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裏,我躺在床上直接就昏了過去。真奇怪我還能支撐到家裏,我原本在路上或是在家威的道奇車旁就應該昏過去,讓他開車走,別讓我目送他。

    送人真是一件殘忍的事情,走的人有目的在前方,留下的人淒涼地站在原地重新迴到物是人非的境地。

    玫瑰搬來照顧我,因為我生病,而且病得不輕。我一直昏睡,半途起來時候喝兩口水,半夜出汗,濕透全身。白日昏沉沉,不知道是不是睡著,晚上做夢,夢到家威陪我逛街,我非要吃街邊的刨冰,而且要放至少三種水果的口味,家威說這樣吃一定會吃壞肚子,我一定要吃,迴頭看他的時候,發現卻是安格站在我身邊。我急起來,到處找人,安格說:“你找什麽,我可不就在你旁邊?”我滿頭大汗:“不是,不是你。”

    一著急就醒過來,我醒來時玫瑰坐在旁邊,她看我:“好了,好了,你終於醒過來,發了汗,就好得快,這次病得不輕,看你下次還敢淋雨?”

    我苦笑。玫瑰說:“有人打過電話來,問你是否病好了。他是誰?”

    “我也想知道他是誰。下雨那日他送我迴家,說認識我,但我不記得了。”

    “絡絡,你可知道,家威的離開,其實並非隻是換個城市發展?”

    “為什麽這麽說?”我問。此時我不怕,因為我並沒有和家威在一起。我不怕玫瑰跳起來扇我的耳光,她和家威之間,若不是有摩擦不可調和,家威不會有心來發現我的優點。

    我有什麽優點?我和其他人一樣,上班用積極行動來謀生,下班悲觀思考人生意義。我不見得比大多數美女漂亮多少,也不見得所發牢騷少過普通秘書,日後的更年期不會因為受過較高等的教育便會躲得過。

    “我們其實到後來都明白,彼此都不是對方想要的人。我更加知道,他心底深處,一直都在描繪這麽一個人,他按照這個標準來找人,找對了外形,但是除此之外,其他都不吻合。我亦是如此。”

    我不語,聽她自顧自地講下去:“我從日常生活中努力去發現他所想象要找到那個人,究竟是什麽標準,然後讓自己不斷地按照同樣的模子來做,最後發現,若是做到他的標準,我便已經不是玫瑰了。我問自己,是不是要變成另外一個人,拋卻幾十年的成長積累,來換取這段感情。”

    她說到後麵,便似人已經跌進迴憶中去。我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玫瑰,不要難過,你會遇到別的適合你的男朋友,這個世界很大,不止得家威一個。”

    我鬆口氣,她並沒有揪我出來。我不知道家威心中是否有在描繪這麽樣的一個人,我隻知道在家威麵前我從未想過要更改自己任何一樣東西,大抵因為那個時候我想我們象朋友,我應當不會為朋友更改什麽,合得來就多聚幾次,合不來多說半句話都會嫌多餘。

    現在我明白,若是兩人在一起兩心相印,根本不需要一方為另外一方改變,此時缺點彼時亦會成優點。

    “絡絡,我想家威一定是已經愛上了另外一個人,這個人讓他明白,其實我不是他要找到那個人,所以讓他毅然決定離開。”

    我心跳。玫瑰知道家威心裏有了別人,她其實明白,她沒有又吵又鬧,沒有苦苦留住這段矛盾的感情,她亦選擇放手。

    “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我想我知道這個人是誰也沒有用,家威的心已經不在我這裏,我有何必要刨根問底?”

    我怔怔望著玫瑰。她也許真的不知道。我和她兩個都一樣,不會乞討感情,曾經付出又如何?得到迴報是走運,得不到迴報不必難過,那樣的精力來難過,不如重新開始。感情是場賭博,願者服輸。

    “所幸當初我並沒有失去自己的方向,如今不過需要換個方向而已。”玫瑰轉而對我笑笑。

    電話這時響起來。玫瑰走過去接:“是,她已經醒過來……多謝你的關心……我會代為轉告,她好了會給你電話聯絡。”

    她放下電話:“又是每日問候你的那個人,真是有心。”

    “但是我真的記不起來他是誰。”我頭痛。

    “管他是誰,反正每日有人來問,煩是煩些,好過老死都無人知曉。”玫瑰說。

    “你對我噓寒問暖就已足夠。”我說。

    “我不會一輩子對你噓寒問暖,我要對自己的丈夫負責。”她假裝不屑。

    “我生病時你在旁邊就好。”

