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給我電話:“家威對你幫助可大?”

    “是。”我老實承認,“若非他隔三岔五過來聽我阿姆似的嘮叨,恐怕我早已覺得人生無望。失戀徹底,老板壓迫,你說人生有多灰暗?”

    “他次次迴來和我說,絡絡承受能力不知多大,每次嘮叨好似活不下去,誰知嘮叨過後一直勇往直前,該完成的任務如期完成,失戀的狀態早已不見,現在見到的是努力向上的大好青年一個。”

    嗬,我驚訝,在家威眼裏我竟然變成這樣的社會好榜樣。

    “絡絡,我已經通過一周的封閉式培訓和考試,正式升為部門主任。”玫瑰說。

    “嗬,恭喜恭喜。”生活中太久沒有好消息,終於雲散見月明。

    “我和家威決定訂婚。”她又告訴我。

    “嘩,這個更加是個好消息。以前和家威不熟絡,總覺得你會被人騙,對他態度好似麵對大騙子。現在認識這個人,當真上好人一個,你們快快結婚,何必訂婚那麽麻煩?”我笑笑說。

    “訂婚不過請好友吃一頓,結婚要大擺酒席,耗費精力不一樣,所達目的一樣,無非是要宣稱兩人要在一起,何必那麽麻煩?”她在那邊施施然地說。

    “你們是誰先想通?”我問。

    “是我。前途似錦,家庭亦不能落後,對不對?”她笑。

    玫瑰才是最聰明的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如何披荊斬棘,然後堅持到底。做女人應當如此,尤其都市女子,目標明確,努力爭取,不輕易言敗,直至成功。

    “那你們打算請我吃什麽?”我準備漫天要價。

    “這次要遷就家威,難得他幫我當你的垃圾桶,所以我問他,你可知他想吃什麽?”

    “豬扒,我們去太陽城吃豬扒。”我猜。

    “對啦,絡絡你一猜就中,我們的確想請你去吃豬扒。他會有幾個好友,我的親友團隻你一個,昨日還被他取笑,若是正規迎親,我們連開價的姊妹團都沒有。”

    “那有什麽關係?我們先開價,同意了才露麵,連要闖的門的方位都不告訴他們。人少自然有人少的辦法。他若真找十個兄弟來做迎親團,我們連夜聯絡二十個姊妹來等人上門,讓他發紅包都要手軟。”

    兩個人在電話兩端笑成一團。

    生活便是如此,娶嫁要鬧到轟轟烈烈,好讓彼此在往後的日子牢牢記住,更或者做到累得半死,日後要談及分離亦要考慮半天,看是否有勇氣重新再經曆另外一場婚宴。

    下班迴家,路過花店,看到花店的老婆婆在忙裏忙外整理鮮花,見我後打聲招唿,我停下來對她說:“請幫我包束大麗菊。”

    “你從來不買大麗菊。”老婆婆很驚訝。

    “我有日在雜誌上看到,也覺得很好看,買花不應總買一樣,那樣太單調。”

    那本關於家庭裝修的雜誌,頁麵精致,攝影技術高超,將背景為白色衣櫃的深桔色的大麗菊拍得豔麗無比,連菊瓣的脈絡也一清二楚,透出生命的張力。

    生命的張力,嗬,無論空間如何,隻是自顧自地將纖細而又有力的絲狀花瓣向四周伸展。

    常人家裏隻擺非洲菊,或是馬蹄蓮,再就是藤蘿類植物。我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大麗菊?看來生活實在需要不斷發現和嚐試新的事物,不能總局限一個圈子,眼光會短淺。

    老婆婆微笑說:“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喜好易變,不過也是好事一件。”說罷遞過一束開得豔紅的大麗菊。

    捧著花走到樓下,手機響起。

    “絡絡,我是安格。”

    嗬,好似若幹年前的聲音這刻響起。

    “絡絡,我在樓下。”

    我轉頭,就看見安格。他站在自己開來的銀灰色小車旁,對我揚揚手。我按斷電話,他快步朝我走過來。

    “你把房門鑰匙換了?”他尷尬地問我。

    “是,你可當家裏半年沒人在家,被梁上君子光顧過後四壁空空。”我說,“你過來拿行李?你等等。”沒等他反映過來,我轉身快步跑上樓去,提著早已收拾好他的行李下來交給他。

    他有些始料未及:“絡絡,我也沒什麽行李……也不是迴來拿行李的……”

    “你算走運,行李尚全,並未遺失任何東西。若是不信,現在可清點。”我平靜地說。

    他終於自己迴來,他還記得自己的行李,但是是否還記得我?

    “這個不緊要,我隻是迴來了。”他趕緊說。

    “我有看到你迴來了。改日我會登門拜訪,今日實在沒有時間,很抱歉。”我笑笑轉身就走。

    他攔住我:“絡絡,我是說我迴來了。”

    我瞪他半天:“我們改天再聊好不好,我真的要走了。”繞過他上了樓。

    將門關上,將音響打開,放大,歌聲流轉而出:“我與你攜手說過要天荒地老,這一世要相互依靠,不曾想轉眼你親手把誓言拋……”

    安格在門外大力敲門,我將音樂放得再大聲一些:“……春夏已過了,秋日正當朝,不會為你來心焦,再不過獨自看冬日雪飄飄……”一曲不知名的小調,我放得整間房子每個角落都聽到,唯獨聽不到安格的敲門聲和打進來的電話聲。嗬,不會再心焦。

    第二日,玫瑰來看我。“安格昨日找到我。”她對我說。

    “是不是告訴你他迴來了?是不是要我們敲鑼打鼓歡慶一場?”我問她。

    “不知道,我沒有接他的電話,他在我醫院門口等我,我出門去,直接就跳上家威的車子。”

    我們都不給他機會,我們都不肯聽他說話。

    “你可知他這次為什麽迴來?”她問我。

    “不知道,不關心。你若好奇,可以直接問他。”

    “我可不好奇,我怕你好奇,又不願意自己去問。”她責備我。

    “在這個人身上我耗費精力太多,不想結局如此。如今再問,豈非很對不起自己?”我輕輕說。

    也許當初他的離開是迫不得已,或是身不由己,可是…。可是現在誰在乎?就連家威也不看他一眼,車子關門後絕塵而去,扔下安格一個人怔在原地。

    這次安格在公司門口擋住我。

    “我們要談談。”他低聲懇求。

    我看周圍陸續下班的同事,問他:“你想談什麽?”

