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驛館裏,因失血過多不支暈厥的周誌剛醒來,腦海裏跳出先前發生的一幕幕事,整個人便猛地從榻上翻滾而下。邊上一個看護他的侍女正坐一邊打著瞌睡,冷不丁被嚇醒。見他摔倒在地,慌忙上前攙扶。

    周誌跌下地時,身上傷處被牽動,顧不得痛楚,掙紮著起身,問道:“徐大人呢,徐大人到了沒?”

    侍女茫然地微微搖頭。周誌焦急地推開她手,腳步虛浮地往門口去時,伴隨了門外一陣突然的急促腳步聲,門猛地被人推開。周誌定睛看去,見出現在自己麵前的那個人,正是連日來撐著苦苦要見的徐若麟,渾身一鬆,整個人便跪地,顫聲著道:“大爺!我……我有負的你囑托!”

    徐若麟幾步到他近前,厲聲道:“是她出事了?”

    周誌臉色蒼白,點頭。不等徐若麟再開口,立刻道:“前一次與大爺別後,我們一行人到了武定府祖地,二爺後事畢後,離年底也就沒多少日了……”

    徐邦亨當時心急,想取道青州兗州的陸路迴,隻周誌記著徐若麟的叮囑,以安全為由極力勸說。徐邦亨最後終於勉強點頭,一行人仍從濟南往泰安的水路去。那日到了濟南府的齊河一帶,因將近年底,往來船多,那段河道又窄小,徐家船隊與對麵相向的一艘船頂住了。徐邦亨報出魏國公府的名號,不肯先讓。不想對麵那船竟也不讓,船主反倒嗤笑,說什麽“魏國公府又如何?在金陵再有臉,到了山東這地兒,咱也就知道青州福王府。”又譏笑徐邦亨是“拿著雞毛當令箭,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徐邦亨本就因了行路緩慢心中窩火,哪裏還經得住對方如此冷嘲熱諷,見他隻是普通民船,不聽周平安父子相勸,仗著人多便使人打了對方,這才覺得出了口惡氣,繼續南下。不想卻惹下了禍事。原來這被打的人,竟是福王府世子一個寵妾的兄弟。

    這福王趙合,世代襲王爵於山東,是個野心勃勃的人物。偏府上世子趙竫,卻是個扶不起的阿鬥,素來胡作非為。那寵妾的兄弟被打,哪裏咽得下氣,連夜便快馬趕去青州,找了姐姐添油加醋地哭訴。世子被耳邊風一吹,勃然大怒,當即親自帶了人追趕,兩天後追上了徐家的船。徐邦亨這才知道自己那日為圖一時痛快,竟真惹上了地頭蛇。福王在山東的勢力,他也不是不曉得。見世子親自帶人氣勢洶洶趕到,哪裏還敢再逞強,低三下氣地賠罪。世子卻不依不饒,著人上船打砸,雞飛狗跳中,無意窺見女眷船上一身素服的初念,驚為天人,這才叫人停了手,放徐家船過去。

    趙竫雖明知那日船上所見女子是魏國公府的新寡之婦,卻耐不住一顆包天的色膽。加上知道前些日,自己父親便已接到金陵的撤藩令,卻態度倨傲不予迴應,知道暗中已在準備起事了,更加有恃無恐。與身邊那幾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心腹商議了後,找人扮成水賊,一路跟至一處城外荒僻少人河段時,驅使十數艘船堵住航道,公然上船搶人。

    徐家隨行的人雖也有二十多個,但做夢也沒想到在這種富庶地界竟會遭遇水賊,見到這些手持明晃晃鋼刀的強人,十個裏頭有七八個便都軟了下去。周誌通武藝,在父親的相幫下,舍命護住初念逃上了岸。卻終究寡不敵眾,受傷倒地後,最後還是眼睜睜看著初念被那夥賊人掠上輛馬車揚長而去。

    強人散了後,方才嚇得躲到艙底的徐邦亨才出來,檢點傷員,發現周家父子與另四五個隨從都受傷,連尺素為護住初念,胳膊也被砍傷,不顧流血滴答與雲屏等正抱頭痛哭。心驚膽戰之下,急得團團轉。最後還是周平安撐住一口氣,一邊派人加急趕迴金陵報訊,一邊叫徐邦亨去報官。

    濟南府府尹風聞福王似要與中央鬧掰,若真翻臉,自己這些夾在中間的地方官則首當其衝,說不定還會被挾為人質,正惶惶不可終日來著,雖對魏國公府的船路過本地出了這樣的事感到蹊蹺,卻也沒心思細查,隻搪塞著而已。周誌心急如焚,心中隱隱覺得,這事必定和那日的福王世子有關。

    “大爺,山東這河道,我每年往來不下三四趟,從來沒聽說過有這樣公然劫掠的賊人。這一路下來,二奶奶一直安於艙室,連船板都沒登上去一步,隻那日福王世子帶人上船打砸時被驚動露了一麵。當日我便覺得那世子看她的眼神不對。且若真的遇到強人,哪有強人金銀財貨一概不要,隻專一搶一個女子的?我越想越覺蹊蹺,卻又無力去福王府查看究竟,隻能找到這裏來報訊……”

    周誌說到這裏,伏地不起。

    徐若麟目光陰鷙,隻問道:“事發至今,多少天了?”

