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悠然說,自在,我想他了,你陪我去一趟至親王府。

    顧自在沉默的陪兄長坐上馬車,晃晃悠悠朝至親王府駛去。顧悠然掀開簾子向外看,精致柔和的臉部線條,淡然平和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慌亂。顧自在怔怔盯著兄長,也許,這個自小被自己嘲笑"怯懦軟弱"的哥哥,才是最堅韌的那一個。

    至親王府的靜是出了名的,幾乎沒人知道王府裏究竟有多少仆從。常常你逛了幾圈,也見不到人影。可隻要輕輕召喚一聲,立刻就會有人上前問你有何吩咐。原本丫鬟、太監碎嘴嚼舌的事再尋常不過,到這兒也成了禁忌,無人敢犯。

    何等驚人的馭下手段!

    顧寫意愛冬日的陽光,含蓄、柔軟,清冷中滲透出抹不去的溫暖。象記憶中的那雙手,不會因季節的改變而改變掌心的溫度。

    雙胞胎見到顧寫意時,後者正在院中曬太陽。愜意的躺靠在榻上,滿足地眯著眸子,像一隻慵懶高貴的貓,讓人有親吻的衝動。

    顧悠然慢慢走過去,跪倒在地上,揚起臉,輕輕貼在微薄的唇上。

    蝶翅般的睫毛動了動,漸漸睜開,裏麵折射出粼粼波光,一如這冬日,雲淡天高,清冷澄澈。

    顧悠然落淚,壓抑的哭泣。顧寫意伸手一下一下撫摩他的頭發,斜眼看向不遠處呆立著的顧自在。

    顧寫意的俊美傲慢、顧寫意的邪氣霸道,顧寫意的豪邁柔情,無不讓人愛不釋手卻又恨的牙癢。時常幻想,若把這樣一個人牢牢抓在手裏,讓他為自己哭為自己笑,該是件多麽令人興奮的事情。

    想看他驚慌無措時的神態,想讓他褪去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嚐試著將他一步步推進自己設下的陷阱。就在自以為要成功時才猛然警覺,真正陷入陷阱的是自己。而本該是獵物的顧寫意,神色淡漠的站在外麵。就象此時此刻,用那雙光彩陸離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盯著自己。

    不重要了,這些都不重要了。顧自在抬起手遮住雙眼,嗚咽出聲,潸然淚下。

    拒絕承認,始終逃避的事實,終究還是在心頭清晰浮現。愛上了顧寫意,任你百轉千迴,仍是至死都轉不過彎來的死結。

    顧寫意見狀,輕微的歎了口氣,靜靜地躺迴去。

    鷙鳥將擊,卑飛斂翼。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擾,先是有傳言說朝中清流派的代表人物,大學士魏炎的孫女魏嘉顏將成為至親王妃。而

    後又傳顧寫意的政敵們暗中下絆子,阻撓婚事。一時間再普通不過的男婚女嫁成了朝中隱諱的禁忌。諸位皇子一聽到這個話題無不變臉。

    政治風雲詭秘莫測,至親王府大有黑雲壓城之勢。幾乎所有人都開始同情年紀輕輕的至親王。連成親的權利都被剝奪,真是再可悲不過。

    沒兩天的工夫,雍慧皇帝突然暴病,據說病症嚴重,連日無法進食,朝野震動。又有人傳,雍慧皇帝病前曾對不止一位兒子氣急敗壞叱責過,情緒激動。

    當我接到這條消息時,楞了片刻方問:"太醫怎麽說?可有大礙?"