    “絡絡你們怎麽了?為什麽我迴來了,什麽都不一樣了?你把門鎖換了,玫瑰不理會我,你也不和我多說一句話?”他輕聲責備我。

    他現在問我怎麽了,半年前為什麽不問這句話?他故意不記得自己假裝失蹤。

    “我們沒怎麽呢,正常上班,正常下班,正常聚會,隻是你已經不在名單內了,僅此而已。”我溫和地說。

    他在銷售的市場上和人談生意,談判的技巧自然強過我,這樣談判好似跳恰恰舞,時而一人進,一人退,時而進的人退步,退步的人前進。

    這樣談判我會輸。我想我應該是壓住自己的火氣,然後保持自己的淑女風度來和這個人談話。奇怪的是,我沒有火氣。

    我心平氣和。

    “你把行李還我是什麽意思?”他急急地說。

    “沒什麽意思。擔心你的行李放太久在我家,會發黴。”我說。

    “絡絡――”他開始冒汗,“我知道我這麽久不聯絡,是我的不對,可是絡絡――”

    “你明天生日,不見得也想我請你吃飯吧?你天天大把飯局,有時甚至需要趕場。”我說,“看,我竟然會記得你的生日,會主動問起。”是人都能聽出這樣的諷刺口氣。

    “絡絡,不要用這樣的態度――”他眉頭緊皺。

    “你比我走運,至少我還記得你的生日。”我安慰他。

    “你這樣說話讓我慚愧至深。”他說。

    “不會,你怎會慚愧至深?前途就是一切,想來你應該達到目的,若是衣錦還鄉,還要恭喜你。”我微笑說。

    他瞠目無語。

    “安先生,現在我是下班時間,如果要談業務,請勿占用我的業餘時間。”我側身繞過他。

    他迴身抓住我的手臂:“絡絡,我們還有機會――”

    我迴頭看著他,輕輕地說:“不,不,安格,我不這樣想。”

    他茫然鬆開手:“絡絡,我確是已經做到副總的位置,但是絡絡,我還是想和你在一起。”事過境遷,他現在來重提舊事。

    “絡絡,我做到副總,整日在外應酬,我開始想念你做的家常菜。每日迴到住處,沒有你的身影,我碰到別的女孩子……但是絡絡,我的腦子離不開你的影子,我那麽遲才明白……她們看到我成功的地方,不知道我的弱點,我每日力求保持最佳狀態,不知有多累。絡絡,你了解我生活不好的習慣,知道我的缺點,在你麵前我不用帶起麵具來做人,我迴到家的時候才是舒服的時刻,絡絡,這個醒悟,是不是已經太晚?”他喃喃自語。

    “若是成功人士都象你這樣拋棄原配,這個世界會有很多怨婦。安格,我不認為一個男人要成功就必須要放棄原來的選擇,或者忽略原有的家庭。代價很大,真的,你相信我。”我替他整理衣襟。

    他眼中開始露出喜色,他覺得我已心軟。

    我本來就不是心腸硬的人。我曾經恨過他,但是現在不。我也要好好工作,好好維護我所擁有的友情,若非如此,我真的就一無所有。

    我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他:“這個是給你的生日禮物,祝你生日快樂。不過,拜托請不要再來找我,謝謝你。”

    “絡絡,你那麽快就忘記我們從前的所有?”他不甘心問我。

    “不算太快,也不過是半年的時間。你知半年時間可做什麽?半年南方稻穀都可熟一季半。”

    “我以為我們會有將來。”他再次說。

    “我也曾經以為。”我微笑迴答他。

    我用了曾經這個詞,不知是否能輕描淡寫地表達我的強烈的不滿。中文句式裏沒有時態,英文中尚可用過去時態來進行強調語氣。我不過是想強調自己過去多麽相信麵前這個人而已。

    “絡絡你另結新歡。”他臉開始變色。

    我看他。這樣的解釋他竟然能說得出來,如果對外如此宣稱,那麽有錯的是施絡絡而不是他安格。男人在外辛苦賺錢而女人在家熬不住寂寞紅杏出牆,若是如此,我尚未見他交付我養家費一分半毫。

    我不怒反笑:“是,安格。你有空或可到我家樓下看看是否有男士的洗淨衣物曬出來,象從前你的一樣。或者可以多請私家偵探一名,讓他一天二十四小時來跟蹤我的行動,反正你現下升了職,這筆費用不過是九牛一毛而已,你出得起。還有,如果你現在要迴頭來追我,恐怕你要排隊。”

    我拍拍他的手臂,轉身離開。他拿著我遞給他的信封,呆呆站在原地。

    家威的車子在外麵等著我,玫瑰在車上等著我,我們要一起去太陽城海吃一頓,今天是他們訂婚的好日子。

    “你送什麽給他?”玫瑰在車上問我。

    我不語。

    那張信封裏,裝著的是醫院開給我的放棄孩子的單據,那日,是我看安格迴來的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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