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也沒想到會是這樣!”鍾玲跪在地上,失聲痛哭,“那日,我和顏婷莫吵完架之後一口氣跑到澡堂衝涼,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就是我想讓她死!我想讓她死!我一定要讓那個受盡折磨,在絕望和痛苦中去死!可是,我真的很怕,我不敢殺她!我怕事情敗露後我會坐牢,我害怕我的浩然從此之後疏遠我,害怕我!


    或許是這種極端矛盾的心態,召喚了蟄伏在這附近的邪靈。


    我洗著洗著澡,浴室的燈忽然黑了!蓮蓬頭裏澆灑的熱水也忽然停了。更詭異的是,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一個女人的歌聲!由遠及近,由遠及近,空靈美妙的像一陣風,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和陰森感!


    我心裏害怕極了,但是很奇怪,我明明知道這個女人肯定不是人,但是我卻一點也不想躲避,我當時就有一種預感,或許這個她能夠幫助我除掉我恨的那個人。


    她說,“年輕的胴體,溫熱的血液,滿腔的恨意,我很喜歡。”


    我問她,“你是誰?”


    她說,“我曾是這個世界上最美貌最強大的人,可是因為世人的妒忌,和族人的背叛,一場大火毀了我的身體,一個詛咒摧毀了我的靈魂。我隻是一個殘念,不過我的殘念裏埋藏著足以毀天滅地的力量,我可以幫你除掉你恨之入骨的那個人,不過我需要你付出一點點代價。你若助我重生,我必叫她死!”


    我當時完全被複仇的念頭蠱惑了心智,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我要讓那個瞧不起我的人玩弄我的人付出慘痛的代價,我要讓踏碎她的驕傲,我要毀滅曾浩然對她的愛!


    “隻要你讓鍾玲死,我願為你付出任何代價!”


    “你確定?”


    “我確定!”


    四周太黑了,我什麽也看不見,隻聽耳畔傳來那個女人尖利的笑聲,我的周身狂風大作,風刀如割,我的四肢還要軀幹瞬間感受到宛若淩遲的疼痛感!我能清楚的感覺到,鮮血從我的傷口中飛濺而出被狂風卷積到那力量的中心!


    那種感覺簡直太痛苦了,我明白在這樣下去,我一定會死!我叫那個女人停下來,可是換來的卻是她更加瘋狂的笑聲!


    她說,協議一旦達成,血祭一旦開始,她的獵物便沒有迴頭的餘地!她說,她將通過血液繼承我的一切,我的精氣,我的青春,我的七情六欲,以此,將變成她替我複仇的資本!


    我這才明白我究竟和一個怎樣可怕的存在做了交易!我想迴頭,可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淚水滑過鍾玲清秀的側臉,我原以為,此時此刻她真的放下了過去的仇恨,可是不然……


    她平靜了一下,繼續說道:“警察都說找不到我的身體,嗬嗬,怎麽可能找到!我軀幹的血肉都被那人蠶食幹淨!就連骨頭渣子都沒有剩下。在那以後,我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除了複仇複仇複仇,我失去了一切存在的意義!”


    “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纏上我們?”


    是鍾玲自己把靈魂出賣給惡魔,走到今天這一步也怨不得別人,她本可以擺脫渣男,擺脫傷害她的朋友,發現自己的優點,以全新的方式過上更好的生活,可是她並沒有這麽做!她用自己的毀滅去重重撞擊傷害她的這個世界,同時也害了好多無辜的人。


    可憐、可悲、可恨、可歎!


    “是惡靈讓我來找你們的,可是我自始至終都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大禮堂的時候,她說她需要更多的亡靈獻祭,增長她的力量,於是她放了火,害死了那麽多人!和我沒關係,和我真的沒關係呀!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今晚的事情也是,我本就想借助她的力量報複顏婷莫的,可是沒有想到她附在我身上之後,會做出這麽可怕的事情,甚至還差點害了你,和你的老板,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真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她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我相信事情變成這樣並非她的本意,可是我卻始終沒有勇氣說出原諒她的話。那麽多條年輕的生命因她命喪黃泉,她複仇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


    “反省的話你還是到那邊和你害死的同學說吧,現在我是萬萬不能留你在人間了,該送你去你應該去的地方了。”


    靈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淡淡說道,我能感覺出靈此時此刻發自靈魂的厭惡和疲憊。他不等鍾玲說話,就拿起法杖,想要念動咒語。


    可是不料,這個罪孽深重的亡靈卻撲通一聲跪在了靈的麵前。


    “求求你,求求你,再讓我見浩然一麵吧,到那裏以後,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們了!”


    靈的臉瞬間冷了下來,語氣堅定到不容拒絕:“你夙願已了,惡靈已經消耗了你太多的元神,日出之前,我必須送你去那邊,否則,你必會魂飛魄散,到時候,誰也保不了你!”


    我皺眉,看了一眼表,現在已經快五點了,微明的天光刺破黎明的黑暗,遼闊的天際即將迎來破曉的曙光。


    日出在即,花幾分鍾的時間找一個人,對於鍾玲來說,實在是太危險了!稍有不慎,她便再無重來的可能。


    “鍾玲,相信我,就算你找到他,也不可能改變什麽,他根本就不是那種可以托付終生的好男人。”


    我開口規勸道,話雖傷人,可是我真的不想看鍾玲為這樣一個男人冒險!


