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前有些緊張的看看我,估計是怕我和小丫頭一般見識。其實大可不必,對於女人,我還是喜歡那些上能竄下能跳,隻手可撐半邊天的現代女性。自信、自尊、獨立、聰慧、優雅。

    我捉狹地眨眼,正經八百笑道:"你好,我是顧寫意。"

    顧蔚藍瞪著我,半晌,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癟下來,咯咯笑道:"我繃不住了。"眉眼間是少女獨有的明媚與慧黠。

    我忍不住哈哈笑起來,有意思的小姑娘。

    據顧蔚藍自己說,找麻煩不過是發泄一下對於我不懂憐香惜玉,強行趕路的舉措。反正她是聯姻用的公主,也不怕我報複。

    我問她為何甘願背井離鄉嫁去敵國。顧蔚藍俏麗稚嫩的臉上滿是怨恨倔強。

    "不就是欺負我沒娘,沒地位麽?"顧蔚藍一巴掌重重拍在桌麵上:"三公主,七公主,還有後宮裏的那些嬪妃們一個個假惺惺的跑來可憐我,稀罕她們?!向倒黴的人施舍點同情,以顯出自己高高在上罷了。更有甚者壓根就是存著瞧熱鬧的心,我才不讓她們得逞。平日裏好事沒我,這種事一來就找到我身上。哼,我寧可嫁去狼窩,也不願再見他們一眼!"

    神情看上去是高傲跋扈,目空一切的公主殿下,可略微發顫的嗓音與僵硬緊繃的身體泄露了實情。張牙舞爪的小母老虎,不過是紙做的,一捅就破。我想,除了對那不可預知的前途感到恐懼外,還有對皇家親情深深的絕望。

    被親人賣去敵國的,十五歲的小公主。性情剛烈決絕,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我轉身去翻書箱,將親手批注過,有於謀略方麵的書全部拿出來,其中不乏我多年混跡官場總結出的厚黑心得。遞給她道:"蔚藍,看過這些書麽?"

    蔚藍接過,新奇的邊翻看邊說道:"在宮裏他們隻肯給女德方麵的書,瞧見就氣悶,偏生還動不動就要考我們。"

    我道:"你抓緊時間看,用心去揣摩,有不懂的地方就來問我。你隻有兩個月時間,我不敢保證能出什麽效果。努力不一定會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沒希望。"

    蔚藍再少不更事,畢竟是從皇家裏出來的孩子,已明了我拿書給她的意圖。清亮澄澈眸子仰望著我的眼,攥緊手裏的書,道:"我明白,還有,多

    謝了,五哥。"

    我想,她謝的也許不是那本書,而是這個舉動的本身。

    此後,蔚藍時常跑來找我。外麵世界的一切事物對她來說都是全新的體驗,每路過一處,我都叫下人去搜羅當地特有的小玩物送給她和侍女們。過著多年壓抑生活的少女喜歡穿著色彩張揚的服飾,常常可見火紅色的身影穿梭於隊伍間,爽朗歡快的笑聲久久飄蕩,傳向更遠的地方。

    在尊重她本性的基礎上,我和她約法三章,規定每日何時睡覺休息,何時看書學習,何時玩耍娛樂。我給她詳細講解新戈的權利派係,主次要的當權者,和每個人的脾性習慣。蔚藍懂輕重,每當我講這些時總會聽的聚精會神。

    在交談言辭間,我若有似無不斷重複地給出一個信息。她,顧蔚藍,嫁的丈夫不是下三流的官員,而是新戈國的太子,日後的皇帝。有皇帝就有皇後,憑什麽別人做得她做不得?既然被時勢推到風口浪尖,與其隨波逐流,不如扭轉乾坤,自我救贖。

    有次蔚藍拉著我手說道:"五哥,你人真好,對一個從未接觸的妹妹都能如此體貼關懷。和你在一起這段日子是我過的最幸福的。"女孩的笑容明媚燦爛,不見一絲陰霾虛偽。"真羨慕那些可以常常陪在你身邊的人。"

    我心頭一怔,淡淡笑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每個人都能活的輕鬆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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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夜,無數邊洲將士百姓注定失眠。因為,闊別數年的至親王顧寫意將於明早到達邊洲城。

    當年那個睿智英明,雷厲風行的少年親王,如今變成了何等模樣?