    懷前道:"皇上如今年歲大了,年輕時落下的病根連帶新疾一並爆發。林太醫說,熬過去調養兩年能再活個十年八載,熬不過去最多撐到明年開春。"

    我悶聲負手在屋裏來迴走了幾遭。對懷前道:"安排一下,我要見大夫簡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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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南在京城邊上有家不起眼的小醫館,病人不多不少正好夠他忙。

    "簡大夫,好久不見。"我淺淺一笑,坐到為病人準備的椅子上,將手擱到診脈用的小枕上。

    略微陰暗的診室內,簡南的眸子隱隱發亮,咧嘴笑道:"公子若是身子不舒服,有大把醫術高明的太醫候著,怎麽親自跑來這偏僻之地?"說著,手指搭在我的脈搏上。

    我笑容加深,道:"我需要一種藥。"

    "哦?"簡南來了興趣,問:"什麽藥?"

    "一種可以在短時間內激發人體潛能,也就是生命力的藥。"我道:"通俗點說,就是讓垂死之人吃後不但病情好轉,日常生活還能照常進行。"

    "承蒙公子看的起,在下若能研究出這種藥,恐怕早已榮登醫仙境界了!。"簡南苦笑:"讓垂死之人短時間內恢複正常幾乎是不可能的。"

    "我又沒叫你真正治好他。"我笑了笑:"治標即可,無需治本。我知道有一類藥可以辦到。但有個要求,那就是盡量不著痕跡,讓人查不出來。隻要

    能讓他再多活幾年,我記你一大功。"

    簡南剛送我到醫館大門,就見對麵一對貌似夫婦的人滿頭大汗朝這邊跑來。丈夫懷裏抱著個男孩,妻子邊扶著邊急聲唿喚孩子的乳名。兩人見到簡南,那女子首先跪倒在地,擦了把掛滿的不知是汗還是淚的臉,悲唿道:"簡大夫,求你救救我兒子!"

    抱著兒子的男子也艱難的要跪下。簡南慌忙扶起他們,朝我抱歉的笑了笑,引著夫婦進了醫館。

    我驀的感覺有點冷,恍然意識到,如今已是深秋了。

    突然有些想笑,為了我的天家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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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暖意融融的華貴臥室內,點一爐安神靜心的熏香,在嫋嫋升起的香氣中,俊美無雙的至親王神色平和,斯文儒雅的坐在龍床一側,陪著重病纏身的雍慧皇帝。

    皇帝病重,不管諸位皇子內心存了何等打算,麵上一個個可是作足二十四孝子狀,想著法表現自己的孝道。山珍海味,靈丹妙藥,一股腦往大內裏送。

    時時出人意表的顧寫意這次也不例外,他未送出任何東西,隻是每日拿著本佛經坐在雍帝床頭,沉聲靜氣的講一個佛經典故。顧寫意精準地把握語速與停頓,磁性舒緩的聲音充滿煽情的意味,娓娓道來的同時,成功營造出一個又一個玄妙莫測的虛幻場景。

    幾日下來,慧帝緊繃的防線漸漸放鬆,不知不覺間竟開始期待聽到那個的聲音。

    顧寫意全心全意對一個好時,幾乎無人能抗拒的了這份誘惑。顧寫意談吐優雅風趣,擅長察言觀色,知道在什麽時間對慧帝提起什麽話題。他能將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講的引人入勝,亦能將枯燥繁瑣的政務煉化的簡潔直白。就象寒冷冬日裏的暖陽,輕輕掠過的不著痕跡的那份溫柔,即使是蒙綠的春風也無法比擬。

    老人格外脆弱怕死,貴為九五之尊的雍慧更是如此。病重卻堅持不肯吃兒子們送來的藥,脾氣暴躁易怒。顧寫意淡定從容的說,父皇的病一定會好。

    就這麽一句話,奇跡的平服了所有恐懼焦躁,慧帝合作的吃藥休息,旁人無不嘖嘖稱奇。都道皇帝最厭惡的是顧寫意,卻沒有多少人知道,皇帝最相信的亦是顧寫意。

    慧帝嗅著縈繞在鼻端的氤氳香氣,伴著顧寫意的聲音,迷迷糊糊進入夢鄉。

    顧寫意噤聲,輕輕合上佛經。

    為防皇帝突發疾病,張太醫自始至終都在一旁陪著看著。可能是因為嫋嫋升騰熏香,至親王的臉龐仿佛帶了霧氣,朦朦朧朧難以瞧清。方才說話時,優美的唇微微張合,恬靜、淡然,舒緩的語調牽引著人的思維。

