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二年的晚春。

    距離徐若麟北上已經過去大半年了。這大半年的時間,說長,並不算長,但也不算短。許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

    先說國事。皇帝決意遷都燕京以鞏固北防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燕京雖就在那裏,傳聞經過風水大師考察,皇宮也將在前朝遺留下來的宮室遺跡基礎上改造擴建,但這畢竟是項浩大宮城,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雖然人人都知道,從計劃到真正遷都的那一天還要很久,但富商巨賈聞訊之後,仍是紛紛趕去那裏競相買地,掀起了一股熱潮。燕京地價一夜之間暴漲。甚至就連再靠北過去些的關外,此刻還在進行中的那場戰事,也絲毫阻擋不了這種熱情。

    與北宂的戰事確實還在繼續。徐若麟與他的宿敵,北宂尤烈王各自統帥兩支軍隊,半年前開戰後,從一開始的相互試探、拉鋸,一直到現在,兩軍仍在相持。大楚東從濱海,西至隴西,南至南疆,遼闊四境內的百姓們,這段時日裏,街頭巷尾茶館酒肆談論最多的,便是這場關乎大楚國威和北方局勢的戰事了。

    前線的仗還在打,後方不打仗的人,上從皇帝,下到普通百姓,日子還是照舊要過的。

    皇宮裏,安嬪月初安然誕下一龍子。這是趙琚的第三個兒子。他自然高興。母憑子貴,次日,安嬪便連跳數級升為貴妃。此前,慧妃、容貴人半年前也相繼懷了身孕,如今都大腹便便待產,後宮一派祥和。除去這些,另件大事,便是上個月,十八歲的太子趙無恙大婚,迎娶被宮中女官教導了一年的蘇家女兒蘇世獨,正式成人。然後就在半個月前,趙琚又收到來自北方的最新戰報,在經過艱苦的一係列拉鋸戰後,大楚軍隊接連取得兩場關鍵戰役的勝利,已經將戰場推進到了燕然山一帶。徐若麟最後在戰報中說,倘若不出意外,數月之內,這場戰爭便會有一個結果了。

    徐若麟為人謹慎。在戰報中說這樣的話,便意味著他對戰事的取勝有極大信心。這對趙琚來說,自然是極大的好消息。

    後宮和睦,子嗣繁衍,戰事也算順利。按說,現在的他應該鬆一口氣了。但是事實並非如此。趙琚近來一直心事重重。甚至連前線這樣的大好消息,都不足以驅散他心中的陰霾——他覺得自己的身體出了點問題。

    去年七月,他在太倉親送袁邁率船隊出洋後,下龍台短暫暈厥,過後便沒事了。他自認年富力強,迴來後也就沒怎麽放心上。國事繁忙,要他定奪考慮的地方太多了,他很快便忘記了這事。直到去年底,有一

    天深夜,他在容貴人處時,忽然再次頭痛欲裂。當時驚動皇後,蕭榮急召太醫院於院使等人前來診治。眾太醫圍著抱頭的皇帝一時束手無策,最後還是於院使以金針刺療,這才止住了痛。

    這一次頭痛之症後,便如開了個頭,短短不過數月之間,這頭痛之症便已經數次發作了。最近的一次,就是半個月前退了早朝,他正與一群大臣在禦書房為運河沿岸數省新近爆出的一樁貪墨大案而爭辯起來。牽涉官員之多、級別之高,出乎他的想象。一時急怒攻心,再次頭痛倒地,最後也是靠於院使的金針才渡了過去。

    關於他的病因,太醫院眾人起先各有說辭,到了現在,漸漸都歸結於頭風。太醫雖含糊其辭,趙琚自己年少時也覽閱過醫書,知道此症起因不但難定,且沒根治之法,隻能將養。一旦病痛纏身,短期或許不致致命,長久卻極折磨人。倘若病勢不加控製,嚴重時厥死也有可能。

    他年少起便胸懷大誌,成人後殫精竭慮,終於在壯年之時登上大寶之位,本正是一展宏圖之時,不想事情還沒做幾件,忽然便得知自己患有此種病症,這樣的打擊,不啻蒼鷹折翅,可謂深沉徹底。縱然於院使時時勸導他須得放開胸懷平心靜氣,以免氣血瘀滯加重病症,他又如何能真正想得開,做得到?

