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墨丹青便反複試驗,自己能畫出的符籙隻有“祈雨”、“唿風”、“禦火”三種,符籙的力量能保存一個時辰便會消散,並且每次畫出三個符文便會耗盡主星的力量,需要整整一刻鍾才能恢複完全!


    隻是讓墨丹青心中有些不安的是主星一旦力量耗盡暗淡下來,便會出現一塊兒黑色斑點,雖然隻有巴掌大小,但那死寂的顏色卻讓人望之生畏,散發出的怪異氣息卻有些熟悉,似在哪兒感受過,可這主星今夜才生出來,何談熟悉之說!


    好在眼下並未出現什麽異狀,墨丹青也不知如何處理,索性放在一邊,收起破書和紅色石頭,順便撿走了罐子上貼著的符紙和水生一同匆匆下山。


    今日他和水生逃走,山中卻並未有人來尋,想來神婆是還未曾發現他們逃走之事,正好趁著今夜神婆操控著倩倩與張銀洞房花燭,迴去殺她個迴馬槍,了卻這十多年的仇恨!更是要絕了後患,他們二人知曉倩倩並非活人之事,神婆定不會放過他們!


    夜色淒淒掩著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墨丹青揣著三塊小小的石板趴伏在神婆的屋後,沿著牆根溜進柴房,出來時身後已經別了一把砍柴刀!水生也滿臉忐忑地跟在他身後,幼小的心中有些不忍,但想起三日前神婆折磨墨丹青的場景,水生心中又暗暗生出一股堅定!


    “你且先在這兒等著,我去去看看就迴來!若是事有不對你就先跑!”墨丹青輕聲交代罷轉身欲走,水生卻拉著墨丹青的袖子不放,眼神執拗。


    “罷了!我們一同過去,出事也有照應!”見水生執意不肯讓他一人犯險,墨丹青心中暗暗感動,思量片刻後咬咬牙帶著水生一同離開。


    兩人悄悄地摸著牆根探查了一圈,發現屋內並無聲響後心中大定。


    “去廚房!”水生咬牙跟上,墨丹青先前交代過要從廚房放火,讓人誤以為是爐灶起火,以免旁人對他們心生懷疑!


    兩人不敢點燈,摸黑將油沿著牆根從廚房一路潑到門口,又將餘下的油悄悄地抹在門窗上,聞著油香兩人的肚子也不由得咕咕直叫,隻是圍著房子這麽一圈兩人已經冷汗浹背!


    墨丹青將身上的三塊石板交給水生,又咬破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木門和兩處沒有人住的窗上畫出三道“禦火符”。心中卻暗道可惜,這符文要是離開身體超過十米便難感應到,時間也不夠了,否則今夜便將這屋子給畫滿“禦火符”!


    “將兩塊大石板放在我身後一丈,小石板放進廚房,你就迴羊圈!”墨丹青交代罷緊緊捏著拳頭,心中暗暗祈禱火勢能夠大些,以免那神婆還有其他神通!


    片刻後墨丹青咬咬牙將廚房的符文引燃,一聲輕響之後廚房中火光閃耀。


    墨丹青緊張地站在門口見火勢已經沿著油燒了出來,才催動兩扇窗和門上的禦火符文,待火焰爬上木門後又催動身後的兩塊符文,唿唿大風吹出向木門,墨丹青轉身便跑。


    迴到羊圈裏,墨丹青再忍不住心中的忐忑,徑直臥倒在地上。望著生活了十六年卻未曾睡過的房子,心中一時百感交集。


    燒死神婆他心中亦是掙紮,可若是神婆不死,以她在村中的威望,明日他和水生兩人便會被抓迴去,那瘋癲的神婆怕是再不會讓他們活下去了!


    水生清澈的眸子裏滿是掙紮,今夜殺害神婆讓他心中甚是不安,雖說這神婆平日裏待他也是極差,但好歹也是個人命。望著被火焰包裹的房子水生心中迷茫,不知道往後該跟著墨丹青去何處安家……


    火光越來越大,映在兩人的臉上明暗不定地搖曳著,正似他們剛剛啟程的人生一般……


    “啊——我的倩倩啊!”


    正在兩人或掙紮或迷惘地出神時,屋中突然傳來一聲淒厲的嘶喊聲,正是那神婆的聲音。


    “轟”木門被推倒在地,一個火人顫顫巍巍地跑了出來,身後一枚紅豔的熒惑主明暗不定,身上的火勢在那顆熒惑星(火星)閃爍中竟有熄滅的趨勢!


    “快跑!”墨丹青驚唿一聲,將水生推向遠處,自己卻抽出背後的砍柴刀朝著神婆衝去。


    水生被推出數米跌倒在地上,爬起身後不逃反而也朝著神婆跑去!


    神婆口中淒厲地嘶喊,兩隻手不停地揮舞著,滿身的火焰甚是駭人,若是躲避不及反被神婆抓住,怕是要被殃及難逃一死,加之墨丹青從未殺過人,即便長刀在手一時間竟不敢砍下!


