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微微有些亮了,8月的黎明,淡淡的青色,我抬起頭,看見語嫣睡在我旁邊,我不是在洗澡嗎?我輕輕的起來,去我的房間,經過客廳的時候,我看見浩然竟然睡在沙發上,毛巾被掉在了他的腳邊,我輕輕的彎腰去拾起來,輕輕地給他蓋上。他也累了,睡得很熟,微微的打著鼾,我打開房門,父親馬上起身,示意讓我去床上躺,他走了出去。我看看時間,他也許要出門去買菜了。

    人生也許就是如此,年輕氣盛時,為了愛,做任何事都不顧一切。可是時間會讓人明白過來,就如當初的父親,如果他知道後果,他當時怎麽會去做那些傻事。而我這樣一路走來,我沒有想過要傷害任何人,可是最後,我還是傷害了他們。

    就如良,他這一生能體會到我當時的無奈嗎?我知道當時我我太懦弱,雖然他現在很好,聽父親說,他已經是縣裏一所中學的副校長,是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有出息的人,而且嬌妻還是銀行的出納。也許是我成就了他,但是他心裏的某個地方,對於我,還是耿耿於懷的。還有無辜的李林宇,今天的常歌,是否也會恨我,雖然我並沒有直接傷害他們,但是我和他們之間的愛情傷害了他們。

    原來愛情真的如此可怕,我又想背著我的行囊逃了,可是我有了安安,我還要安安和我一樣嗎?他還那麽小。我看著懷裏睡著的安安,他偶爾還是輕輕的抽動一下柔軟的身體,他還有在睡夢中驚嚇到。我把他的臉貼近我更緊些,讓他聞到熟悉的味道,才能睡得熟一些。

    天色漸漸的清晰起來,窗外的車水馬龍也逐漸鼎沸。我第一次懼怕起床,怕昨夜的血腥傷害我們,如果她真有不測,我這一生不知要自責到什麽時候,雖然我不是故意,但是如果我不去,她又怎會遭此不幸,我心裏摸不去的自責,雖然我們不曾相識,但是以血緣來說,她還是我兒子的奶奶,我怎麽也不想到,我們和常歌的逆緣會把老人們也拉扯進來,我知道常歌也不想,可是事已發生,我不敢麵對。所以我希望還能活在,昨天,那麽我就不會去了。

    聽到了父親開門的聲音,接著是他和浩然的細細講話聲。沒一會,就聽到開門的聲音,客廳裏片刻靜下來。想必是浩然迴家去了。我看看鬧鍾,已經7點了,我還是要去上班的,我不想讓幹媽為難,何況這兩年,幹媽給我的關愛真的太多。

    我輕輕推開房門,看見父親在陽台整理東西,他見我起來說:

    “浩然說,他昨夜已經跟你幹媽為你請了假了,讓你今天在家休息,他今天還要去辦事,先迴去了,你有事再打給他吧。”

    這時語嫣從房裏出來,她已經穿戴好了,準備上班,對我說:

    “你今天在家好好休息,昨晚在早浴室睡著,人都嚇死了。”

    我才醒悟過來,昨夜明明在洗澡,醒來的時候,卻在語嫣床上,我心裏一驚問道:

    “誰抱我出來的?”

    莫非是浩然,那還了得,隻見語嫣曖昧的笑笑說:

    “你以為我抱得你動嗎?”

    我狠狠地打自己一耳光,這個時候還出這種事,語嫣驚慌的拉住我的手,急忙說:

    “你是怎麽迴事,我還沒講完,你就宣判自己的罪了。昨夜,等你很久沒有出來,我進去叫你,還以為你昏倒,把我嚇倒,後來我用大巾被把你包好,是浩然抱你出來的,原本我給你上衣服後,浩然要送你去醫院的,我看見唿吸很均勻,才知道你是睡著。”

    心裏的大石頭落了下來,終於沒有那般糟糕,要不然以後怎麽見他。不知道昨晚是真的累了,還是意識裏就不想起來麵對事實,也許是後者吧。語嫣心疼地摸摸我的頭,說:

    “我們都是苦命的人,所以我知道怎麽保護你的,我想真心愛你的人也是,雖然我們大大看走眼一次,相信我,生活還是美好的,你懼怕的愛情也一樣,你的精靈還在的。”

    我看著眼眶濕了的語嫣,她感性的話讓我心裏有了支柱,我輕輕的點點頭,我知道我一定要好好麵對目前的難關。語嫣接著說:

    “你今天就在家休息,我會幫你去打聽的。”

    我開門送語嫣出門,希望她給我帶迴來的不是噩耗。

    我心急如焚的在家裏,等消息,終於體會什麽是度日如年。午前的時候,浩然打電話過來說,他辦完事要下午了。我知道這兩天很辛苦他,都沒有好好和自己的父母說上話,我不知道幹媽他們怎樣看待,浩然對我這個沒有一絲血緣的妹妹的諸多照顧,幹媽也沒有再我麵前表達任何的觀點,但是,我心裏不願意我們之間會有任何的不快。