    皇宮中人,這大半年裏各自有喜有悲,魏國公府的人事自然也有巨大變化。

    去年秋,徐若麟離開兩個月後,初念安然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是個男孩兒。果兒被準許入房去探望自己新得的弟弟時,見他白白胖胖,被裹在繈褓裏,閉著眼睛隻顧津津有味地吸吮塞入自己小嘴裏的一隻緊握小拳頭,吱吱有聲。拿開他拳頭,他便不依地蹬腿搖頭,十分有趣。越看越喜歡,忍不住叫他一聲“小饞貓”,於是她弟弟便得了個小名叫“喵兒”。

    初念初為人母,出了月子,辦過滿月酒後,親自照顧兒子。起先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在身邊張媽宋氏等人的指導下,漸漸也就上手了。

    照料幾個月大的孩子本就是件非常辛苦的事兒。自從有了兒子,有關他的一切便幾乎耗費去了她全部的精力。哺乳、把尿、給兒子穿衣洗澡,守著他睡醒,她忙得幾乎沒空去想別的。隻在夜深人靜,身畔的兒子安靜睡去之後,她才會去想遠在關外的孩子父親。

    說不擔心自然是假。從他離去後的第二天起,她便開始記下他離開的天數。日子就在平淡的忙碌和暗暗的掛念中飛快而過。到現在,兒子已經五個月大,而他離開也整整兩百

    天了。

    上個月的時候,母親王氏曾帶給她一封來自表哥王默鳳的信。他在信裏說,他當初照她所說在燕京暗中買下的房產如今大漲。他隻留了最好的幾處,剩下的都已脫手,獲利豐厚。他的父親王鄂如今在老家閑適度日,他便也打算外出長旅。離開前,將她所得和幾處房契一並交付,往後便再無牽掛了。

    徐家雖有國公之爵,但傳至如今,和金陵大多數的世家大族一樣,數代下來,需要費錢的細目隻會多不會少,而進項卻有限。也就剩個架子好看了。雖逢年過節有皇家賞賜,大頭都是些緞帛實物,真金白銀數目卻是寥寥。國公府掌家的,一直是廖氏,也就由她自己掌控進出。初念雖不必為公中銀錢費心,但自己這個小家裏,分流到她手上,能支配的財產更是有限。徐若麟在外雖唿風喚雨是個能幹的人,對這些家中銀錢之事卻沒半點概念,更不會利用職權去撈取什麽好處。初念手上忽然多了這麽一大筆錢,忽然有了一種暴發之感,頓時連底氣也覺得足了許多。想到王默鳳因了自己之故,甚至不能再入京城一步了,心中十分感動。隻是相隔甚遠,今生也不知道能否再有機會見麵了。隻能由衷盼他萬事順意了。

    這大半年裏,國公府另件需要提到的事,便是三少爺徐邦瑞終於得償所願,年初時,娶了司家二房的初音。

    廖氏原本打定主意,便是為了一口氣,無論如何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的。又想著兒子素來心性不定,過些時日,想必便會淡了念頭。不想徐邦瑞竟矢誌不改,著了魔般地一心要娶初音。翹家、央求、發誓,在廖氏跟前耍盡了法寶,一拖就拖了一年多。然後到了去年年底,也不知道哪裏傳來的消息,說司家就要把初音許配給鴻臚寺一官員家的兒子。徐邦瑞聞訊,急紅了眼,跟廖氏大吵大鬧,甚至操刀要抹自己脖子。鬧到最後,做母親的終究還是強不過自己唯一的兒子,無奈隻好應了下來,拉下老臉去求了司國太,讓她先給司家人傳個意思,跟著遣了媒人上門,兩家訂下了親事,二月的時候,終於把婚事辦了。

    初念從前還在娘家時,與這個堂妹幾乎沒什麽往來,知道她對自己素有敵意,現在成了妯娌,麵上對她自然客客氣氣,關起門後便無來往。倒是初音,大約出嫁前受過教,一開始時頗有新婦模樣。小夫妻關起門背地裏如何不知道,在人前對廖氏卻是侍奉周到,早晚請安一樣不落。