    天剛放亮,陽光撕裂霧靄照耀大地。

    出城迎接的人,遠望著銀鞭玉鞍,舉止間氣度逼人的至親王,竟相顧無語。

    顧寫意仰頭,默然注視著高聳城牆上的三個大字--邊洲城。而後迴望著城門口黑壓壓的人群,狹長的鳳眸裏流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我顧寫意,迴來了。"

    顧寫意傲然屹立,嘴角噙著睥睨自若的清淺笑意。掃視全場,眼中絲絲陰悒漸漸消散,雙目暗暗流露光華,蘊含霸氣,似欲振翅翱翔一飛衝天的雄鷹。

    侯安泰一直在旁端詳著他多年未見的主子爺,驚心

    他的改變。印象中的爺雖狠辣卻也帶著三分江湖義氣,論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別人敬我一尺,我還別人一丈。那時的五皇子,何等意氣風發,又是何等的驕縱跋扈,肆無忌憚隨心所欲,從不顧及他人的眼光看法。

    乍一見到顧寫意,心頭不由一怔,隻因俊美無雙的容顏已隱約透出完全浸淫權力後特有的冷酷決絕。然,當聽到最後那句話時,侯安泰醒悟,眼前的,仍是那個殺凡決斷一由其心,獨一無二的顧寫意。也隻有這樣的人才配當他的主子,才配擁有這天下。

    侯安泰,江光勇,周成,杜其立。。。。。。顧寫意豪爽隨和的與多年不見的老部下們說說笑笑,相擁走進邊洲軍營。

    第二日,顧寫意叫上眾人一道登高。

    蕩胸生層雲,決眥入歸鳥。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顧寫意談笑如若地負手站立在山頂,信手指點山水風光,那模樣神氣,竟似正俯瞰這萬裏江山四海臣民一般。

    感受到身邊青年親王那扶搖直上,堪比天高的萬丈雄心。眾人隻覺熱血沸騰,急不可耐想要作出一番經天緯地的大作為,流芳百世,名傳千古。

    人生隻有一次,若不做出點作為,豈不是白白來這世上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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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整兩天後,送親隊伍繼續朝新戈國前進。

    自打進入新戈國境,蔚藍露頭的次數越來越少,碰見再新奇的事物也不再雀躍。雖未明說,想來她內心還是極度緊張焦灼的罷。

    先行探路的屬下匯報,新戈國太子親自在城外三十裏處迎接。蔚藍聽後什麽也沒說,躲進馬車再未出來。中途吃飯時也無精打采,敷衍地扒拉兩口飯又躲迴屋去。

    培養時間終究太短,蔚藍心智年齡也太小,仍舊做不到笑看風雲波瀾不驚。

    我靜靜放下筷子。

    目的地眼見就到,我下令停步休整隊伍,也借此讓蔚藍好好打扮一下。畢竟這將是蔚藍在新戈國第一次正式露麵,第一次和未來夫君相見。無數人的眼睛都在盯著,絲毫差錯出不得。需知留給人的第一印象極難更改。

    "出去出去出去!"

    蔚藍側坐在梳妝台前,看也不看是誰前來,煩躁的往外轟人。

    "怎麽,連五哥也要轟出去?&quot

    ;我笑道。

    蔚藍驚喜的迴頭輕叫道:"五哥!"

    我走上前,捏捏她下巴笑道:"為什麽不讓侍女幫你梳妝打扮?"

