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再見“美人破”,已是多年之後。

    那時候,瑤姬已隱居巫山,大禹也權傾天下,女嬌仍心如磐石,而晏龍,卻是一直都沒有迴來。

    風清涼在嵐台草堂之中,軟語溫聲,與我細細講述當年一出黃河的經曆,那時,盈滿我們麵前犀角羽觴的,便是那清亮醉人的“美人破”。

    那時,我方才知道,在我與晏龍坐談“美人破”的時候,風清涼卻正在黃河上遊不遠的水畔,與後羿那狂妄之人並肩曼行。

    風清涼在說話之時,滿麵是說不盡的嫵媚風流,而眼中彌漫的,我看到,卻是層層悲鳴的水霧。

    當年,晏龍說出此酒名為“美人破”的時候,我的心中便微微顫抖,不管怎樣,這名字來得過分淒殤,兼恨意隱隱,晏龍說它雅致天然,我卻難以苟同。

    那時刻,天方大亮,據風清涼說,她那會兒,正拽了満襟濕漉漉、沉甸甸的朝露,隨了後羿,緩緩行在黃河灘上。

    她說,當時後羿的話,多極了,然而她並沒有記得幾句,隻是將一個陌生人的名字深深刻在腦中,後羿評價此人說,他深得家傳,諳於治水,穩重堅毅,堪以重用。

    我聽到此處,笑笑,問道:“可是禹?”

    風清涼從水袖中探出那隻傷痕累累的玉手,執了羽觴,微啜一口那“美人破”,歎道:“誰說不是,可不正是他。”

    我便告訴風清涼說:“那會兒,晏龍也正與我提起禹,風清涼,你果然還是不該隨後羿出走的。”

    風清涼低頭淒淒一笑:“是麽,那倒是我沉不住氣了?可惜,那又如何?晏龍他,畢竟是來遲了。”

    我聞言,心頭一酸:“晏龍他,對你來說,一直就是個遲來之人麽?”

    鳳目流盼,笑靨旋起,風清涼一口飲幹觴中之酒,縱聲嬌笑:“姑射!姑射!你呢?難道說,對於晏龍,你就不是遲來之人麽?”

    當年晏龍與我說起“美人破”的來曆,著實讓我吃驚不小,而他敘述此事的時候,麵上那種琉璃般柔淨的悲憫,卻不知不覺的,讓我心也顫動。

    說起瑤姬,我以前是經常見的,倒不見得有多麽美貌,但是,那水雲般脈脈的嬌柔,卻是分外的惹人憐愛。

    那儀狄是鯀的侄兒,在鯀失事之前,就已經對瑤姬傾心不已,而鯀治水失利被斬後,一夜之間,對於被流放至人間的儀狄來說,瑤姬從此,便成了他的鏡花水月。

    瑤姬愛酒,儀狄便學著造酒,幾年下來,竟然真的釀成了舉世無雙的神品。

    “美人”一出,天庭唏噓,從此,瑤姬便背負起了一身的豔羨。

    而晏龍卻說,其實瑤姬並不喜歡儀狄,她的心中,別有所戀,那男子便是鯀的兒子,儀狄的堂弟,禹,而這個禹,偏偏又是儀狄誓死效忠的姒氏首領……

    瑤姬的心事,終被癡迷的儀狄所發覺,望著她花顏日益憔悴人消瘦,儀狄心下大慟,滿腔怨尤,無從傾瀉,於是,秘坊之間,便有了“美人破”。

    我問晏龍:“既是如此,美人破怎會被你所得?”

    晏龍轉睛凝視了我半晌,方才開口:“姒氏,已是我高辛家的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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