    廖氏雖不喜這個同樣出自司家的兒媳婦,但比起初念,初音又大不一樣了。一來,她與初念隔了房,二來,畢竟是自己

    親兒子的媳婦。一開始擺了些天的臉色後,見她對自己恭恭敬敬的,兒子也似乎真的收起了心,不再三天兩頭地往外跑。然後沒兩個月,得知她有了身孕,漸漸也就有些滿意了。

    表麵看來,這一家人算是相安無事。尤其對與初念來說,倘若徐若麟能早日凱旋,一家人得以團聚,她對自己目前的日子,真的是再無別求了。

    入了五月。這一天,趙琚再次收到了來自北方的戰報。

    這應該算是一封捷報。發報的人,不是徐若麟,而是徐若麟的一位副將。

    捷報中說,月初的時候,一直相持於燕然山側的兩軍終於有了新的動作。徐若麟布陣,誘敵深入,最後一場大戰,殲對方主力,擒十數名敵方重要將領,數萬兵卒投降,剩餘殘兵逃向北宂。大楚軍隊趁勝追擊,連奪北宂七八個要塞,北宂皇帝派人議和,請求停戰。

    這本是個大好消息。但是跟著,卻有一條壞消息。

    在燕然山的最後那場大戰中,大楚軍隊雖大獲全勝,但主帥徐若麟卻與北宂尤烈王一道失蹤。戰役過後,黃裳等人清理戰場,派人在附近搜索了幾天幾夜。方圓數百裏,唯見茫茫戈壁荒原,始終沒有他的下落。

    戰報中沒有明說,但是誰都知道,這是兇多吉少的意思。

    趙琚乍聽這個消息的時候,震驚可想而知。當即迴函,下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找到徐若麟。

    半個月後,當他收到了關於尋找無果的第六封快報時,他開始漸漸有了新的考慮。

    他派了能言善辯的禮部尚書組成一個談判團前往燕京,主持與北宂的議和事宜。而同時,徐若麟失蹤的消息也傳了開來。

    趙琚也不十分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麽想的。但是他確實留意過蕭榮對此的反應,特意親口告訴她此事。當時她聽到這消息時,露出了驚憂之色。但後來便一直頗冷淡,並未朝他過多打聽,也沒什麽別的舉動。

    趙琚對蕭榮的反應還算滿意。但是太子趙無恙,有一天卻真的惹惱了他。他當著自己的麵,目中蘊淚地請求讓他過去,說他要親自帶人去找徐若麟。

    趙琚知道自己不該對此感到不快。於情於理,太子這時候有這樣的請求,完全可算正當。畢竟,徐若麟是他的師傅,曾數度救他於危難之中。但是趙琚卻仿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看著自己這個兒子。

    他將來是要接替自己這個皇位的。他現在站起來,已經和自己一樣高了。朝中有

    一幫對他十分看重的臣子。徐若麟是他的重要依仗。現在,徐若麟出事了,生死不明,他便這樣跪在自己跟前,口口聲聲說要過去把他找迴來……

    他木然地盯著這個兒子時,腦子裏忽然閃出前些時日發生的一件事。他為了減輕頭痛發作時的痛苦,照了身邊一個太監的話,偷偷出宮去尋訪一個很有名的據說有異能的道士。那個道士在詳細問過他與太子的生辰八字後,推演了一番卦象,最後對他說,太子與他命理衝克,這說不定便是他壯年便染頑病的起因。

    他本來從來不信這些的。之所以會過來,多少也是存了病急亂投醫的念頭。當時聞言大怒,厲聲嗬斥了那個道士後便拂袖而去。但是現在,他看著跪在自己麵前的兒子,想到那個道士的話,心情忽然極端惡劣,幾乎連想都沒想,便厲聲嗬斥道:“你乃一國太子,如何能隨意離京?你怕再無依仗,這才苦苦求朕,想要去將他找迴,是也不是?”