    張太醫也開始頭腦昏沉,畢竟熟知藥性,懷疑這熏香內另有乾坤。想到此處登時腦中警鈴大作,強自掙紮。誰知腿一軟,"撲通"摔倒在地。嚇的汗流浹背,慌慌張張去偷瞧至親王的臉色。

    顧寫意先是看了看床上酣睡的慧帝,而後轉頭看向張太醫,將食指輕放在唇邊。雙瞳幽深,似笑非笑。

    張太醫既驚且怕,不一會已是汗透衣衫,惶惶然跪在龍床旁一動不動。顧寫意低眉順眼的坐好,佛經平放在膝頭,雙手搭在上麵。不知過了多久,雍慧皇帝幽幽轉醒,顧寫意忙上前整理靠墊扶起慧帝。

    慧帝久病渾濁的眼閃現不正常的神彩,語帶興奮道:"朕夢到站在九重天際,俯瞰我大雍疆土。身邊仙雲似海,香氣繚繞,雲霧山光,處處充滿了靈動之氣!"慧帝的話被劇烈的咳嗽打斷,好一會才喘過氣,接著道:"天空裂開金色縫隙,真龍若隱若現!"枯瘦的手緊緊攥住顧寫意手腕,力氣之大難以想象出自一個垂病老人。

    顧寫意對手腕斷裂般的疼痛置若罔聞,喜不自禁道:"這是天崩!是證道成仙的場景,恭喜父皇!"

    慧帝瞳孔裏散發出狂熱的光芒:"去,去拿藥來。你上次拿來的藥方甚是管用,朕覺得身子舒服多了!"

    "父皇身體安康比什麽都重要。"顧寫意道,轉頭看向床邊瑟瑟發抖的太醫:"楞著幹什麽,還不快去熬藥!"

    雍慧皇帝的病一天好過一天,不出五日已能下床四處走動。剛好轉沒多久,就急不可待的傳旨天下尋找得道高人。至親王顧寫意經此一事,甚得帝喜,一轉臉,成了聖上麵前紅人。麵對這種突如其來的轉變,不少人慌了手腳,繼而開始了新一輪對至親王的打壓,務必將其杜絕在朝政之外。

    麵對如此境地,貌似自暴自棄的放逐。顧寫意又開始了縱情聲色的生活,整日與一幫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混跡於風月場所,為青樓紅牌大大出手,鬧的天翻地覆,甚至數次怠慢皇帝的召見。而皇帝麵上隻不過假意怒斥了幾句,底下加倍送出賞賜,時不時召他進宮聊聊

    天,平日裏諸多維護。

    顧寫意越鬧越出格,以至有天跑到皇帝跟前要求娶一名青樓女子為妻。被皇帝好一頓責罵後竟賭氣搬到青樓去住,外界謠言四起,說那名青樓女子肚裏已有了至親王的骨肉。

    雍慧皇帝派人去抓顧寫意迴來,結果去一個挨打一個,去一對挨打一雙。於是乎,太子顧康健親自找了去。

    顧康健滿腔怒火,幾乎是衝著進了顧寫意包下的廂房。想到顧寫意往日裏的種種作為,恨的咬牙切齒,又心酸的一塌糊塗。推開房門,女子的胭脂香氣撲麵而來。這味好比柴油,澆的顧康健怒火更盛!

    屋裏安靜的怪異,顧康健慢慢走進去。青天白日,隻見紫紅明麗床帷垂放,不知裏麵將是何等香豔場景。

    顧康健大步走上前,一把撩開床帷,還未看清裏麵,就被人拽倒按倒床上。緊接著,唇上炙熱,多少次午夜夢迴的氣息闖入口鼻間。滿滿占據了頭腦,再無法思索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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