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三爺雖不過才十五六歲,卻早是花叢高手,論色膽,絲毫不遜於他的長兄徐若麟,初念在徐家待過,自然清楚這一點。從前那幾年裏,連她一開始也遭遇過他幾次調戲,隻不過被自己嚴加喝斥,身邊的人也隨得緊,他見無機可趁,後來這才慢慢消停下來。所以對於雲屏如廁卻撞到他與別房丫頭在暗處廝混的事,既沒被他覺察,也不幹己事,初念便沒放在心上,迴去後更沒向丈夫提半句。沒想到的是,幾天之後,自己竟被他給截在了路上。

    當日傍晚,因房中另幾個大丫頭各自有事,初念便隻帶雲屏一人去了司國太處。出來行至一半,忽然想起尺素早起時嚷了幾句頭重,仿似染了陰暑,白日裏也不過含了幾片桂枝而已,老太太那正有散風極好的紫蘇香薷丸,便差雲屏迴去向金針要幾丸過來,自己懶怠再走路,隻坐到邊上一個水上涼亭裏等。正托腮望著池子裏的幾尾紅鯉爭食落花,冷不丁便見小叔子從側旁花叢裏似大馬猴般地躥了出來,倒是嚇了一跳。

    徐邦瑞整整衣裳,站到亭子外朝初念一本正經地見禮,喚她“二嫂好”。

    初念淡淡叫了聲小叔,起身要走時,徐邦瑞伸手攔在了她身前。

    初念見去路被擋,皺眉看向他,道:“三爺這是要做什麽?攔我的路?”

    徐邦瑞縮迴手,望著她笑嘻嘻道:“嫂子,你便是借我一百個膽,我也不敢攔你的路啊。不過是正巧路過此處,遠遠瞧見嫂子一人坐這,怕嫂子無人照應不便,這才過來瞧瞧的。”

    初念淡淡道了聲謝,避過他下亭階而去,剛走兩步,徐邦達又趕了上來,道:“嫂子,前晚上在前頭園子裏時,我依稀像是瞧見你身邊那個丫頭撞了來。她迴去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麽?”

    初念一怔。

    聽他這話,原來那晚他已瞧見了雲屏。隻是當時想來正在勁頭上,見雲屏識相跑了,也就作罷而已。便仔細看他一眼,見好生漂亮的一張臉,此時卻布滿涎笑,絲毫不見羞慚,壓下心中的厭煩,道:“不曉得你在說什麽。我要走了。”

    徐邦瑞不以為意,笑道:“便是跟嫂子你說了也沒什麽。秋蓼那丫頭最是風騷,自己貼上來的,我也就隨意弄幾下而已。原本還有些擔心,怕嫂子你會跟太太說。不想竟沒。可見嫂子麵上別管怎麽冷淡,心裏還是疼我的。弟弟多謝嫂子的愛護之意。”

    初念被他這一番話倒弄得好笑又好氣了,搖頭道:“三爺,你是邦達的親弟弟,老太太太太對你都寄予厚

    望,我自然也希望你好。”說罷繼續往前,加快了腳步。

    徐邦瑞嘻嘻一笑,並不走,反隨她一側,壓低聲道:“嫂子,我聽府裏下人說,我二哥那個不行?嫂子你豈不是要苦死了……”

    沒等他說完,初念猛地停下腳步,轉頭冷冷道:“三弟,邦達是你親哥哥。無知下人亂嚼舌也就罷了,你怎的也跟著編排他?放心,你二哥好得很。你若再這樣沒輕沒重,我跟太太去說,到時恐怕就難看了。”

    徐邦瑞沒料她突然變得疾言厲色,看著她背影匆匆消失後,終於訕訕地摸了下了頭,嘀咕道:“什麽好得很,還不是苗而不秀,一杆銀樣的蠟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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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念獨自迴了濯錦院,沒多久,取了藥丸子的雲屏也迴了。初念叫她把藥遞給尺素,便迴了房。徐邦達正手持書卷半躺在南窗邊的一張貴妃榻上,見初念進了,坐起身道:“你怎麽了?我方才從窗裏望見你過來時,仿似不大高興。”

    初念進屋前,已經整過臉色了,沒想到還是落入他眼,便笑著坐到了他身側,道:“哪裏有不高興,你看晃了眼。”