    趙無恙驚呆了,怔怔望著座上的父皇。趙琚話剛出口,也意識到不妥,緩了下臉色,道:“無恙,朕明白的你的心情。朕也與你一樣。隻是你身為太子,確實不宜離京。朕已經下令,派人一定要找到徐卿,不惜代價!你放心。”

    趙無恙慢慢低下頭去,朝皇帝磕了個頭,恭恭敬敬地謝恩。

    ~~

    毫不誇張地說,徐若麟的死活,絕對能影響現在朝廷如今的平衡局麵。所以他失蹤的消息,近來自然也成了朝中大臣們議論的焦點。外人尚且如此,何況首當其衝的魏國公徐家?連徐耀祖都聞訊趕了迴來麵聖,自請奔赴他的失蹤之地尋找。自然被趙琚好生安撫了一番,說派人在盡力搜尋,讓他不必過去,安心等著消息便是。

    喵兒出生辦滿月酒的時候,徐耀祖這個祖父並沒有迴來。但是這一次,他破天荒地親自去看了他,甚至小心翼翼地抱了下他,然後對著初念說道:“老大媳婦兒,是我沒用——若麟出事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卻什麽都做不了——皇帝說他一直派人在尋找——所以你要安心,在家別胡思亂想,好好照看我孫子,等著若麟迴來。”

    徐耀祖一走,看著吃飽了坐在那裏對著自己依依呀呀在笑的兒子,初念再也控製不住情緒,眼淚順著麵頰慢慢滴落了下來。

    從聽到這個消息的第一天起,她便告訴自己,這是個誤會。她知道這一場戰事,或許真的是他的一個坎。但這一輩子,他不可能真的就這樣失蹤,甚至像別人暗地議論的那樣死去。臨走前,他對她說的那些

    話還曆曆在耳。他那樣的一個人,隻要他自己不想,怎麽可能就這樣輕易死去?

    昨天,氣衝衝的宋氏曾經跑過來,說聽見幾個婆子在背地裏議論,那裏是戈壁荒原,野獸出沒。這麽多人找了這麽久,都沒大爺的消息,十有八-九想必是沒了。她氣不過,罵了那幾個婆子一頓。

    當時初念聽了這事,並不怎麽難過。因為她一直堅信自己的想法。她知道徐若麟一定會迴來的。他現在隻是在某個不為人所知的地方而已。但是現在,公公徐耀祖的這一番話,非但沒有安慰到她,反而讓她感覺到了一種恐懼。

    她理解徐耀祖的無奈。皇帝都說了,他對此很是難過,在盡力讓人找。你徐家人這時候再跳出來堅持要過去,添亂不說,難道還在質疑皇帝沒有盡力?所以他最後隻能放棄,隻能照皇帝說的那樣,迴去等著消息便是。

    她沒去過關外的戰場之地。但是徐耀祖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地方。他剛才對她說話的時候,麵上帶著安慰的笑意,但是眼中流露出的那種深深擔憂、甚至是絕望之色,卻一下便狠狠擊中她的心髒,將她心裏多日以來好不容易才築成的那道堅殼一下擊裂。

    難道這一世,徐若麟真的還是無法逃脫那個前世的詛咒,再也不會迴來了嗎?

    “叮鈴,叮鈴……”

    兒子左右手腕上各戴了一隻用紅繩穿著的小銀鈴,這是滿月時按風俗,由外婆王氏親手給他戴起來的,求的就是平安之意。喵兒正朝她爬過來,銀鈴便發出清脆悅耳的撞擊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看了過去,見兒子已經連滾帶爬地到了她的身前,伸出白白嫩嫩的小肥手,用力地抓扯她的裙裾。他正朝她笑,露出新長出的兩顆小白牙,仿佛想引起她的注意。

    她低頭親了下喵兒肉肉的臉頰。

    “寶貝兒……你和娘一樣,也知道爹爹一定會迴來的,所以才笑得這麽開心是不是?娘和你一起等。等他迴來看到了你,不知道會怎麽高興……”

    她抱緊了兒子,在他耳邊喃喃說道。

    “娘!”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唿喚。初念迴頭,看到果兒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正站在那裏,怔怔望著自己。

    “果兒——”

    她急忙擦去麵上的淚痕。

    “娘!”她忽然朝初念撲了過來,緊緊地抱著她,仰頭時,眼中也已噙滿了淚。

    “我爹不會出事

    的,一定不會的。娘你說是不是?”