    周誌麵露慚色,道:“我在報官後當日便起身往這裏趕,走南直隸的近道。雖奮力不敢懈怠,卻也過去有六七日了。大爺,是我有負你的囑托……”

    “你已盡力。我不怪你。”

    徐若麟說罷,唿地站了起來,轉身便大步而去。

    ~~

    當夜,平王府南書房裏,燈火大亮。趙琚聽完徐若麟的話後,眉頭緊鎖,道:“山東富庶,諸多一字王中,財力

    能令人刮目者,也就是福王了。我這個王叔,不但老謀深算,且深藏不露。我聽聞他秘設兵工廠,私造鐵炮。儲備的糧草,庫房不知設在何處,竟能供十萬人食用三年以上,更是我遠不能及。又傳年底前,他與趙勘小兒倨傲相對,我估計翻臉也是遲早的事。可惜我與福王並無什麽交情。你弟妹的事雖緊急,隻這時候你若過去,不啻於去闖龍潭虎穴……”

    “王爺,福王之胸襟氣度,如何能與你相比?不過是外強中幹。他起事是必然。隻行軍打仗,靠的不全是鐵炮糧草。”徐若麟淡淡道。

    這個福王,在接下來的嘉庚之亂中,借著險要地勢和充足儲備,一直坐山觀虎鬥,按兵不動。直到金陵露出敗勢,這才打著“匡扶朝廷”的名義出手,企圖坐收漁翁之利,對北軍南下阻礙極大。經過半年多鏖戰,折損了無數北軍兵將之後,最後才因圍城之下部將反叛,絕望自盡而死。

    趙琚覺得這話頗受用,隻在自己也隨時可能舉事的這時刻,放被視為左右手的徐若麟去冒這樣的風險,實在是不願。望著他稍顯蒼白的臉色,又道:“子翔,你聽我一句。你既已被國公府逐出宗祠,也就撇清幹係了。何況還隻是個旁姓的弟妹?徐家人得到消息,必定也會謀劃交涉的,何必要你特意過去?”

    徐若麟壓下心中此刻如波浪般翻騰的心緒,緩緩地道:“王爺,我欠這女子許多。不止是一條命。她如今出事了,我是必定不會棄她於不顧的。”

    趙琚與徐若麟相交多年,了解他的秉性。聽他說出這樣的話,雖萬分不解,卻也曉得他心意已決。知道無法再相留了。對他的能力一向信任,所以倒也沒過於擔心。隻是點頭,道:“既如此,你點選好人手,我放你去便是。隻盼你速去速迴。這裏的事,雖還有廷文、熙載等人助力著,隻少了你,我還真覺著不便。”

    徐若麟鄭重道謝後,呈上一本薄薄的軟皮冊子。趙琚茫然道:“這是什麽?”

    徐若麟道:“王爺,皇上把您視為最難啃的骨頭,所以留到最後。撤藩令雖至今還沒送到,隻估摸著也快了。一旦送到,便是王爺的大事之始。這是我從前閑來無事時隨意寫下的片言隻語,裏頭是我對金陵方麵將來可能的各種進攻路線揣測以及諸多可用之將在行軍布陣時的性格特點和習慣分析。因此去不知何日能歸,所以臨行前呈給王爺,謹作參閱之用。”

    趙琚接過,不過隨意翻看了幾眼,便覺歸納清晰,條理不紊,陳詞嚴密,言之有物。大喜過望:“你竟如此有心!

    ”

    徐若麟微微笑道:“戰場之上,情況瞬息萬變。王爺馬背出身,經驗必定遠勝於我。這不過是我平日心得,一家之言。僅供王爺參閱。燕京不過數萬人馬,金陵卻手握數十萬的雄兵。日後起大事了,仗要一個個地打,城也要一座座地破。雖道長且阻,亦勇往直前便是!”

    趙琚哈哈大笑,道:“好個道長且阻,勇往直前!說得好!開弓沒有迴頭箭。沒人能知道這一場抗爭的結局到底如何。隻我半生戎馬,壯誌未酬,如今豈會甘心就貼於趙勘小兒的足下苟延而活!便是以石擊卵,我趙琚亦要搏上一搏,哪怕背上萬古罵名,也不算枉活了這一世!”