    徐邦達仔細看她一眼,終於柔聲道:“嬌嬌,你要是心裏頭不高興,跟我說就是,別悶在肚裏。”

    初念笑著點頭,拿走他手中的書,道:“我餓了。咱們叫人傳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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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幾天過去,徐邦瑞並未再私下打擾初念了。有時在國太那裏遇到,口中也是聲聲的“二嫂子”,瞧著極是有禮。

    雖都是徐家的兄弟,但徐邦瑞和徐若麟根本就沒可比性。初念麵對他時,絲毫沒有怯意,也不怕他真會把自己怎麽樣了。隻是考慮到若真被這混世小魔王給糾纏住,遲早有風言風語出來,到時自己就難看了。所以初念前頭幾日裏一直提著的心雖慢慢降下了些,但不敢完全放鬆。為防被他有機可趁,無論去哪,隻要出去,身邊必定至少要有兩個人跟隨。不想這日,她從外迴濯錦院院時,竟在門口遇到了徐邦瑞。

    徐邦達與他雖是親兄弟,但大約性子有差異,兩人平日往來也不是很密切。初念嫁過來將近一個月,還是第一次在自己院裏碰到他,有些驚詫地停下腳步。

    徐邦瑞滿臉是笑,道:“嫂子,我過來看看二哥,這就走了,不打擾嫂子與二哥。”說罷作了個揖,看她一眼,嘴裏哼著小調去了。

    初念覺他最後看自己的眼神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讓她極是不舒服。

    想了下,便往裏而去。怕丈夫正在睡覺,所以走路放輕了步子,撩開門簾進去,見徐邦達正臥於榻上,手上拿了本書,看得頗入神的樣子。

    因長久臥於病榻,無聊之時,他便看書,所以臥室也像半個書房。初念對此早習慣了。見他醒著,便走了過去,發出腳步聲,徐邦達這才覺察到她的靠近,整個人仿佛一跳,手飛快地將書往枕下一塞,坐了起來看向初念,神情有些不自然。

    初念見他舉動反常,向來蒼白的一張臉此刻卻兩顴赤紅,像上了層胭脂,嚇一跳,忙靠近了問道:“二爺,你怎麽了?可是身子不舒服?”說罷小手探到他額頭,覺得微微發熱。

    若換做他人,這麽點發熱自然無礙,但在他,卻半點也不能輕視。慌忙道:“我叫人去請太醫。”

    初念剛起身,一隻手卻被他拉住,見他望著自己,目光微微閃亮,道:“我沒事。不用叫人。”

    “可是……”

    初念還是不放心。

    “真的沒事。”徐邦達朝她笑了下。

    初念端詳了下他,見他確實不像病了的樣子,這才籲出口氣,拿帕子擦了下他額頭。

    “方才看你樣子,倒嚇了我一跳。沒事就好,”見他嘴唇略微發幹起皮,又道,“我給你倒杯水吧。”

    初念倒了水,送到他手上後,道,“對了,方才見三弟過來,可是有事?”

    “沒什麽……隻是兄弟許久未見,過來看下而已……”

    徐邦達喝了口水,表情又有些不自然了。

    初念其實不信。但見他吞吞吐吐,也不再追問了。笑了下便作罷。

    到了晚上,初念終於明白了過來,白天那個徐邦瑞過來是做什麽了。夫妻二人閉門上榻之後,照常那樣並頭說了一會兒的話,初念要下去熄燈,卻被他拉住,從枕下摸出一本冊子,遞到她麵前,輕聲道:“嬌嬌,你看看。”

    初念認了出來,好像就是白天自己進來時他匆忙收起的那本書。當時也沒留意。此刻見他拿了出來要自己看,順手便接了來,翻開一頁時,臉頓時熱了。

    這竟是一本彩繪春宮冊,上頭男女人物栩栩,細節處描繪得纖毫畢現,大膽露骨至及。

    前世裏,她雖與徐若麟有過肌膚之親,隻加起來也就那麽寥寥數次,且每次幾乎都是處於完全被動的情況,甚至連主動親吻一下對方的舉動也沒有。這一世,與徐邦達做的雖是正當夫妻,

