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我早早醒來,正巧瞧見莫懷前把什麽東西倒在牆根。

    “爺,您醒了。”

    我看看那灘水跡:“那水裏有古怪麽?”

    莫懷前的臉上閃過一絲怒容:“是,被人下了藥。”

    我哈的笑出聲:“要毒死我?真沒創意。”

    莫懷前由怒色變為尷尬,喏喏道:“也不是。。。其實是。。。”

    我冷了臉,睨著他:“跟爺這麽些年,還不知我忌諱什麽?有話痛快說出來,吞吞吐吐跟娘們似的!再有下次,你以後也不用說話了!”

    “是春藥。”

    我剛要起身,聽到這三字楞在當場,歪頭又問了句:“你說什麽?”

    莫懷前飛快看我一眼又低下頭:“迴爺話,是春藥。”

    “好,好,好。。。”我一連說了十幾個好字,胸中怒火衝天,不停告訴自己要冷靜。“發現是誰放的沒?”

    “我一直守著爺,不過端來的是太子那邊的人。說是醉酒後人容易口渴,太子特意囑咐了說您不愛喝茶,專門要送來的水。”

    我想起顧康健看我的眼神,那意味著什麽再清楚不過,心裏別提有多別扭!深吸口氣,這是老三的宅子,昨兒各個兄弟都在,不能武斷的判定是誰做的。可一想到混了春藥的水萬一被我喝進口。。。那幫龜孫子,做事真他媽的下作!老子最恨別人背後陰我!

    光著腳跳下床,腦門突突的疼。攥著拳頭,猛的坐到梳妝桌前,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鏡子。

    這張臉,不同於小娘親的明豔,亦不同於父皇的剛毅,和諸位兄弟也無一絲相仿的地方。我甚至清楚知道十年後它將會是什麽樣子。因為它原本就屬於我,屬於那個應該叫做伍驕陽的男人。

    隨著日子看它一天天的蛻變,我的心也跟著複雜起來。這情況就象是同樣的身體,在另外的時空中重新成長一遍。又想起那句“夢裏不知身是客”,我自己快糊塗了,到底什麽是現實,什麽是幻覺?!

    玩傷感實在不是咱幹的事,又打起精神衝莫懷前道:“別楞在那了,給爺找身普通點的衣服,出去逛逛。”

    莫懷前跟著我五年,對我穿衣的品位尺碼清楚的很。當下退出去交代隨行的侍衛們守好,還不忘叫來兩個賢郡王府的下人伺候我梳洗,自己則飛快的跑去購買衣服。

    梳洗完畢,換好衣服。我前去給老三聲招唿,打算走人。顧天賜見

    我嚇一跳,大為驚訝我居然起這麽早。在一番虛情假意的客套後,我讓他代為轉達問候,而後領著莫懷前與四個大內侍衛出了賢郡王府。

    出門後光看這雍王朝光鮮的一麵了,問清侍衛類似貧民窟的地方在哪,頗有興致的去了。

    那叫王五的侍衛開始答的有些吞吐,實不願意他去,怕出意外。可被五皇子拿眼一瞪,嚇的什麽話都吐露出來了。抹了把頭上冷汗,想起叫小莫子的太監提點過他們。這位主子爺最恨別人自做主張替他拿主意。他說出口的話,下屬隻有聽命照辦的份。哪怕是叫你去死,如果不去,下場恐怕比死還難受。不由的感慨,不過才十來歲的小娃子,咋就有這麽大的氣勢呢!

    走離繁華地帶,這京畿的黑暗麵漸漸展現在我麵前。沒有了裝飾豪華的房屋,沒有了衣著光鮮的人群,周圍的人麵有菜色,瘦弱頹廢。

    一個侍衛開口:“五爺,前麵是人口市場。”意思是沒啥好看的,趕緊走吧!

    我卻大有興趣,一馬當先的領著他們走了過去。

    雖在腦中想象過無數次,但親眼見到人頭上插根草被當作牲口來賣還是覺得不舒服。越看下去我的臉越冷,身邊的其他幾個想起我身份,知我心裏不痛快,一個個縮起脖子不出聲了。

    “死了?”

    “好象還有氣。”

    前麵人口販子模樣的兩人踢踢腳下疑似人體的東西,說道。

    我看去,一個瘦小的身體象蝦米一樣蜷縮著,身上肮髒不堪,分不清是血還是泥。我不禁失笑的想,怎麽這次出來總遇到這種事?

