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坊一早就不安寧了,各家各戶——除了杜家之外,包括蘇家都門戶大開,準備迎接出征的男人們歸坊。


    派出去打探的人一撥接一撥,晌午的時候聽說還有幾十裏,飯後吃了兩盞茶又說還剩一半,一會兒聽說宮裏去迎接的太子和太子妃出動了,眾人便再也坐不住,能出動去迎接的早已出動,就是去不成的也都聚到坊間等候起來。


    葉太妃好容易等到今日,也拋卻了素日那些繁文縟節,帶著雲嬤嬤到坊間來了。


    從未時等到申時,才終於等來一列車駕。


    ……入坊之後如何熱鬧擁擠自不消說。


    戚繚繚於人群裏匆忙跟沈氏他們打過招唿,便先與葉太妃一道將燕棠接進王府。


    接下來又有宮人宣旨,以及眾將更衣前往宮中麵聖什麽的,一時事務繁雜不可言說。


    燕棠不能去,戚繚繚和燕湳代行,好在皇帝也沒有多說,知道他們舟車勞頓,簡單茶敘一輪,就放他們出來了。


    接下來都將會有一段時間的休假,期間又陸續會有論功行賞的旨意下達,以及軍職調動等等,這都是常例。


    進宮的都是夠份量的主將,當中還有陣亡將領的子弟或者妻眷,這些是需要格外撫恤的,因此便是邢小薇與藍明仙這等立了功的女將也並未有資格入宮,不過稍後的慶功大宴肯定是有份的。


    各家都因丈夫兒女的平安歸來及戰場建樹歡喜不已,這兩日自然都不會有什麽心情串門了。


    藍夫人接到丈夫迴府後,立刻侍候著沐浴更衣出門進宮,等到忙完閑雜事,來到女兒房裏,隻見離開時日也不算久的她已然混得一身黝黑迴來,雖然說於五官體態沒有什麽影響,氣質也變得更大方靈動,但終究是不舒服。


    便把正纏著她的她小叔父哄了出去,坐下道:“好好的女兒家,去那營前混了這麽久迴來,來日還怎麽好說親?你是不打算嫁人了吧?”


    心裏不痛快,連帶著嘴裏也沒有好氣。


    藍明仙梳著頭發,在鏡子裏好笑地看向母親:“您這又是怎麽了?我這才剛到屋呢。


    “去邊關殺敵,多光榮的事情,怎麽到您這兒就成了連嫁人都成問題了?這光明正大的事情,誰要是這都受不了,那我還不樂意嫁呢。”


    藍夫人覺得憋屈,屁股挪近了點:“你還有心思拿矯?我問你,你跟你二叔去西北,到底為誰去的?”


    她都替她害臊!


    若戚家是一般武將子弟倒罷了,誰主動些也不算啥。


    明顯對方家世好過藍家,她還上趕著,這不容易讓人非議麽?


    藍明仙目光微閃,看著鏡裏的自己,微笑起來。


    “當然是為著瞧父親去的。”


    這些日子戚子煜的心意她多少出看了出來,他什麽心性多少也有了底。


    除去脾氣暴了些,也算是行事有度八麵玲瓏,他都擺明了有那個意思,自己原本又確實有點那樣的想法,說不動心實屬自欺欺人。


    但要說到當初去前線完全是為了他,那又還不至於。


    藍夫人心裏略鬆了鬆,但又還是不放心,屁股再往前挪了兩寸:“那你小叔又說那戚世子跟你走得挺近?你們遇險那晚,他還不管不顧地前來救你?”


    “說哪兒去了?”她笑道,“那晚可真是意外。他不知道我在場的。”


    “那你對他究竟有沒有那份心思?”藍夫人索性說白了。


    藍明仙笑微微瞄了瞄她母親,接著梳頭發:“他人還不錯的。”


    “那他可曾表態?”


    “沒有。”她轉過來,有些哭笑不得:“您讓他怎麽表態?跟我私定終身?”


    藍夫人一巴掌拍在她後背上:“誰讓你們私訂終身?他要有那意思,多少也該表露表露!”


    小兒女們之間那點事她還能不知道?但凡瞧中眼了,有個話出來總是該的吧?


    當然這話也不能挑明了,總不能當娘的真的慫恿兒女們去“私定終身”。


    藍明仙默了下,笑道:“可能是因為我沒有明確態度。”


    她倒不覺得戚子煜是那粘粘乎乎的人,這些日子他們往來照舊,甚至他養傷期間她還負責了日日送飯送藥的差事,可當她這邊沒有明確那個意向,他二十出頭的人了,總歸不至於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冒冒然地跟她表明心跡。


    她倒也不是故意拿矯,邢小薇大膽追著戚子卿跑,那是因為他們本就同坊而居,早就已經知根知底,從小到大不知不覺已經滲透進了對方的生活,有沒有緣共度終生,隻差個契機。


    她認識戚子煜時間不長,本著對自己也對他人負責的原則,總歸稍稍也需要些時間才能走出那步。


    藍夫人覺得要被她給氣死。


    但既然不是戚子煜的原因,她也沒有什麽好說的。


    這股氣便就又撒迴到了女兒頭上,起身時擰了她胳膊一把:“瞧你混成這黑熊樣兒!這陣子別出去了,在家老實呆著準備說親!我那兒都壓了一大堆的帖子了!”


    “母——”


    “母什麽母!趁早給我嫁出去是正經!”


    藍夫人又掐了她一把,氣唿唿走了。


    ……


    王府這邊安頓停當已經到了晚飯後。


    他們進坊時戚如煙和蕭謹就已經在場,但知道他們各自都忙,打了個招唿,看到她無恙之後便就先迴去了,約定隔日再來好好敘話。


    晚飯戚繚繚是去葉太妃屋裏吃的,燕湳也在,眼淚汪汪地,看來也是才跟他母親求證過,戚繚繚笑著說了聲“出息!”,卻也沒有多說什麽。他本來就是個長情的人,還是需要時間的。


    葉太妃席上也隻淺淺跟她聊了兩句,確定皇帝已經將燕棠身世說給他們聽之後,便沒說什麽了。


    戚繚繚原是也是一肚子的話想跟她深聊,想問及她這麽些年的付出,想跟她致謝她對燕棠的關愛,但思來想去終究太過煽情,也不該由她這個當妻子的來致謝,不然反倒讓他們母子生份了,便什麽都沒說,包括她懷身孕的事情。


    如果戚子煜他們到時要責難燕棠,葉太妃也不會好受,若讓她知道了,她究竟是替她瞞著好呢,還是告訴戚家好呢?


    倒不如不說,也免得她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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