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後同來的還有包括徐夫人在內的幾名眷屬,以及留守的紅纓翠翹,全都跟著過來了。


    在下一次大軍推進之前,女眷們將會留在這裏照顧她們各自的丈夫一段時間,因為他們當中也有人負了傷,索性就都接過來團聚了。


    因著徐夫人上次給了潤膚膏,雖然戚繚繚沒用,但仍然領了她這份情,後來也偶有接觸。


    這迴到了庫哈,女眷就更少了,戚繚繚因著將領們對燕棠的支持擁護,於是也讓子湛就地取材做了十來樣菜,整出了一席席簡單但厚實的宴席,邀請女眷們到帥帳來赴“接風宴”,也算是側麵代表燕棠犒勞一下眾將領。


    “這裏沒有什麽好吃的,無非是吃肉,倒是這裏兩道野菜是黃雋帶著我去采的,夫人們嚐嚐。”


    北地有肉吃新鮮,能有幾樣綠油油的蔬菜吃簡直太難得,戚繚繚誠心地邀請著眾夫人。


    又道:“我這個人向來隨意,此處也不比京師,希望夫人們也隨意一些。”


    赴宴的女眷共有六個,都是高級將領的妻子,有些是戚繚繚認識的,有些是後來才熟的,但她這麽豪爽,大夥很快也消除了拘束,自如地交談起來。


    徐夫人淺嚐兩口,說道:“早就在圍場領教過六爺的手藝,這次嚐來,又精進了。”


    戚繚繚笑:“他自幼就喜歡參研這些,你們吃得慣就好。”


    說著抬手讓翠翹來上羊肉湯。


    燕棠怕她吃不慣軍中夥食,正好草原上牛羊多,便讓人每日弄幾頭牛羊什麽的到夥房讓烹了,又或者去附近山上去獵點什麽來,順道也給將領們加加餐。


    雖然說肉吃膩了,但是這加了些別的食材一道烹製的羊骨湯還是很鮮美的。


    周將軍的夫人說道:“王妃喜歡吃羊肉,妾身倒聽說韃靼人有種烹製羊肉的方法烹出來味道極佳,隻不過一般地方吃不到,這裏也沒有館子可下,須得他們韃靼人自己動手拿鍋灶才能做出來。”


    “那還不簡單,”曹將軍的夫人笑道,“下一仗打完,便去找幾個韃靼人做來嚐嚐,或是跟他們學了那法子也就是了。”


    大夥又順勢說起戰事來。


    徐夫人言語不多,但也不算沉默,很多話題她都能接上,關鍵是還不會讓人覺得突兀。


    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女眷們與她都熟起來。


    戚繚繚聽她們敘著話,也不時地附和幾句,直到紅纓來湊耳說黃雋來了,她才點點頭起身,讓邢小薇先幫忙陪客。


    黃雋站在院外草地上,一身袍子攔腰拿汗巾係著,袍角塞進了汗巾裏,露出底下的長褲與布靴,一張小白臉早就曬成了鍋底,如今的他跟昔日京中文文弱弱的通譯官完全不是一迴事兒了。


    “我打聽到一點事,估計你會覺得有用。”看到戚繚繚後他立刻走上前來。


    “二十一年前蘇赫走失過一名寵姬,這件事你已經知道了,但是你可能不知道,早些年賀楚還沒上位的時候,也曾經著人在西北一帶尋找過這個人。”


    自打戚繚繚決定把調查烏剌王室為初步途徑之後,黃雋由於對北地民俗以及韃靼語的精通,就成了她的重要幫手。


    戚繚繚道:“賀楚真的也找那名漢姬?”


    “沒錯。”黃雋肯定地點頭,“當時在七子鎮我就跟當地的老人打聽過,留了個影兒。


    “這些日子我在草原上走了走,竟然又聽到有人這麽說,還說由於自烏庭去往西北此地是必經之路,因此有人還確切地說應該是來找過三次。


    “最後一次是五六年前。”


    戚繚繚覺得這消息讓人腦子不大能轉得過來。


    蘇赫尋找那漢姬還好說,畢竟當過他姬妾,也算是有些情分。


    可賀楚論輩份得管這漢姬為庶母了吧,他也來找她?還找了三次?!


    當然,草原民族對這些事情似乎並不講究,寡嫂嫁小叔子,繼子納繼母為妾之類的事屢見不鮮,就是真看上也實在沒有什麽好說的。


    但這是否說明,賀楚對這漢姬至少是關注的?那麽難道是說,有可能賀楚跟皇帝心係的是同一個女子?!


    “戲本子都不敢這麽寫……”


    她捏著下巴喃喃道。


    又問:“還有什麽?”


    “別的就沒有什麽了。還有這個也問不到什麽線索。”黃雋說著從懷裏掏出張紙來給它,“沒有人見過這東西。”


    戚繚繚看了下,點點頭,收進袖子裏。然後道:“迴頭有時間我跟你出去看看,你先去忙你的吧。”


    看他走了,她才又迴到了席上。


    “菜夠吃嗎?不夠再讓子湛來兩個。”


    席上仍在邊吃邊交談,戚繚繚坐下後掏出帕子來拭唇,卻不妨袖子裏一張紙被帶到了地上。


    一張繪著半個狼身的紙,堪堪好落在徐夫人腳畔。


    徐夫人盯著那狼身看了一會兒,然後彎腰拾起,遞迴給戚繚繚。


    “這是王妃的畫作?”並排坐著的曾夫人好奇看過來。


    戚繚繚望了眼徐夫人,笑著接過來:“先前與邢姑娘在房裏無事,畫畫來消遣,她偏讓我畫隻狼,我又沒怎麽見過活的狼,哪裏會畫?


    “記得前日在外偶見過這麽一幅圖,便勉強畫了個前身,實畫不下去,真是讓夫人見笑了。”


    說著淡定地將紙疊起,又塞迴了袖子。


    邢小薇聽她說完連連看了她幾眼。她讓她畫狼?!


    ……


    一席飯吃到太陽微偏才散。


    徐夫人走出院子,腳步沒有半絲淩亂地迴了自己營房。


    進了門,她又平靜地拿過架上的帕子來擦手。


    直到把掌心擦幹,她才順勢坐下來,定定望著落在對麵壁上自己模糊的影子。


    忽然她起身走到書案旁,提筆沾墨,在紙上刷刷一陣,一隻呲著獠牙的狼頭便倏然顯現出來。


    她靜靜地凝視著這隻狼頭,抬眼時眼裏又露出來些許迷茫,像忽然看不透一幅畫,又像是忽然看不懂一本書,再接著,她又垂眼看下去,接而嗤地一聲苦笑,她將這畫驀地擰成團,接而又攤開來撕了個粉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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