    徐若麟望著他在燭火映照下充滿了興奮之意的炯炯雙目,躊躇了下,還是道:“王爺,先前我去得急,沒來得及向你迴稟。臨行前,此事須得說到。我帶世子一路北上,之所以拖延了這麽多日才到,官兵倒在其次,而是遭到了一群來路不明者的襲殺。”說罷把經過簡略說了一遍,然後看向趙琚。

    趙琚臉色陡然陰沉,道:“你是說,燕京之中,有人膽敢對本王的世子下手?”

    “是,且必欲除之而後快。”

    徐若麟道。

    趙琚微微眯了下眼,負手在書房內慢慢踱了幾步,停住腳步時,轉頭道:“此事我知曉了。你勿再對第三人提及。”

    徐若麟頷首,朝他施禮後,轉身離去。

    ~~

    天微微亮,燕京南那扇包鐵的沉重木門便被吱吱呀呀地打開,十幾騎來自大宛的彪駿載了騎士,從城門下縱躍而出,馬蹄踐雪,簇簇有聲。

    徐若麟勒馬,轉向送別自己的趙無恙,語重心長地道:“無恙,師傅有事要離開些時日。我不在的時候,你要勤勉上進,讀書習藝,不可懈怠。不要惹你父王不快。更要牢記師傅方才對你說過的話。”

    趙無恙望著他,鄭重點頭:“師傅放心。我已是大人了,不可能永遠都躲在師傅和母妃的背後,讓你們保護著我。往後,我知道該怎麽做。”

    這少年的眼神,仍如這一刻東方初起晨曦那般純淨,隻是,仿佛又多了一絲與他這年齡不相府的深沉。但是徐若麟知道自己該感到欣慰——成長的代價是苦痛磨礪,但對於趙無恙這種孩子來說,代價是必須的。越早到來,越好。

    他拍了拍這少年尚且瘦弱卻挺得直立的肩膀,低喝一聲,調轉馬頭便當先疾馳而去。

    ~~

    青州此時的福王府書房內裏,福王趙合正在提筆書信。這幾天來,他一直在思量著一件事。這件事,和那個數日前陰差陽錯地被他兒子給弄到府裏來的那個魏國公府小寡婦有關。

    事情是這樣的。最近他本來一直在與身邊謀士忙著最後起事前的準備,大約小半個月前,忽見自己的兒媳孫氏淚流滿麵地找了過來,哭訴趙竫又弄來了一個女人。原來她在丈夫身邊安有親信,趙竫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她的耳目。

    這種事,他早習慣。雖怒其不爭,隻那些女子多來自民間,無甚大礙,屢教不改後,也就聽之任之了。何況是這種時候,哪裏還有心思管,正有些不耐煩,孫氏卻道:“父王有所不知。若是尋常百姓人家的,我也不會多說。隻這次的這女子,卻非常人。而是金陵魏國公府那新亡的嫡孫之妻,母家是恩昌伯爵府司家。我聞訊當即勸世子收斂著些,他不但不聽,反倒責罵我拈酸吃醋。我怕世子替父王惹下麻煩,立時便來向父王稟告。”

    福王一驚,急忙詳問。得知經過後,勃然大怒,當即照了孫氏指點往兒子私藏那女子的院落過去。

    初念彼時猶如籠中之鳥,困在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一個堂堂魏國公府嫡孫之媳,竟會被人劫掠到此,成了一塊砧板之肉。眼見那福王世子目露邪色朝自己逼近,心一橫,拔下掛於牆上做飾的一柄寶劍,將青鋒橫於脖頸,斥道:“你若膽敢再近一步,我寧願血濺三尺,也決不會受你羞辱!”

    趙竫見她橫劍而立,雖橫眉怒目麵罩寒霜,隻落他眼中,卻更添風姿,腳不自覺便再靠近一步。不想她手腕一收,玉白的脖頸處立刻便多了道血痕,這才曉得她不是在嚇唬自己。怕逼得急了,真若玉山傾倒,那便可惜了,隻好停下,用好話勸著,說什麽她若從了自己,往後得了天下,必定不會虧待了她之類的話。正僵持著,福王趕到,一腳踢開了門。

    初念見趙竫叫那人父王,立刻便知道了來人的身份——福王起事,最後在與平王爭奪戰果時死於非命,她自然清楚。此刻被逼到這樣的境地,也顧不得害怕了,隻朝他道:“我從前在金陵時,便聽說過北平南福,原以為是何等人物,如今看來,也不過爾爾!王爺既心懷天下,當有容納天下的胸襟。如今卻縱容世子做出這等叫人不齒的事體!你們當我是什麽人,當國公府和伯爵府是什麽?王爺是要做大事的人,日後即便事成,若少了金陵一幹門閥世家的唿應,也難免左支右絀。可是難道他們竟會真心支持一個絲毫不顧

    體統是何物的人物?我之一死,事小。惜王爺在金陵之名,從此恐怕便毀於一旦!”

