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族屬地,北域,東華州


    神劍峰,峰如其名,遠遠望去如一柄利劍直插雲霄,似要刺破頭頂這一片天,自有一番淩厲之勢。


    峰頂之上薄雲縈繞,氣勢恢宏的建築群在雲霧之中若隱若現,宛若瑤池仙境一般美輪美奐。


    這裏便是木族下屬七十二宗派之一的,禪劍閣。


    而就在峰頂的一片密林之內,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白衣少年盤膝而坐,一根長約九尺的鐵棍橫於雙膝之上,如墨的長發披肩而下直達腰際,胸口平緩起伏似乎與周圍的寧靜融為一體。


    他叫秦祺,而他的內心也並不像看起來這般平靜,隻因他的心從未平靜過。


    秦祺雙目緊閉,但卻仍舊無法阻止洶湧而出的淚水,因為此刻他的心中已被無盡的恨意和怒火全部占據,往日那顆冷漠的心,在這一刻仿佛化為一頭失控的兇獸,接近崩潰的邊緣。


    而這一切,都源自於一把劍的出現。


    透過疏密有致的樹林極目望去,禪劍閣錯落的建築群仍依稀可見,而就在那諾大的劍場之上,數千名列隊整齊的白衣少年負劍而立,雙目緊緊盯著劍場前方劍台之上的一把古劍,但臉上表情卻透出一絲自卑和無奈。


    氣氛凝重而壓抑。


    劍台之上是一個精致的木架,一柄長約五尺的青色古劍靜靜地橫立其上,劍身一派素色,沒有任何綴飾,顯得樸實無華,也正是這把劍吸引著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古劍一側,一名絡腮胡須的中年男子正襟危坐,望向古劍的目光中透出一絲無奈和悲傷。


    此人便是禪劍閣閣主淩衡,也是這劍場三千餘名弟子的師傅,當然,也算作秦祺的師傅,一個從未教過他任何東西的掛名師傅。


    淩衡對麵則是一名年約二十出頭的錦衣青年與一名灰衣老者,能夠與淩衡同席而坐,顯然這一老一少的地位非同尋常。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這二人來自青帝城白家,那錦衣青年則為白家族長白勝之子,白亦風。


    白亦風的目光掃過台下的禪劍閣眾弟子,臉上泛起一絲嘲弄的微笑,手中的折扇輕輕擺動,透著不敗的自信。


    而那灰衣老者則是雙目微閉,似乎那雙眼睛從未睜開過,但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按白亦風自己的話來說,此次自己是來“送劍”的,隻是你們要有能耐操控此劍,否則,禪劍閣就必須要用妖山來抵!


    在旁人看來這似乎有些不可理喻,但在白家看來,已是給足了禪劍閣的麵子。


    畢竟以白家的實力,莫說要你一座山,就是要滅了你整個禪劍閣都隻是頃刻之間的事。


    不過顯然白家沒有什麽誠意,因為任憑禪劍閣三千八百弟子依次試過,不僅沒有一人能夠操控,更有幾名弟子在剛觸碰到劍時便已神識盡毀。


    所以白家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言外之意就是說:這劍,我不能給,這妖山,我也要定了。


    明搶,這就叫明搶。


    整個劍場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古劍之上,屏氣凝神似乎在等待著什麽。


    終於,白亦風等得有些不耐煩,對淩衡淡然一笑:“淩閣主,既然無人能夠操控此劍,那麽還請淩閣主早作決斷才是!”


    說罷之後,白亦風迅速收起折扇,雙目中赫然閃現出一絲淩厲之勢,緊緊盯著一臉鐵青的閣主淩橫。


    淩衡聞言後雙目一寒,起身說道:“那我便來一試”。


    “哈哈哈,閣主自便!”白亦風聞言後朗聲大笑,但緊接著再度幽幽說道:“若是連閣主都無法操控的話,想必您該知道如何做了!”


    白亦風言語中盡帶威脅之意,對於妖山,白家誌在必得。


    劍台之下,眾弟子眼見閣主竟親自試劍,本已頹喪的臉上再度煥發出奕奕神采,因為在這些弟子的心目中,淩衡是最強大的存在,是無所不能的。


    區區一劍,不在話下。


    但隻有淩衡自己才知道,這隻是自己為禪劍閣所做的最後一絲徒勞的努力罷了,當自己的手碰到這把劍的時候,即便保住了妖山,禪劍閣今日的恥辱將永遠無法抹去。


    真元之力透掌而出,一層玄黑色的光暈包繞在了淩衡的右掌周圍,真元之力呈現出的顏色決定了修煉者所處的層次,而這玄黑色正是武道玄境層次的獨有標誌。


    白亦風手握折扇笑而不語,灰衣老者依舊雙目微閉,似乎這一老一少早已知道了淩衡最終的結果。


    心術師與武道走的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兩條道路,而玄境雖強,但還不足以操控那把劍!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刻淩衡已顧不得其他,強作鎮定地朝著劍台走去。


    “等等!”


