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棠放了藥瓶,起身坐在身後矮凳上,望著她道:“因為我見過你最無助的時候的樣子。你看,你這軟甲是大姐給的,手上這武器也是別人給的,如果我不去,我便不知道還能給你什麽了。我沒有犯傻,我隻是在有把握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去到離你最近的位置。”


    戚繚繚摸了摸他臉:“你錯了,你教了我最有用的防身武功。你知道嗎?先前殺圖真他們的時候真是太爽了!大姐愛我,你也愛我,你就是沒來,我也絕不會覺得遺憾。”


    但是昨夜裏他的舉動已經令她知道,就算是真到了她淪為人質那刻,最終他也還是會妥協。


    他能為了她而偏向虎山行,她當然是要全力以赴不讓他淪為被動的。


    燕棠心情複雜。他捏了捏她的手:“打完這場仗,我以後再也不掛帥了。”


    這種需要在忠義兩者之間做選擇的心情太讓人崩潰。


    他不敢想象,如果這次她不是這麽沉著冷靜,又不是這麽有見地展開自救,最終他到了圖真陣前,他該如何是好?放棄他,他活著也必然沒有什麽意思了。保住她,跟圖真妥協?他對得起皇帝,對得起幾十萬將士嗎?


    而更讓他崩潰的是,圖真的做法使他格外清晰地迴想起了小黑屋裏那一夜,她被疾病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情形。迴憶使他其實已經在心底裏做好了某種選擇吧,大殷也許不缺他這一個元帥,但她身邊卻無論如何不能沒有他這個丈夫。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麽慶幸,她是這樣一個有勇有謀的女子。


    不是說慶幸自己可以避開這麽艱難的選擇,維護了他的忠和義,而是她有這樣的能力跟他並肩取得最好的結果,這是他的福氣。


    身為武將,誰願意放棄職責呢?


    是她成全了他。


    他知道的。


    “我隻希望,這一戰之外,再也不要有戰爭了。”


    戚繚繚靠在他懷裏說。


    ……


    這一夜許是出征以來最為安靜的一晚。


    早上起來天色已大亮,燕棠卻還沒走,正靠在床頭看書。


    戚繚繚支著頭欣賞他側顏,盡管皮膚顯得粗糙了些,但美人在骨不在皮,他骨相生得好,便怎麽看都美。


    “好看麽?”他懶洋洋地偏頭看她。


    “好看。”她色迷迷地伸手插進他衣襟裏。然後翻了個身,趴到了他身上。“我要睡元帥。”


    燕棠放了書,伸頸將她吻了吻,然後靠迴去:“身上還有傷,先養幾天。”


    “運動運動好得比較快。”戚繚繚一隻手解了他的袍子。


    她又沒落下什麽大傷,說實在的,這些小口子帶來的不適,比起圓房那晚上他給的傷好到不知哪裏去了。


    說著她掀開他衣襟,從他胸口摸到他側背,又從側背摸到了他的腰腹。


    燕棠被逗笑,捉住她的手:“等會兒碰到傷口了。”


    “我立了功,你都不獎勵我。”戚繚繚騰出手,又往衣裳剝落他肩膀。邊剝邊說道:“憑什麽將士們都能論功行賞,我就不能?你就賞口唐僧肉給我吃唄。”


    燕棠拗不過她,索性不忍了。坐起來些,抱著她在腰上坐穩了,然後道:“來吧。”


    ……


    戚繚繚吃唐僧肉吃齁了。又補了個覺才起床。


    燕棠依舊生龍活虎,且囂張地表示還可以立刻起來去帶兵跑三圈。


    戚繚繚摸了他堅實有力的屁股一把,被他捉住手腕,把衣裳套上了。


    死裏逃生那麽一夜,緊接著跟他水陸兩戰,挺吃力的。


    “今兒就別出去了,不是想吃鮮果麽?丘陵正好要迴一趟清水營,我讓他給你帶些過來。”


    他拖了她坐起,又往她背後塞著枕頭,邊說又邊拿來梳子給她梳頭,“本想讓你迴清水營去歇歇的,料定你不會樂意。”


    戚繚繚氣若遊絲:“王爺錯了,我樂意得很。拜托你這就派人送我迴去吧。”


    燕棠麵不改色心不跳,說道:“不是要吃唐僧肉嗎?劑量沒夠?”


    戚繚繚白了他一眼。最煩這種人,得了便宜還賣乖。


    她迴想起當初那個被她摸了一把就恨不能要去撞牆以示清白的他,總覺得成了個假親。


    明明就是孤傲清高到不能自已,如今怎麽會變得這德行?……


    大戰過了之後的鬆泛使得人每個關節都充滿了慵懶的意味。


    出征這麽久,大小戰事不少,也取得了一定成就,但是還並沒有真正動到烏剌的筋骨。


    遊牧民族的作戰能力不是吹的,如果不大程度地直接搗毀他們的兵力,基本打了勝仗跟沒打一樣。


    這次打赫古其實就是也沒有太大的勝算,但是意外之中有了戚繚繚他們的搗亂,使得赫古部隊一度在圖真率軍到時來時處於懵然狀態,讓燕棠和戚子煜的追殺相當於一次陡然而來的突襲。


    緊接著戚繚繚火燒大營,又擾亂了他們陣腳,再有燕棠的臨急應變,調整戰術包圍攻擊,卻取得了空前的勝利。


    赫古軍隊兩萬人馬,幾乎被殺去七成,捋獲戰馬八千餘匹,擒殺對方將領七個,又在其營地抄獲了好些幸存的軍報,可以說是大大地提高了士氣,殷軍營地氣象一新。


    而烏剌王庭裏,此刻卻隻有賀楚的怒意。


    “這就是你在出征前說過的保證擊退殷軍三百裏?!”


    他怒指單膝跪地的赫古,一腳踹在他當胸:“你們這群廢物,連個黃毛丫頭耍得團團轉,素日誇的海口究竟都去了哪兒?!”


    赫古戰衣被削去一半,左肩落下兩處戟傷,胸前還插著一箭,喘息著說道:“是圖真,他聯同安達一起秘密買通了營地裏的副將,在察罕西麓的額爾勒山腳下誘捕了戚繚繚,結果反被戚繚繚脫困劫持了安達。


    “燕棠到來之後屬下才知道他們闖了大禍,而顧及到安達將軍在戚繚繚手上,故而屬下也不敢用強,後來才被她鑽到了空子……”


    “圖真呢?!”


    “死了。”赫古咽了口唾液,“被戚繚繚他們聯手殺了,最後割了首級掛在察罕的旗杆上了。”


    賀楚雙目圓睜,負手步過來:“那安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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