    蔚藍支支吾吾,道:"其實都弄好了,隻差描眉。"

    我仔細端詳了下,蔚藍五官突出,眉不描自黛,唇不點自朱,加之年齡尚幼確實不宜濃妝豔抹。聞言,拿起眉筆道:"既然這樣,就由五哥幫你描眉吧。"

    畫時,蔚藍瞪大眼睛,仰麵一眨不眨的盯著我的臉,滿麵驚奇。

    我畫好收手,拿過鏡子遞給她,笑道:"看看是否滿意。"

    蔚藍舉著鏡子左瞧右看,許久,喃喃道:"五哥竟會描眉,太難以置信了!"眼眸中突然迸發出晶亮的神采,拉住我衣袖嘻嘻笑道:"快說快說,哪個女子如此有幸,能得至親王傾心為其畫眉?"

    我嗬嗬一笑道:"我若說,之所以畫的好是因為畫難看了她會毫不留情將我扔出門外,你信是不信?"

    "不信!"蔚藍立馬接口。臉上寫滿怎麽可能。"除了榮貴妃娘娘,我不信哪個女子敢那樣對你。"

    我笑笑不語,將目光移開。不敢觸及迴憶,怕就此深陷再難脫身。

    良久,我才迴過神:"抱歉,五哥竟走神了。"

    蔚藍怔怔望著我,開口道:"第一次看清楚你的模樣,是在五哥從邊洲迴京後的一個晚宴上。你靜靜的望著外麵,讓人猜不透在想什麽。我當時就想,這滿屋子的皇親國戚,甚至是父皇太子都無法讓你瞧進眼裏。"蔚藍輕聲問道:"五哥,你究竟想要什麽?什麽才能入了你的眼,進到你的心。"

    我默然,半晌迴道:"我沒想過要得到什麽,我隻是不願再失去已擁有的。"握住蔚藍的手,道:"一會哥會親自護著你直到進宮。可你要記得,哥不可能護你一輩子。日後不論遇見再大風雨,你都要學會獨自去麵對,明白麽?

    蔚藍緊緊迴握住我的手,重重點頭,眼底隱有淚光。

    遠遠就見數千裝備精良的堅甲厲兵分兩隊堵在路上,隻留中間狹窄的過道

    ,氣氛凝重,殺氣騰騰,這哪裏是迎親,分明是在施下馬威。

    一將領騎馬前來,狂傲叫道:"我國太子就在前不遠處迎接,請公主下車步行,好讓我新戈將士得以瞻仰公主風采。"

    我聞言不由冷笑。

    蔚藍掀簾走出,高高站在車沿,冷著臉瞪著傳信的將領。可一時的意氣用事撐不了多久,士兵們身上濃厚的殺戮之氣與沉重的氣氛讓蔚藍越來越緊張。

    我傲然冷笑一聲,跳下馬背,走到車前朝蔚藍伸出手,大笑道:"蔚藍,就讓他們見識見識

    大雍公主的風采。"

    蔚藍神情放鬆下來,慢慢走下車,小手搭在我手腕處。

    我與蔚藍並肩走過數千金戈鐵甲重重包圍的漫長道路,蔚藍的頭顱自始至終高高揚起,姿態優雅,氣度雍容典雅。

    我心歎,做的漂亮,蔚藍!

    終於來到隊伍最後,目擊這一切的新戈國太子劉鈺麵前,後者看蔚藍時難掩欣賞目光。

    我道:"新戈國的迎接儀式果真非同凡響。"

    劉鈺目光炯炯盯我半晌,笑道:"這位想必就是名滿天下的大雍至親王,顧寫意。"

    我迴視他探究的目光,道:"不敢當,正是在下。"

    "請。"劉鈺瀟灑引路,我笑笑隨後跟上。

    走出幾步,瞧見邊上一個熟悉的身影。烏黑發亮的眼眸,依舊未變的倔強神色。隻是看我時的眼神複雜了許多。

    我溫和笑道:"好久不見,洛將軍。"

    低低的喧嘩聲起,連劉鈺都饒有性質的盯著我倆。

    洛梵像是想要看穿我的五髒六腑,恨聲道:"確實是許久不見。"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隨劉鈺一同進城入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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