    趙竫本也有些心虛,忙道:“父王,你別信她的!當時搶了她的是賊人,旁人如何會知道是我?”

    初念冷笑道:“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蠢不可及?”

    初念方才所說,正也是福王心中所想。見兒子還要自辯,鐵青著臉怒喝一聲,這才對著初念道:“夫人受驚了。暫且安心在寒第停歇幾日,待壓驚後,本王自會處置。”說罷命人將初念轉至另個清淨院落,命錦衣玉食相待,自己離去。

    福王雖阻攔了兒子的胡作非為,但一不殺了這女子以絕後患,二也不放了她以示恩澤,隻將她關在府內,其實還另有一番打算。這打算,便是和徐若麟有關。

    他早就知道平王手下之幹將中,以徐若麟最是出眾。恰數年之前,有一次機緣巧合,在大寧時與他會過一麵,當時便印象深刻,有心想將他收為己用,隻一直沒機會而已。此次自己兒子雖不知天高地厚做了混事,但卻忽然給了他一個啟示,覺著是否這便是上天在助他一臂之力,恰在要起大事的前夕,將這個機會送到了他的麵前?

    他自然知道,徐若麟已經被魏國公府從宗譜中除名。但名即便除了,那層關係卻不可能就此一筆抹殺。這個國公府的小寡婦,按輩分來說,是他的弟妹。自己能否借此機會給他私遞一封信去,言明是福王府偶將此女子從強人手中救出,獲悉她身份後,怕國公府如今不想與自己沾上關係,更不願受自己的恩惠,這才找上了他,請他決斷。當然,這隻是個接近的由頭,信使自會施展舌功對他加以籠絡,表示自己的仰賢之意。若不成,並無什麽實際大損失。即便被平王知曉,他如今自顧不暇,也不敢對自己如何。若能成,則自己之大事,必定如虎添翼。

    福王考慮妥當後,這兩日物色了適合的信使,此時正在親筆起草信件,預備明日便送出。不想信剛寫至一半,忽然聽到書房外有人傳報,道:“王爺,燕京備北總兵徐若麟遞上拜帖,人此刻已在大門外了。”

    福王一驚。

    自己雖有心籠絡他,但信件還未出去,這時刻,他人怎的竟已經到了此處?略加思量,立刻投筆,召來親信商議,遣人暗中埋伏於議事廳側旁以備不時之需後,這才叫迎入。自己複去更衣。這才在前唿後擁之下,邁步往議事廳去。

    ~~

    福王跨入議事廳,看見一個身量高大著了淡青色常服的男子正

    背對自己,似在觀賞懸於北牆之上的那副紅日猛虎巨圖,打了個哈哈。那人聞聲轉臉,英氣迫人,凜然含威。雖多年前不過一麵,福王卻也立刻認了出來,正是那個被逐出了家族的徐家長子徐若麟。當下到了主座坐下,一番寒暄過後,笑道:“徐大人,多年前大寧一麵過後,本王至今不忘。這幾日正思量到了徐大人,不想今日你便登門,實在是巧。不知徐大人有何貴幹?”

    徐若麟穩穩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知道王爺向來爽快,我便也不繞圈子了。我聽聞我弟妹如今被接到了貴府,特意過來接迴她。還望王爺行個方便。”

    福王一怔。隨即便明白了過來。知道自己兒子做事向來隻憑隨性。似這種錯漏百出的強人搶劫戲碼,明眼之人一望便知是怎麽迴事。徐若麟找上門來,也不算奇怪。唯一有些想不通的事,他為何會對這個“弟妹”如此上心,居然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到了這裏,據他所知,即便是被驅逐前,這位國公府的長子和家族的關係,也是非常冷淡的——當然現在,這一點根本無關緊要。他正想與他接近,他自己便來了,這正合心意。便笑道:“徐大人消息實在靈通。不錯,正前些日,本王府中之人偶爾從強人手中救來了一個女子,後竟獲悉她是魏國公府的嫡孫夫人。本王正考慮該當如何將她送迴。不想徐大人此刻便過來了。這正極好。那女子此刻毫發未損,徐大人帶迴便是。”

    福王開口說第一句話開始,徐若麟銳利的目光便沒有離開過他的臉。此刻見他目光雖略微閃爍,但提及初念時,表情自然,應該是沒有說謊。知道她安然無恙,多日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麵上也露出了自跨入這間大廳後的第一絲淺笑,微微欠身,道:“那就多謝王爺了。”

    福王哈哈笑道:“好說,好說。徐大人遠道而來,風塵仆仆,若不在寒第略用幾杯水酒消消乏,本王心中實在不安。徐大人不會不賞這個臉吧?”

    徐若麟微微笑道:“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叨擾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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