    但床笫之事,因丈夫身體的緣故,也一直不曾放開。所以潛意識裏,覺著夫妻之事,大抵就是男攻女受而已,根本沒想到女子還能如此不顧矜持大膽淫放,不過隻翻了幾頁,臉便紅成一片,慌忙合上要丟開,手卻被徐邦達握住了。

    他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但看著她的目光卻與平日有些不同,多了些熱切。

    “嬌嬌,你看,”他湊到了她耳邊,低著聲道,“咱們也照上頭的做一遍,說不定我就能行了。”

    初念睜開眼睛,看見他翻到了中間的一頁。頁上女子赤身俯跪於男子腿間,正張口含住那東西。臉愈發滾燙,直覺地便排斥,想搖頭,隻在丈夫殷切的期待目光下,脖頸卻又僵硬難動。半晌,隻憋出了一句:“是……三弟拿來的?”

    徐邦達唔了一聲,“三弟平日雖跳脫了些,人卻還不錯。往後再處些日子,你便知道了。”說完,開始解她衣衫。

    初念身子有些發僵。

    “嬌嬌,沒事的,咱們是夫妻。”他一邊撫她肌膚,一邊繼續道,“先前咱們試的時候,你都不大動,我覺著也不得趣。如今你便照上頭的服侍我一迴,說不定我就好了……”

    初念知道是避不過去了。

    從她內心深處來說,她是極其排斥這些畫麵的。且這冊子還是來自於徐家的那個三爺。她不曉得徐邦瑞到底是怎麽跟徐邦達說的,但現在,卻忽然明白了自己白日裏碰到徐邦瑞時他那種眼神的隱含意思了。

    徐邦達是她的丈夫。若是她這樣做了,他真能好的話,就算她排斥,她也會替他做的。但現在,有了突然冒出的徐邦瑞,這就如同接下來的一切,都有他在邊上窺視一般……

    她的感覺,不能比這再糟了。

    “嬌嬌,你不肯?”

    已經躺了下去的徐邦達見她坐著隻發怔,麵上掠過一絲失望之意,問道。

    初念驚醒了過來,朝他勉強一笑,搖了搖頭,伸手過去,慢慢去解他的衣衫。

    他很瘦,因為常年不大見陽光,身上皮膚也很白,如同女子般,涼潤而光滑。

    “親我……”

    初念在丈夫滿含期待的喃喃低語聲中,慢慢俯身下去,親上了他的唇。然後在他目光之中,漸漸向下,生疏地遊移過他的胸膛,腹部,直到那處所在。

    那裏,還是安靜如同眠鳥。

    “嬌嬌……”

    她聽到他用一

    種緊張而急促的聲音顫聲地叫著自己的名,催促著。終於閉上眼睛。靠近之時,鼻端聞到一種淡淡的說不出是什麽的腥葷之氣,還在猶豫之時,後頸忽然一沉,被他壓著,臉頰便撲上了那軟軟涼涼的地方。

    “嬌嬌!”

    他又喚了聲她的名,手還沒鬆開。她胸中卻忽然一悶,再也忍不住那種反胃之感,猛地推開他手,一把撩開帳子,身子掛出去,哇地便幹嘔了起來。

    徐邦達怔住了。

    終於壓下那陣反胃感的初念拿帕子擦了嘴後,也是怔住了,呆呆地看著他,見他麵上漸漸現出濃重的失望之色,不安地小聲道:“二爺,我……不是故意的,咱們再來吧……”

    徐邦達默默穿迴自己的衣衫,慢慢躺了迴去,低低地道:“你不願,那就算了。我不會勉強你的。”

    初念怔怔望他片刻,見他閉眼,神情平靜,仿佛已經睡了過去。心中一陣難過,試探著叫了聲“二爺……”

    徐邦達慢慢睜開眼,朝她微微一笑,道:“我沒事。咱們睡吧。”說罷再次閉上了眼。

    初念終於默默下榻,吹滅燈火,摸著爬上了榻,睡了下去。

    身側的丈夫,唿吸平靜,再也沒發出任何響動了。初念蜷著自己的身子,在黑暗裏閉目良久之後,不知是夢,還是醒著,神思忽然飄悠到了那一年,那個梨花飄落如雪的禪院,她第一次被那個覬覦了她許久的男人禁錮在他身下時的情景……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落落扔了一個手榴彈哆啦笨熊扔了一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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