    又待往前走了兩步,下意識的想去看看那人死了沒。誰知瘦小人突然發力,一個挺身,箭一樣撲過來,一片破碎的瓦片架住我脖子。所有人都被眼前變故嚇呆了。我看向他,髒兮兮的臉上眸子黑的發亮,笑起來一口牙白森森的,虎牙尖利。瞧眉眼就知是個機靈狠辣的主兒。不過爺還就喜歡這樣的狼羔子!暗中向後打了個手勢,不讓莫懷前他們幾個輕舉妄動。

    他呲牙笑了笑更像是豺狼:“也是爺爺我幸運,等到了個好拿捏的小公子哥兒。不然今天真要死透了!”他眼珠轉了轉笑的更賊:“你脖子上的皮膚可真細真白,不想讓它見紅吧?那就乖乖出點銀子,幫爺爺我逃出去。”

    我側臉看著他,抿嘴微微笑起來:“你是第一個在我麵前自稱是大爺的人,也是第一個說我好拿捏的人,更是第一個敢用利器架我脖子威脅的人!”

    他失神片刻,呲牙咧嘴:“膽子不小,這時候還能談笑風聲,是個人物。。。幸虧是個男的,老子剛才被你笑的魂都飛了!別說那麽多廢話,今天橫豎是個死,小爺我說什麽也要搏一搏!”

    我哈哈大笑兩聲,目光陰惻盯著他道:“爺給你條活路走,現在放下瓦片,日後跟著我混。”

    他眸子精光閃閃,咧嘴一笑:“爺憑什麽信你的話?”

    我的眸子又沉了兩分:“自己掂量著!想好了,走錯一步就是死!”我話音未落,莫懷前暗中上前。

    他眼中掙紮片刻,爽快扔了瓦片,上斷頭台似的梗脖道:“死就死吧,能死你這樣人的手裏倒也不賴!”

    最初那倆人販子看著就要撲上來,被侍衛架住了。“跟我的人通常都會比較長命。”我淡淡說了一句,衝莫懷前開口:“給他們銀子。”

    莫懷前討出些碎銀遞給人販子,完後拾起地上那片瓦片,放在掌心。目光陰柔的盯著那小子,慢慢搓了幾下,再鬆開手時,粉末狀東西流到地上。那小子見狀吞了口唾沫。

    我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叫什麽名?”

    “我叫候安泰。”他聲音明顯低了八度,莫懷前還跟毒蛇盯青蛙似的看著他呢。

    我打趣道:“哦,不自稱是爺爺啦。”

    “在您這,我是您買迴來的奴才。剛才的舉動還望您體諒一個。”

    是個明白人。我抿嘴笑了下。看看日頭,已經中午,該是時候找地方打牙祭了。剛說出口,小猴搶先開口:“爺,我知道一地方的東西特好吃!離這不遠,叫寫意居。”

    我聞言一怔,笑起來:“好,就去你說的這寫意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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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意居乃上百年的老字號,紅白案都相當了得。最初的老板是位圍棋國手,所以他們這有一特色,每張桌子上都會放上一個造型獨特的棋盤,既是裝飾,也供食客們賞玩。寫意居因其收費昂貴著稱,不過天下多的是打臉充胖子的主兒,也就不用擔心客源問題。

    “還成,是個不錯的地方。”

    這把嗓音金石玉響般好聽,寫意居現任掌櫃不禁抬頭向門口望去。隻見一個十歲出頭的公子負手立在那,隨意的打量周圍,這麽一個老氣橫秋的動作竟被他演繹的隨性不羈。他身後跟著六個隨從,四個體格健碩的大漢,

    一個蒼白瘦弱的少年,最後一個竟是全身汙穢貌似乞丐,眼睛卻亮的詭異的人。這麽奇特的組合出現,一樓大堂出現了短暫的安靜。

    掌櫃一生所見之人不知凡幾,眼毒的很,一眼瞧出這小公子絕非普通人。當下揮退小二自己迎了上去,未言先笑:“樓下是大堂,熱鬧,樓上要清淨些。不知這位公子打算在哪就餐?”

