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霜的表哥叫宋明遠,是她現在的舅舅的兒子。


    宋家是顧家鄰縣的鄉紳,顧小霜的父親顧明蹊本隻是個普通進士,家世跟宋家不相上下。


    可當年顧明蹊因緣際會通過當時同在京師的秦王舉薦給了國子監監正,然後從窮鄉僻壤的七品縣令位上調到了富饒的蘇杭,後來便通過一路鑽營一直做到了如今雲南知府的位子。


    宋家雖然也算殷實,但是成長的速度遠遠跟不上顧明蹊在仕途上的晉升速度。


    於是顧小霜三歲的時候顧明蹊下定決心以不事親長的理由誣蔑宋氏接而把她休了,然後娶了家中有人在朝為要員的現在繼室羅氏。


    顧明蹊休妻的理由讓人無話可說,宋家也隻好把人接迴去。


    之後顧家又借故打壓宋家生意,宋氏在娘家備受嫂子埋怨,這年染上天花,終於熬不住過世了。


    宋氏生意節節後退,最後搬離了洛陽,去了嶺南。


    這些恩怨都不說了。


    由於宋氏的哥哥總算對早逝的妹妹還有幾分惦念,當初長子宋明遠進京趕考途經洛陽還奉父命到顧家來探望過顧小霜一迴。


    雖然原身的記憶並不為現在的顧小霜所有,但因著這次探望,顧小霜也就將她當成了唯一可尋求的人了。


    找宋明遠不是為了依附,不過是為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世界有個熟人照應罷了,畢竟她對這朝代不熟悉,想生存,就需要有個指引,而她是堅信能養活自己的。


    但她並不知道宋明遠長什麽模樣,在哪裏當差,也不知道他是否中了進士。


    隻是因為她從羅氏處無意得知,後來宋明遠還往顧家來過兩封信,提到過他在京師當差,因而找到了京師來罷了,——反正她也沒別的地方可去不是嗎?


    但信都讓羅氏給截下了,更多的線索她也無從得知。


    ……


    蕭珩也覺得自己有點死腦筋。


    在孫家喝了點酒,迴府後拿出滿箱子沈妃的遺物出來攤在炕桌上端詳,最後怎麽睡著的都不知道。


    醒來後又對著天花板瞪了半晌,爬起來把東西收了,洗漱完又出門到了東宮。


    太子在給小郡主梳頭,神色不是很好。


    蕭珩饒有興味地繞到他們倆旁邊坐下,挑眉道:“我皇嫂呢?今兒怎麽是你太子殿下親自侍侯這祖宗?還有您這黑眼圈又是怎麽迴事?”


    太子寒臉扭頭,還沒說話,小郡主已搶在他前頭,奶聲奶氣道:“皇叔,父上跟母妃吵架了,昨晚上母妃沒讓父上迴宮裏睡,他在偏殿睡的。”


    蕭珩肝都快笑顫了。把帶過來的酥糖遞給她:“為什麽呀?”


    “因為父上想納側妃。”


    “蔣青!把郡主帶出去!”


    太子把梳子啪地拍在旁邊軟榻上。畢竟梳子是女兒最喜歡的梳子,桌麵太硬,不能拍。


    蕭珩又笑了一輪。


    笑完後見著對麵這位臉色陰寒得已經快拔刀了,少不得清嗓子止住,正色道:“納妃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就是現在不納,將來還不是得三宮六院?


    “這皇嫂也太不通情理了,都當了太子妃了,怎麽還能奢望您從一而終呢?是吧?”


    太子紋絲不動看了會兒他,又把蔣青喚了進來:“讓人進來擬道旨,就說本宮要為楚王納幾房側妃,但凡五品以上官戶女子皆須報個名去禮部,呈給皇上過目。”


    蕭珩收斂神色:“開什麽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太子涼涼睃著他,“既然你覺得好,我怎麽能不關照關照你?”


    蕭珩無話可說。


    “蘇大人來了。”太監道。


    他聞言握頭,果見蘇沛英正到了門檻外,遂道:“我找您有正事。”


    “什麽事兒?”太子也知道他沒事兒絕不會踏進宮來,便使眼色讓來到門口的蘇沛英先等等,然後一麵收拾起女兒落在這裏的幾隻玩具。


    由於東宮裏沒外人,皇帝沒拘他們,皇後又不在了,太後老人家不管他們的事,因此他們夫妻過日子也相對自由。


    平時一家四口吃飯一桌睡覺一宮,孩子們的起居都是孩子母親親自收拾的,可是現在那死丫頭,跟他吵架居然連孩子都不管了!


    蕭珩看到這裏,忍不住又作死地問了一句:“到底誰敢讓您納側妃?”他不覺得皇帝愛管這閑事兒。


    太子倒拎著一隻布偶兔子在手裏,冷哼道:“你怕是忘了先前朝中有些人針對勳貴的事了!”


    蕭珩挑眉。


    皇帝與先帝早年宮變上位,當初身邊歸附著一批文武大臣。


    而因之北地不寧,皇帝近年又猶重軍事,武將權勢直逼當年士族,當中觸犯了一些人的利益這是難免的。


    隻不過皇帝和太子父子同心,朝政把持得還算穩當,加上大多數勳貴都很自律,才未曾失衡。


    但早在燕棠掛帥之初,朝中就開始有了輿論,原本大家都以為隻是不信任燕棠的本事,而據後來蘇沛英帶到西北的消息來看,那些輿論應該是屬於有預謀的了。


    燕棠率軍大勝歸來,一定程度上堵住了某些人的嘴,也壓製了以馮良意為首的一批文官後麵的動作。


    但顯然這樣一來,勳貴地位又被推上新的高度,如今燕棠雖然重傷在床,但在大殷聲勢如日中天,茶樓酒肆全都是給他表功的,別的大將也都各有擁躉,包括他蕭珩在內。


    如此即便是皇帝不忌諱什麽功高震主,也終歸風頭太盛,讓被觸及利益的文官坐立不安了。


    這麽一想,瞧上至今還沒納過任何一房側妃的太子,把自家女兒送到他身邊,以此設法在朝中替自己也找些說話的底氣,好像也不是那麽意外了。


    “那有你頭疼的了。”他伸手揪揪那兔子耳朵,笑起來。


    太子把兔子拽迴來,說道:“找我什麽事?”


    那些人的如意算盤要是有那麽好打,那女人也不會被他縱得敢把他關殿門外了。


    “秦王叔當初不是丟下兩個屯營麽?您就賞我個差事幹吧,我想去洛陽。”


    “洛陽?”太子凝眉,“還在避父皇?”


    當年的事情他雖然也是近期才聽皇帝說,但在他看來他們父子倆應該是已經釋懷了的。


    “我隻是想出京呆呆而已。”蕭珩道。


    太子瞥他:“不準。”


    “我又不是不迴來。”他說道,“我隻想找個地方先靜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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