    下午兩點,我等的消息終於來了,卻終於躲不過命運,語嫣電話裏說,因為撞擊力度太大,頭骨碎了,加上之前身體堆積的病魔,常歌的母親經過十幾小時的掙紮,中午1點前一刻,就撒手西去了。她這一走,讓我怎麽洗得去心中的罪孽。我抱著安安,默默地哭,安安竟然也安靜的在我懷裏,用他胖乎乎摸我的臉,擦我的眼淚,一臉不安的看著我不敢講話。他已懂得安慰自己的媽媽了,我更緊緊地擁他在懷中。不知道過了多久,安安已經睡著,原來已經是安安午睡的時間,我卻沒有陪他睡,踏足也沒有吵鬧,就安靜的睡著。

    父親見我抱安安進到房間,我一個人坐在客廳,腦子第一次因為人的生老病死感到恐懼,最後一切都是一片空白,可是常歌他會明白嗎?我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要怎樣去麵對他,怎樣去表示我的歉意,可是我的歉意也挽不迴他失去母親的痛,終於讓我欠了他這一世的債。我腦子裏拚命的尋找一個出路,我們大家的出路。

    我輕輕的開門出去,不知過了多久,竟然不由自主地去了慈濟醫院,在醫院的大門,我卻不敢進去。我在大門徘徊,我不知道怎麽麵對這一切,雖然不是我造成的悲劇,但是沒有我也成不了悲劇。一小時以後,我還在大門口,手機鈴聲在瘋狂的響,我拿起一看是浩然,我不然讓他再為我奔走,何況他原本就隻有兩天的時間,明天也該迴去部隊了。手機終於也累了,沒有再響。

    這時,我看見那輛熟悉的“林肯”向我站的方向開來。車上下來的人是常歌口裏歐未央。她看看我,我知道她一定知道了我,現在也許隻有她才會帶我去表達歉意,我迎上前去,禮貌的說:

    “歐小姐,我想拜托你,可否帶我去跟常歌說聲抱歉?”

    我企盼的看著她。隻見她說:

    “你就是陳筱清,我想你最好不要去,現在進去,你表達不了歉意,反而讓他更加難過。”

    她很鎮靜的對我說,果真是職場的風雨人物,在任何場合都言語得體。我一時無語。她從皮包裏輕輕的抽出一張精致的名片,那個動作好眼熟,原來那天在咖啡館,常歌也是這樣的動作,真是如出一則。她說:

    “這裏有我的電話,你打給我,我幫你想象辦法。你先迴去吧,等等常歌看到你就不好了。”

    我還沒有說話,她已抽身進去,心裏對歐未央,說不出是什麽感覺,沒有喜歡,也沒有討厭。不過終於明白她的眼睛為何如此相識,原來和我有8分相似,隻是我眼角的小黑痣在左眼,她的在右眼。我看著離去的背影,隻有離開醫院,因為她說得沒有錯。

    迴到家的時候,浩然,語嫣還有孜俊都站起來,他們的目光齊齊的看著我,就如軍人的列隊檢查,他們都鬆了一口氣。安安跑我要我抱抱,還在我臉頰親了一下。父親已經廚房裏忙了。想想父親來了北京,沒有陪他出去玩過,每天都忙碌的照顧我的生活,他這個年紀的城裏人,已經開始享受生活了,而他還在為我操勞。

    我看著他們擔心的樣子,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我抱安安坐下,說了下午的事。聽完說完,語嫣就說:

    “你還是暫時離開一段時間,等時間久了,事情就淡忘了。”

    我知道現在是一定要離開的,可是我不想再做逃兵,我逃過這一時,我能逃過一世的良心譴責嗎?我一定要找到一個妥善的辦法,處理好這件事,因為安安,我不想讓他以後都活在我們這一代人的悲劇裏,我已經過了這樣的一個童年,我不能讓我的孩子還如我一樣。於是我說:

    “一定要等到事情解決好,才能走。”

    浩然也說:

    “我已經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我想這星期陪你解決好事情,才迴去。”

    沒想到他也是個癡心的主,可我真的不想再失去什麽了,就算我真的愛上他,真的需要他,但是我不能這樣去做,於是我對他說:

    “我很感謝你為我做的這些,可是你真的隻能幫到這裏了。”

    我正色的說完,誠懇的看著他。他微微有些失望。還想說什麽?語嫣看看我們,正要拉孜俊離開,我叫住了她說:

    “我想過兩天去找歐未央,現在也許隻有她才能消除我和常歌之前的糾葛。”

    語嫣想了想說:

    “她會幫你嗎?”

    我也不太肯定,但是現在隻有賭一把了,就說:

    “因為我感覺她很愛常歌,所以她一定也希望我離開,那樣她就少了安安這個後顧之憂,也許她會幫我。”

    片刻安靜之後,大家都覺得可行,浩然看著我,好像還想說什麽?我就對他說:

    “我送你下樓吧,幹媽也擔心你了,你還沒有好好的陪一下他們。“

    浩然聽我這麽說,隻好起身離開,下樓的時候,我們都沒有說話,我心裏一直想,怎樣才能讓浩然不要卷進來這場感情的糾葛,浩然幾次想說話,見我不講話,都把到嘴邊的話吞了迴去,我知道他是個不擅言語的人,是那種默默做事的人。快到巷子口的時候,我說:

    “你的好意,我都知道,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把這件事處理好,要不然我多沒有辦法好好的生活下去,所以你先好好的迴去部隊。”

    他見我的決定已經不會再改,就說:

    “希望我迴來的時候,一切都好了。你迴去吧,我要迴去陪陪他們,我媽也擔心你。”

    我們相視的點點頭。看著他逐漸縮小的身影,原來在愛情麵,每個人都有癡心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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