    那小公子慢慢轉過身,看他一眼。掌櫃心震了一下,略顯單薄的唇在相書上是薄情的麵相。微挑的鳳眼流動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深不見底。小公子微微笑了笑,麵容溫和了許多:“樓上,要靠窗的位置。”

    “好。”掌櫃親自引他們上了二樓。小公子轉頭對後麵的隨從道:“想吃什麽隨意點,不用給你們五爺我省錢!”口氣大的很,卻也率性自在的讓人喜歡。

    來到二樓,小公子坐到靠窗位置的,四個大漢坐到相臨的桌子。小二見掌櫃那麽殷勤,忙上前招唿。那個蒼白瘦弱的少年上前攔住,冷冷道:“這有我伺候就行,用不著你。”聲線透著古怪,小二打了個寒戰,無助的看向掌櫃,後者衝他點了下頭。

    二樓上此刻還有一桌正在吃飯,在席的全是這京城裏有名的惡少。特別是京城守備張平的獨生子張賀,平生最大愛好就是拐小倌,猛的見到那小公子,眼睛險些瞪出來。要說小倌,年齡最好在十一二歲,最是可口誘人。他玩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在這個年齡上有如此氣質風度外加相貌的。現下心裏就跟有貓兒在抓似的癢。

    小公子問:“安泰,怎麽啞巴了?不是你一直嚷嚷這裏東西好吃麽?”

    那被叫安泰的嘿嘿笑道:“我就好那紅燒肉,大塊的吃,特痛快!”

    小公子又道:“瞧你那出息!爺還當你能說出點什麽好的!”

    安泰撓頭:“沒辦法,就是好那口,我也想改,可改不掉啊!”

    “想改簡單,爺一天就能給你糾過來。”

    “一天?別開玩笑了您,不可能!”

    小公子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對等著他們點菜的掌櫃道:“去拿十斤生肉來。”說著眼睛轉迴安泰身上:“今兒你一口氣全給我吃進去,我看你以後還吃不吃肉!”

    安泰張大嘴:“您開玩笑的吧?”

    小公子眼冷了幾分:“爺從不和人說笑。”

    這時生肉取了來,安泰低頭看看紅白相間,還沁著血絲兒的生肉。又抬頭看了看小公子與那瘦

    弱少年的神色,臉色難看的嚎道:“您,您太狠了點吧!真吃完這些,我命都沒了!”

    小公子平靜的開口:“這是給你提個醒,以後最好少懷疑爺說出口的話。沒有什麽不可能。”

    那個蒼白瘦弱的少年取出一把小匕首,遞給安泰,目光依舊陰惻惻的。安泰這才算完全死心,賭氣盤腿坐在地上,割下一塊就往嘴裏送,吃的呲牙咧嘴,痛苦的扭曲著臉。一時間,二樓隻有安泰拚命咀嚼生肉的聲音,口水混合著肉裏的血順著嘴角流下,配合他那張臉,顯得既惡心又恐怖!

    那小公子點了四葷四素,都是極高檔兼講究的。掌櫃強壓著心驚,擠出笑容準備菜去了。小公子取出棋盤,自己與自己下起棋,神態安詳。蒼白瘦弱的少年立在他身旁,守著看著,似乎除卻眼前的人,其餘的都不存在。

    等菜上齊時,安泰的臉基本上已經鐵青一片,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豆大的汗滴布滿額頭。小公子吃了一口菜緩緩開口:“我叫你今兒這一天內吃完,現在剛過中午,急什麽?”

    安泰吞下嘴裏的肉,徹底服氣了。麵上再無剛才囂張跋扈的姿態,恭恭敬敬的在地上磕了個頭,道:“謝主子體恤。”

    “還要吃肉麽?”

    安泰咬牙道:“過了今天,奴才一輩子都不再碰那玩意兒!”

    窗外的陽光清晰地勾畫出小公子的側麵,形成一個明亮的光圈。剛才還神態冷漠的人,慢慢彎起嘴角,眼內波光瀲灩,邪氣俊美的叫人震撼!

    張賀本已打了退堂鼓的心猛的跳動起來,眼前什麽都瞧不見了,隻剩那小公子的眼神、微笑。。。他心想,就算這小子有什麽厲害背景,自己堂堂京城守備的獨子,又是太子黨內的一員,和他結交算不上辱沒!想到這,張賀再也按耐不住,整理了下衣服走了過去。

    “這位公子真是少有的人品風流,不知在下是否有幸結交?”

    從一開始我就注意到這個目光猥瑣的男人,他看我的眼神比顧康健還另人惡心!喝了口山泉水,低頭把玩棋子冷冷道:“趁我還沒發火,滾遠點。”

    誰知這男人仍恬不知恥的往上湊,自報家門道:“我乃京城守備張平獨子張賀,心裏實在是仰慕公子!”說到後麵聲音有些暗啞。

    張平?!那個忠於太子,時時與祖父作對的老小子?!我腦中電光火閃過無數信息,張平對太子的忠心,張平的官銜,張平的獨子。。。。。。

    我慢慢轉

    過頭,看著他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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