    “拜托你有點成就可好?生病的時候應當是個男士而不應當是我在你身邊。看著我你應當會覺得淒涼,混了這麽幾年,最後隻得我在這裏。”

    “不會覺得淒涼,好過一人也無。”我微笑。

    我想起小時我們在一起,睡覺的時候她會霸占我的床位,醒來後又會拚命道歉,下次再睡覺,依然會睡到我這邊來。過年的時候得到的糖果,她裝在裙擺上,給我挑我喜歡的糖果。到後來要出來自謀生路的時候,她說過想要繼續讀書,我自告奮勇願意積攢人工讚助她的學費,結果她仍舊是半工半讀完成後麵的學業,住在我的房子,不交一分錢,和我說:“絡絡,我以後會還你。”

    我不要她還,那個值什麽錢?沒有她一起住,我也得負擔這樣的房租水電還有管理費用。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三年。我病得最重的一次,亦是她半夜送我到醫院,陪我過來通宵打點滴,第二日還要上班,晚上下了課又到醫院來陪我。等到我出院,我們兩人都瘦了幾斤。

    “你記得我們那條紫色的裙子?兩人輪著穿,白天我穿,晚上洗好曬幹,第二日你穿,那個時候有條裙子是件多麽讓人嫉妒的事。”玫瑰坐在床邊,看著窗外說。

    “後來那條裙子去了哪裏?我已經記不得了。”我說。

    “裙子?它變舊了,然後壓在箱底,我們搬家的時候就不見了。”她轉過頭來說,“絡絡,現在我們的衣櫃裏有無數時裝,我還是懷念那條裙子。”

    我們各自的衣櫃的確有滿滿的時裝,但是玫瑰穿的風格和我的截然不同,打開她的衣櫃,幾乎都是休閑的款式,麻料的長褲,棉質的襯衣……而我的衣櫃裏,全部是正統上班女性的套裝,西裙,褶裙,一步裙。

    她的生活自由灑脫,我的生活拘謹按部就班。“我們的品位和觀點都不一樣,怎麽這世會是朋友?”很多時候她會這樣說。

    其實她這樣說還是不對,家威,我們都喜歡家威,至少這點是相同的。我明白,她說和家威不是一樣的人,合不到一塊,那是說給別人聽的。她自己心底明白,是因為無法得到,所以故作瀟灑。

    我明白她,我怎會不明白她?她其實從心底愛這個人。家威其實亦明白,所以才會選擇離開,無法麵對玫瑰,無法麵對自己,所以離開。

    想到這個問題,我的頭又開始痛起來。一部韓片裏的女主角在與男主角分手之後,再看到這個人,眼睛會自動盲,看不見任何東西。我擔心一旦想起家威,我的頭就會痛。

    電話又掛進來,玫瑰詫異:“絡絡,不見得你有如此大魅力,那麽多人問候,或是剛才那人重新問候一次?”

    我苦笑:“不知道,麻煩你接電話,告知施絡絡已從地球消失,從此查無此人。”

    玫瑰吃吃笑起來:“幹脆說對不起,電話號碼是空號更好?”

    她拿起話筒:“喂,啊,稍等……”轉過頭來捂住話筒問我:“是你老板,要不要說你已經去火星?”

    我歎口氣,接過話筒,老板在那邊大發雷霆:“施絡絡你竟然兩日不到公司上班?”

    “我已告假,現發燒在家。”我迴答。

    “什麽時候來上班?”他緊追問。

    “好了自然會去。”我說。

    “現代醫術可令發燒三日便好。”他意思再明顯不過,明日便要到公司報到。

    “現代醫學可有說明三日後須得由發燒變為咳嗽?”

    “我有糖漿對咳嗽甚為有益,明日我帶給你。”老板說。

    他想我快好,當然不是單純希望我複原如初而已,不過想我盡快迴去賣命。我還得道謝,總強過那些擺出臉色一副虧本樣的老板,怕員工請假或是缺勤沒人在崗,成本照付,沒有產出。

    他已比很多老板都好,容忍我動不動就請假,又升我的職,我不應要求太高。

    放下電話,玫瑰問我:“你明日照常上班?”

    我明日當然照常上班,安格離開,家威離開,我都要照常上班。衣食住行哪項不需開支?老板不會因我工作出色便讓我間歇上班拿足人工。家裏沒有印鈔機,沒有後台錢包可以依靠,生活不會因感情挫敗便駐足不前,或是給我有停頓時光來檢討反省,以便讓下次重遇同樣境況不會重蹈覆轍。

    生活對誰都是如此,我不埋怨,隻能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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