    “我的倩倩啊……你怎麽能丟下娘親啊!”


    神婆瘋瘋癲癲地大哭,身上的火焰卻越來越少,眼看便要熄滅!


    墨丹青咬咬牙大吼一聲,猛地閉起眼睛掄起一刀朝著神婆當頭砸下,緊閉著眼睛不敢看血濺三尺的場景!


    “哢”


    手中傳來一道反震之力,墨丹青聞聲一驚趕忙睜開眼,隻見一聲脆響之下神婆竟毫發未傷,隻是頭上的奇異發箍應聲而斷,身子被刀上的力道推得踉蹌後退。


    水生本衝到神婆身後想要偷襲,可此時神婆倒地他卻躲避不及,隻能驚恐地看著滿身是火的神婆下一瞬間便要倒在他的身上,想要逃走但雙腿卻不聽使喚,感受著迎麵而來的灼燙水生心中恐懼至極,不由閉起了眼睛!


    可下一瞬間那灼燙之感卻蕩然無存,水生迷惘地睜開眼正見到此生難忘的一幕。


    竟是墨丹青將神婆撲了出去,抱著滿身是火的神婆滾出數米,揚起手中的砍柴刀重重地砍在神婆的頭上!


    砍柴刀寬厚的刀背幾乎全部莫入神婆的頭顱,鋒利的刀刃將神婆那醜陋萎縮的鼻子劈裂成兩半,神婆的慘叫聲頓時止住,眼神漸漸渙散,嘴角竟似露出一抹慈愛,她又見到她的倩倩了……方才她睡夢中猛然感到倩兒的殘影消失了,睜開眼看到洶湧大火才知倩倩的身子定是已經被燒毀了,連那影子也沒逃過這一劫,而此刻又看到她的倩倩在向她招手了!


    墨丹青順地打著滾,身上的衣服被燒得破破爛爛,慌亂之中竟沒察覺到袖中一條白玉小蛇望著死去的神婆眼神帶著垂涎,卻懼於火焰不敢上前……


    水生慌忙跑到墨丹青身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滿臉的慌亂和關切之色,口中卻難以言說。


    “別哭啦!我死不了,死不了!嘶……你別亂摸,疼啊,疼……”


    水生不住地抽噎,看著墨丹青齜牙咧嘴的模樣,小小的心裏虔誠發出這輩子第一個誓言。


    “啊!燒死我啦,我的媽呀,燒死我啦!”


    此時屋裏又忽地傳來一聲怪叫,墨丹青一愣,沒想到張銀竟然也能跑出來,心中猛然一驚,必須毀屍滅跡!忍著身上的灼痛再次咬破手指,在神婆身上畫出一道“禦火符”,想要再畫時主星已經變得暗淡,後繼無力了。


    “哪兒來的大火啊!哪個天殺的想燒死爺爺啊!”張銀怪叫著衝出屋子,雖狼狽不堪卻多是皮肉傷,從火勢點燃到此時還不到半刻鍾,若非有“唿風符”助火勢,怕是也不能讓這屋子燒毀多少……


    “你們兩個愣著幹什麽!快進去救我娘子啊!天師婆呢!快讓她下雨啊!”張銀見墨丹青二人愣著,跳腳大罵。


    墨丹青朝水生搖搖頭,示意他別動,突然鼓足了勁兒大喊道:“救命啊,神婆被燒死啦!倩倩姐你快出來啊!”


    這一聲大喊果然震住了張銀,看著墨丹青手指的方向,正發現牆根下躺了一具早已燒的不成人形的屍體!


    遠處的房屋裏也傳來不少應和聲,經過三人這一番吵鬧村子漸漸沸騰了起來……


    神婆家中竟然著火了,在村民的心中這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往年村兒裏不管何處有火,神婆一到雨水便來,而今日神婆居然被活活燒死了!


    村民紛紛趕來救火,對著張銀噓寒問暖,卻對墨丹青與水生不甚理睬,原本神婆在世的時候就沒多少人待見他們,現在神婆死了更是沒人願意給自己攤麻煩!


    逃離了危險後張銀卻突然有些失魂落魄,本以為不僅能討個如花似玉的娘子,還能占了這房屋。


    可昨夜許是喝了太多酒,進了房屋就醉倒在地,連倩倩的床都沒爬上去,但也正是沒爬上床,睡在略顯潮濕的土地上才免了一死,可到頭來還是什麽也沒撈到啊!


    火光閃耀,映的墨丹青半邊臉旁通紅,半邊臉卻隱沒在黑暗中,十六年來也算看慣了冷暖炎涼,他早不是上一世那個單純的少年,看著神婆的屍首無人過問,心中還是不由得一聲長歎。


    他本不願殺人,但殺了神婆他亦不後悔,若不殺人,他便活不成,心中的快意多過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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