    喵兒看到姐姐過來,立刻朝她伸手,依依呀呀地迴應著她。

    初念騰出一隻手,把她一起抱在了懷裏,笑著用力點頭:“一定的!他很快就會迴來!”

    ~~

    司國太在春寒時曾不慎感染了一場風寒,病情好好壞壞,畢竟是年過七十的人了,身子不比從前硬朗,最近幾個月一直在調養。這一迴,家中出了這樣的事,自然瞞不過她,一下便起不了身了。這些天,慎德院一直飄著股濃濃藥味。

    初念對司國太的感情素來深厚。知道她是因為徐若麟失蹤的消息才再次病倒的,心中更是難過。白日裏安頓好兒子後,有空便去侍奉在她身邊。這天哄著喵兒睡著後,去了司國太處。等她吃了藥後沉沉睡去,自己覺到有些脹乳,估計喵兒也快醒了,便起身迴去。

    喵兒這樣大小,學會翻滾坐立沒多久,最是好動的時候,一不留神,小家夥自己就會從床上翻滾落地。所以初念出來時,讓紫雲幾個大些的丫頭都留在院裏照看,身邊隻跟著小丫頭串兒。串兒方才被她打發去煎藥的茶水房裏幫忙,一時還沒迴。被金針送至湖心亭旁時,初念叫她迴,自己往嘉木院去。

    此時正當午後,庭院裏少人。主子大都在午覺,下人也各自躲起來陰涼。嘉木院就快到了。初念走過那條鵝卵石鋪就的小道,假山後忽然竄出來一個人,嚇了她一跳。定睛一看,見竟是三爺徐邦瑞。

    “嫂子安!”徐邦瑞朝她作揖,“這大中午的,嫂子不在屋裏歇著,還在日頭下走動做什麽?當心曬了。”

    年初時他娶了初音,夫妻兩個確實蜜裏調油了一陣子。隻是好景不長,沒兩個月,徐邦瑞便情鬆愛弛,故態複萌,又開始出去廝混。沒料到初音竟效仿他當初為了娶她而在廖氏麵前耍出的手段,關起門時,上吊抹脖子哭鬧,百般手段都使了出來,把他治得死死。等到知道有孕,更是拿嬌,找茬把徐邦瑞房裏生得標致的幾個通房丫頭都給打發出去配了小廝,隻剩一個老實點的香草。香草害怕主母整治,看見徐邦瑞就躲,簡直畏如蛇蠍。徐邦瑞這才知道自己娶了隻河東獅,偏她在廖氏跟前又裝得賢惠,甜言蜜語不斷。徐邦瑞後悔不迭,卻又無計可施。剛剛便是趁了初音午覺,找到廖氏去訴苦。不想嘴巴剛張開,就被廖氏給呸了迴來,痛罵道:“你個不長進的東西!當初是你要死要活定要娶的。如今娶了過來還沒捂熱,你又想做什麽?她如今有了身孕,你給我小心著些,要是有

    個閃失,我饒不了你!”

    徐邦瑞被廖氏罵了出來,心中沮喪,怏怏往自己院裏去的時候,正看到初念過來。

    他早就留意到了,這個嫂子自生了兒子後,姿色更加撩人。想起最近的傳聞,心中一動,忍不住便跟過去,見四下無人,攔住了她的去路。

    初念見他冷不丁冒出來,一雙眼睛隻盯著自己的胸口,忍住心中的厭惡,淡淡叫了聲“三弟”便要過去。不想他竟伸出了手,攔住她去路,一本正經地道:“嫂子,大哥的事,我心裏真是不好受。唉,我侄兒還這麽小,真是可憐……嫂子,你可要節哀……”

    初念心中惱恨,哼了一聲,隻冷冷道:“我要過去,你讓下路。”

    徐邦瑞怔怔盯著初念。隔得近,甚至仿佛能聞到她身上散出的那種淡淡乳香,頓時心旌動搖,猛地朝她撲了過去,道:“我的親親嫂子哎,我早就喜歡你了,反正大哥也沒了,你就從了我吧,我會對你好的……”

    初念大驚失色。沒想到徐邦瑞竟色膽包天到了這樣的地步,急忙後退,怒道:“老三!你再敢對我無禮,等果兒他爹迴來,你知道他的手段!”