    可是鍾玲的表情卻出奇的堅定,她看著我和靈,淒婉一笑,說道:“我和他從小生長在山村之中,我以為我會陪在他的身邊一直像個妻子一樣照顧他,可是現在看來終究是不能夠了,城裏花花世界,誘惑太多,可是我相信,他的沉迷隻是暫時的而已,他……終究會變成我記憶裏,那個最淳樸最體貼的少年。”


    我歎了一口氣,把目光轉向靈,隻見他依舊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我便禁不住開口央求道:“靈,你知道曾浩然在哪嗎?要不咱們幫幫她吧。


    幾個月前,陳銳不也是這樣?放不下仇恨,放不下愛人,執意留在人間。我希望,最後鍾玲也可以,了結她最後的心願,安安心心的去她該去的地方。


    靈的眸色頓時深了好多,他揚起下巴看著我,臉上的表情越發的令人難以捉摸。


    我被他盯得發毛,心裏突突打起了小鼓,心說完蛋了,鍾玲這次把事情搞這麽大,靈不想節外生枝,肯定不會答應她的。


    沒想到我的老板卻在沉默良久之後,拿出自己的手機,丟給鍾玲,並說道:“我在這部手機上失了咒語,以這個為媒介,鬼魂便可以和普通人對話。”


    我的老板,果真還是善良的!鍾玲接過手機,對靈千恩萬謝,激動的熱淚盈眶,我亦一臉感激的看著他。靈似乎被我們盯得有點不好意思,微紅了臉別過頭去,說道:“記住,我隻能給你五分鍾的時間,五分鍾以後,塵歸塵,土歸土。”


    五分鍾,隻有五分鍾了!糾葛了一輩子的愛恨情仇,竟然隻能用短短的五分鍾來結局。


    我和靈一前一後,安靜的看著她,鍾玲顫抖著雙手,撥通曾浩然的號碼,在長久的等待後,電話那頭傳來曾浩然醉醺醺的聲音。


    那一瞬間,在天光中漸漸透明的女鬼淚如雨下。


    “喂,浩然,是我……”


    “喂?小玲,是你嗎?”那頭的曾浩然顯然是醉了,酒精將他的情感激發的日益強烈,可是他的聲音卻顯得那麽欣喜若狂。


    “是我……浩然,你怕我嗎?”


    “你……是找我索命來了嗎?是呀,要索就索吧,是我混蛋,是我對不起你!”電話那頭的男人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我活著都快累死了,還不如你呢,死了算了!”


    “浩然,你求求你別這樣!我怎麽可能忍心傷害你的!我隻是想來和你道個別,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著,能有好的未來。”


    “未來?哼,像我們這種窮山溝裏出來的,單單靠自己能有什麽好的未來?城裏人揮霍父母財產,動輒一擲千金鮮衣怒馬,可是我們呢?小玲,我們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我們是整個家族的希望是山村靠知識改變命運的寵兒,我們付出了比普通人更多的努力,才獲得了和城裏人一樣優質的資源,可是艱辛奮鬥的我們卻並沒有得到尊重!我們來到這個環境,整整四年,卻始終生活在別人的白眼裏。那些值得所謂的高素質青年甚至老師高看一等的,始終不是我們這種出身貧賤的窮困生,而是衣著光鮮的富家子!


    小玲,為什麽?為什麽我這麽努力,還得不到別人的關注!我不想一直被別人壓製,我也不想一直被別人忽略!這不公平!


    所以,所以你不知道,顏婷莫的出現對我的誘惑力有多麽大!我雖然特別討厭她,但是她可以為我帶來我想要的一切,財富、地位、別人的關注!


    如果我答應和她在一起,我為之會苦苦奮鬥數十年的東西,會變得那麽唾手可得!


    這個想法,在我的腦海裏存在了很久,可是我並沒有給你說,我想,你那麽單純,我害怕破壞了屬於你的快樂。我害怕我的偏激和自私會讓你也過得不幸福。


    我本想著,這可以作為我努力奮鬥,成為人上人的動力,但是……就在前段時間,我母親病了!我需要錢,我真的很需要錢!


    小玲,真的對不起……


    但是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愛她!我真的一點兒也不愛她!”


    “鍾玲,快停下來,時間要到了!”


    靈厲聲催促道,伸手要去奪她手中的電話,可是不料,鍾玲卻飛快的閃身。


    她哭著望著靈,央求道:“我求您了,就在給我一會兒時間。”


    “小玲,你怎麽了?你要走了嗎?”電話那頭的曾浩然似乎感受到了這邊的危機,焦急的阻攔道,“小玲,我求你不要走,在陪我一會兒,好不好?我現在真的好寂寞。我還有好多話想要和你說。你在天堂一定要保佑我找到一份好的工作,將來過上人上人的生活,保佑我心想事成……”


    此時此刻,一縷晨曦,穿過大禮堂被燒的千瘡百孔的門,照到我們旁邊的椅子上。鍾玲的鬼體顫抖了一下,隨即像青煙一般,緩緩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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