    一道冰冷的聲音遠遠傳來,使得淩衡已經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聲音雖輕,但卻足以讓所有人側目。


    眾人轉身望去,隻見一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遠遠地站在劍場邊緣,略顯瘦削的身子如劍一般挺拔。


    正是秦祺。


    長發白衣,劍眉鳳目,麵無表情的臉上透出一絲堅毅和冰冷,雙目雖仍舊微微泛紅,但卻看不出一絲淚痕。


    手中緊緊握著一根炭黑色的九尺鐵棍,在這周圍都是劍的世界裏顯得格格不入。


    而似乎誰都不會想起這個少年的存在,或許他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一名真正的禪劍閣弟子。


    因為秦祺進入禪劍閣五年卻並未習得半點劍技,甚至他連一把劍都沒有。


    禪劍閣劍技須以平靜之心泰然處之,但心中有仇又怎能泰然處之。


    而淩衡也隻是甩給了他一部“凝心訣”後便再未對他說過一句話。


    在禪劍閣所有弟子眼中,秦祺是個怪物,沒有朋友、少言寡語、甚至在麵對眾人的譏諷和嘲笑時也沒有任何反應,像是一頭沒有任何感情的冷血動物,一個沒有任何武道修為的廢物。


    而當人們的嘲笑挖苦沒有得到任何迴應時,自然也便覺得索然無味。所以到最後眾人甚至連看都懶得看上一眼,因為大家在這樣一塊木頭的身上找不到任何爽點。


    五年,秦祺已被完全忽略,形同空氣。


    但秦祺不在乎,因為他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麽,雖然身體先天有異,甚至也許終身無法踏上武道一途,但秦祺的修煉卻從未停止過。


    他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沒有誰能阻止自己將要去做的事,即便蒼天為敵,那也要斬了這天!


    五年前家破人亡的那一夜,秦祺的體內也被留下了致命的掌勁,雖然帶其逃出生天的鬼叔憑借著強大的修為為其逆天改命,但秦祺卻也隻有短短的五年運數。


    五年之後,傷發而亡,這就是秦祺的命,這就是蒼天之意。


    秦祺記得鬼叔將自己帶到禪劍閣後便決然離去,臨行之前鬼叔說,“五年,我定會為你找到治傷之法,等我迴來!”


    如今,距離自己傷發隻有三個月,鬼叔卻沒有迴來。


    秦祺心中無怨,因為自己這條命早在五年前便該隨爹娘而去。


    雖然無怨,但卻有恨,恨自己不能手刃兇手,不能將他們碎屍萬段!


    但自己卻連兇手是誰都一無所知。


    秦祺在這五年來卻無時無刻不在修煉,因為淩衡曾說過,“你心中不靜無法習劍,待你將凝心訣修煉至圓滿,達到心如止水之日再來找我!”


    三天,旁人需要耗費數年的時間秦祺隻用了三天便將“凝心訣”修煉至圓滿,倒並非因其悟性超絕,而是因為那個不能對任何人透露的秘密。


    而秦祺不說,旁人自然也便不曾知道。


    因為秦祺不確定自己身邊的這些人是否可信,而一旦自己的身份暴露,也便意味著秦祺將麵臨著“那些人”無窮無盡的追殺。


    而“那些人”是誰,或許連鬼叔都不知道。


    不過秦祺仍舊沒有去找淩衡,因為即便自己已將“凝心決”修煉圓滿,但強烈的仇恨使得自己的內心仍舊無法平靜,恨意卻日益增加。


    況且,即便淩橫傳授自己心法武技,怕是也難以抗衡那既定的宿命。


    或許,這就是天命。


    如今距離傷發之日僅有三個月,秦祺仍舊沒有任何鬆懈,因為他相信鬼叔一定會迴來,再次為自己逆天改命。


    “大仇未報,祺兒不敢身死!隻要不死,此仇今生必報!”這是秦祺在父親墳前立下的誓言,秦祺永遠不會忘卻!


    而此時,秦祺之所以在這樣一個事關宗門榮辱的時刻選擇挺身而出,是因為那把劍。


    那劍,本為秦家之物。


    現在出現在了白亦風的手中,那麽便足以說明白家與五年前的那場滅門之禍有關。


    秦祺有些害怕,害怕自己麵對那把劍時無法壓抑內心的憤怒,害怕會被那灰衣老者發現自己的神識波動。


    或許是害怕,或許是緊張,秦祺的前額已經微微濕潤,麵色也略顯蒼白。


    “你來做什麽?”一名發髻高綰、身材魁梧的弟子走到秦祺跟前不悅地說道,顯然對於秦祺的出現有些意外。此人便是禪劍閣大弟子霍青。


    所有人的目光中均透著深深的鄙夷和不屑,似乎秦祺原本就不屬於這裏。


    “試劍!”秦祺的語氣冷得像冰,人卻像是一座隨時將要爆發的火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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