    徐邦瑞見她變色,用徐若麟來威嚇自己,微微一個遲疑,停下了腳步。

    本來,他確實不敢這樣肆無忌憚的,最多也就意淫下而已。在這個家裏,他唯一懼怕的人便是徐若麟了。隻是如今在他看來,徐若麟十有□已經沒了,膽氣自然大壯。此刻盯著初念再看,見她露在外的肌膚在陽光照耀下如同瓷玉,臉頰因了憤怒微泛紅暈,鼻尖沁出層晶瑩細汗,身上的那種乳香味似乎更濃鬱了。愈發被挑得口幹舌燥。

    這樣的美人,倘若能叫他得手,便是死也甘心。注意打定,不但不退,反倒朝她逼得更近,笑道:“嫂子,你就別哄自己了。誰不知道我大哥已經沒了!那種地方,我也聽說過,戈壁荒漠沒有人煙的,一旦落單,絕無生還可能。否則皇上派那麽多人去找。都過去這麽久了,怎麽還沒半點消息?你就死了心,從了我吧!我會好好疼惜的……”說著人已經撲了過去,一把將她摟住,低頭便要親她臉,嘴裏親嫂子胡亂地叫。

    初念大怒,狠狠一把推開他。

    徐邦瑞意亂情迷間沒提防,初念又是用盡全力,這一推,不但推開了徐邦瑞,他收不住腳,連著噔噔後退數步,整個人仰麵摔到了地上,後腦勺磕在了路邊一塊假山凸出的棱角上。

    “哎喲——”

    徐邦瑞

    痛叫一聲。捂住自己的後腦勺,攤開手一看,手心有點紅,原來是磕破了頭皮出了血。

    “這是幹什麽?”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叫。初念迴頭,看見初音正被兩個丫頭扶著過來,等看到徐邦瑞摔倒在地,後腦勺出了血,尖叫一聲,一把甩開丫頭,飛快便撲到了他邊上,拿帕子一邊捂他頭,一邊扭頭,惱怒地盯著初念質問道:“他怎麽了你,你竟對他下這樣的狠手!”

    初念冷冷道:“你自己問他。”

    初音看向徐邦瑞,“怎麽迴事?你給我說清楚!”

    徐邦瑞沒想到初音這時候會出現在這裏,又驚又怕,哪裏敢說實話,結結巴巴道:“你……你不是在睡嗎?怎麽出來了。”

    初音道:“我醒來不見了你,便出來逛逛。剛到這裏,便看到她推你在地!到底怎麽迴事!”

    徐邦瑞偷眼看了下初念,見她冷笑看著自己,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幹脆捂住頭閉上眼睛哎喲個不停,“疼死我了……我要死了……”

    初音當初看中徐邦瑞的皮相和家世,用盡心機勾住了他的心。嫁過來雖才幾個月,卻也知道他生性風流。這個來曆可疑的的堂姐,美貌不可方物。莫非方才那一幕,竟是自己丈夫意欲不軌所致?

    她越想,越覺得可能。心中又氣又恨。又怕被下人看出來了傳出去丟自己的臉,也不敢當著人的麵再鬧了。隻恨恨盯了初念一眼,叫了丫頭來扶起丈夫,正要送迴去包紮,此時廖氏和沈婆子已經得了丫頭的傳訊,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

    一看到徐邦瑞的樣子,廖氏臉色大變,叫了聲皇天,一下便撲到了兒子身邊追問究竟。沈婆子更是大驚小怪,連聲嚷道:“哪個把三爺害成這樣子的?糾了出來,別想好過!!”

    “小三兒!到底怎麽迴事!”

    廖氏見兒子後腦的傷口不算很嚴重,血好像已經止住了,鬆了口氣,厭惡地看了眼初念,對著徐邦瑞問道。

    徐邦瑞哪裏敢說實話。隻低著頭含糊其詞地道:“沒什麽……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

    “胡說!三爺你這麽大的人,好好的會自己跌跤跌成這個樣子?”

    沈婆子表示不信。

    初念冷眼看了片刻,不想再在此停留,轉身正要離去,初音忽然開口道:“三爺是被大嫂推了一把,才摔破了頭的。”

    沈婆子的一雙三角眼立刻盯著初念,目光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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