正抓著老者射出去的‘箭’,望向老者的目光中滿是冷色。


    源自目光的壓力迫使老者將自己的視角抬高,他看清了對方的麵孔。


    “嘶……!”


    沒錯,他認識這張臉。


    沒錯,眼前這人正是他尋找了一夜的家夥,他射箭時並沒有瞄錯目標。


    但是……


    “你不是已經死了麽?”


    老者差點將這句話說出口,被青年的目光盯著,他渾身上下都在微微發抖。


    “你是人是鬼?”


    半晌,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你猜啊?”


    持著‘箭’的青年嘴角略略一抽,隨手便將‘箭’插在了船頭上。


    “老丈,附近最近的城鎮在哪個方向上?”


    青年沒有再追問先前的‘一箭之仇’,船上的老者是個不折不扣的尋常人,他相信老者應該隻是個特殊的打撈工罷了,至於支看上去簡陋無比的‘箭’隻是對方討生活的工具。至於自己麽,顯然是被對方當成了‘顧客’。


    說實在的,大清早突發奇想地跳進江中洗澡本就是他的錯,洗著洗著玩起了仰泳更是他的錯,之後又沒有理睬老者的唿喊還是他的錯,他沒有理由去責怪老者。


    當然了——如果他能夠讀出老者此時腦中浮現出的一切的話他就不會這樣想了。


    “那……那……那邊……”


    老者還癱坐在船艙中,仿佛下肢功能完全喪失了一般,他用不住顫抖著的手指指了一個方向,他望向青年的眼中滿是恐懼的意味。


    故老相傳,江河湖海等水係中皆有水鬼,而這些水鬼多是曆年不幸淹死於其中的人所化。


    人死本燈滅,但若有依舊在人世留連的,多是有未了之情、未解之仇。


    眼下,眼前的青年是來複仇的麽?


    “……”


    老者隻感到自己的舌頭打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人越老便越敬畏鬼神。


    “那邊麽?多謝。”


    站在船頭的青年看著船中老者那副抖得跟篩糠似的樣子心知自己確實是嚇壞了對方,又念及自己在人前露麵會惹上麻煩,登時對著老者略略道謝,隨後一個閃身便約上了天空。


    “鬼……鬼啊……”


    良久,船中老者才重新聚起了氣力、用軟得不行的一雙腿腳與雙手並用著將自己挪到船頭。


    他的臉上煞白一片,鼓起勇氣四下張望,卻發現大江上下裏、晴空萬裏上根本連個人影都沒有。


    顫顫巍巍地直起身,他摸著插在船頭上的‘箭’,隻有‘箭’上與船頭所殘留的水跡能夠證明剛剛的一切真實地發生過而並非是老者的臆想。


    江上有風,風中,老者聞到了一股讓人反胃的腥臭。


    江湖何處水草腐?


    風吹江湖起波瀾,小船搖曳間老者一個站立不穩,徑直摔進了江中。


    “啊啊啊!”


    平日裏老者入水就像是迴家、遊泳就像是吃飯,而這一刻的他卻像是旱鴨子般地手足亂蹬,便如水中有著什麽恐怖的存在在看著他,隻要他停下了動作便會將他拖入日光都照不進的江底。


    他掙紮著,像是隻被丟入了沸水中的青蛙。


    江湖草木青,世道人心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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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頭換麵’的技能真是方便,不同於莫邪‘才做了一點事就被通緝得連街都不敢上’,霖溟可謂是百無禁忌。


    昨天還炸掉了一座大樓、奪走了不知多少條性命,今天他就又大搖大擺地走上了街,開始了覓食之旅。


    沒錯,覓食。


    入住血族之軀或許有著諸多便利,但是卻也有一些‘小麻煩’:


    第一,陽光。


    雖然身為真祖,這具身體並不會像普通的吸血鬼那樣見了太陽就像化身為人型火炬,但陽光依舊會降低霖溟的身體屬性——基本上就是打個對折。


    第二,血液。


    人是鐵飯是鋼,就像是人不吃飯就會餓,一餓就會各種難受一般,身為一名血族,如果不吸血的話即便是真祖也會感到困擾。


    霖溟雖然不知道‘困擾’究竟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但是他能從這具身體的肢體上感受到這一切。


    他手背上的肌膚已經有些微微發皺,手掌更是發幹,不過他的嘴唇更幹有些位置已經開始發裂。


    “是時候進餐了。”


    對於血液的渴望已經充斥了這具身體的每個角落,若是尋常的血族早已經喪失了理智、隨地撲倒個路人就開始大快朵頤了。


    隻是霖溟可不是尋常的血族,甚至他的存在方式本就與血族沾不上邊,對於他而言,進食的欲·望還遠遠比不過蹲在他的臨時據點中研究周十三的靈魂結構。


    他隻是對於這具身體中湧現出的欲·望感到有趣,因為他發現雖然這具身體已經很饑·渴了,但也不是每一個路人都會讓它感到興奮。


    或者說,每一個路人讓這具身體產生的‘興奮度’都是不一樣的。


    如果說街邊步伐匆匆、臉色青灰、一副熬夜過多樣子的白領給這具身體帶來的‘興奮度’是10的話,那麽在臨時據點裏依舊‘不省人事’的周十三給它的‘興奮度’就是1000,這也是霖溟從據點裏跑出來的原因之一。


    畢竟,如果他再呆在周十三身邊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忍不住把她吸幹了。


    不要誤會,這並非是霖溟的主觀意願,這隻是血族之軀的正常反應罷了。


    霖溟轉過了三條街終於找到了一名不錯的獵物,相比於10點的白領,眼前的正開車駛入地下車庫的麗人居然讓霖溟體會到了大約100點的‘興奮度’。


    體內的饑餓感促使著霖溟打消了‘繼續逛逛’的念頭,他尾隨著女子的車子走入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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