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還有閑工夫杵在這兒?”


    就好比現在,他好聲好氣地侍候著她,她也還是覺得他做的不對。


    他看著她腳尖,橫了橫心,點點頭出門了。


    到了書房,他於陰影裏略站,又往窗戶下掛了隻雞毛撣子。


    ……


    程敏之幾乎是彈進了戚家。


    “趙胤的長隨劉榮是他目前使喚最多的下人,是趙家為數不多的由趙胤自己留下在府裏的人之一!


    “別的不說,至少傳信遞信,以及趙胤書房的灑掃都是這個劉榮在做!


    “同時梁家死去的那個長隨,屍體因為被收進了大理寺,他媳婦兒也被押在梁府裏,但是他尚留下一對兒女,剛才有人在他們門外鬼鬼祟祟!


    “這些人身手極好,行事路數不像中原人,也是自趙家附近出來,應該是潛伏在趙胤身邊的烏剌爪牙!”


    梁安是梁家的家生子,但他的兒女一個五歲一個四歲,還不到當差的年紀,因此羈押梁家女眷的時候並沒有包括在內。


    戚繚繚道:“劉榮若再出來,立刻拿下他!但記住,別留下任何痕跡。


    “大理寺梁安那兒,還有他的兒女那裏,以及梁府,全都要不留丁點痕跡地給我盯好了!”


    程敏之得令,出去了。


    匆匆吃了兩碗飯,邢爍與燕湳戚子湛也一道來了,進門即拿了張紙給她看:“護衛們以趙胤的行蹤為根據,在海子河畔查了幾日。


    “最後總覺得胡同裏這個地方有些奇怪,這座宅子查不到戶主,有些人說是廢宅,有些人說是有些糾葛所以沒處理。


    “但我們的人進內細看了一遍,卻發現後園子裏一棟小樓上十分幹淨,有人進內出沒過的痕跡。”


    戚繚繚接過來,凝眉道:“珊瑚巷?”


    “對。就是距離上次跟梁溧起爭執的萬香樓隻隔著兩條街的珊瑚巷。”程敏之道。


    戚繚繚把紙折起來:“以這個點為線索擴大範圍去查附近的烏剌人。如果拿下劉榮,即刻來告訴我!”


    說完她站起來:“我們去金蘭社看戲,看完戲再去找個顯眼的地方吃飯!”


    趙賊既然想栽贓戚家,必然也會盯著戚家,不迷惑迷惑他怎麽行?


    ……


    劉榮迴來後直接進了趙胤書房。


    “迴老爺的話,泰康坊一切如常,沒有什麽動靜。戚家正忙著給戚姑娘辦及笄禮,靖寧侯與世子各有軍務。


    “戚姑娘也如往常,與坊間子弟成日價在城裏玩樂。不是小的還是照吩咐在泰康坊外留了人盯著。”


    趙胤點點頭。


    如此甚好,一切盡在掌控之中。


    孟恩留下的幾個武士在入夜之後即時來到。


    “有沒有發現門口有行蹤鬼祟之人出沒?”趙胤問。


    武士們道:“沒有發現。你們宮裏的侍衛也好,鎮北王府的侍衛也好,又或是五軍營親軍衛的人都好,行事路數都是差不多的。


    “隻要他們冒頭就瞞不過我們的眼睛。大人就放心地行事好了。”


    趙胤沒說什麽,接著拿出些物事來,悄聲囑咐了幾句,放他們去了。


    轉而他又喚來劉榮:“你帶些吃用之物去趟梁府,看看能不能送進去。”


    劉榮也走了。


    夜又靜下來。靜到趙胤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雖然說孟恩給的人身手他信得過,讓他們去在梁安之死的事上做文章他也有把握。


    但終歸保險起見,他不知道烏剌人潛估行事的能力究竟能不能瞞得住所有人?萬一有人暗中窺藏呢?


    他覺得還是讓劉榮出去打個掩護比較好。


    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他也想會否有些婆媽?


    他沒想過自己會當叛徒,雖然他也苦悶。


    孟恩的人最先找到他的時候他沒動心,後來再找到他,是正好那日他自梁家出來。


    梁鐸的孫子意外受了腳傷,他這個梁家的“嬌客”忙前忙後一整夜,最後梁家團團圍著吃早飯,卻壓根沒留他的位置。


    他永遠記得梁鐸的兒子看到他默站在門下時那尷尬的一笑:“我還以為你走了。”


    瞧瞧,他們壓根都沒留意過他的存在。


    諸如這樣的事情從前還有過很多。但是那一刻他繃不住了。


    他有著從沒有過的屈辱,齧骨到如今,每一次迴想都被啃噬得鮮血淋漓。


    這樣,他答應叛國就不奇怪了。反正烏剌再怎麽也滅不了大殷,他們圖的隻是遼東西北一線幾個城池安居,他圖的是借助他們的金錢和人力出人頭地,真正地走上高位。


    一直他都胸有成竹地在走這條路,第一次讓他感覺失控是圍場上孫仁的暴露。


    那次他原意是要把矛盾引向朝堂鬥爭,能引起秦王與燕棠之間的仇怨是最好。但是結果出現了偏差。


    之後他立刻著手補救,籌謀許久後把梁永琛神不知鬼不覺地調進太仆寺,挖下第一道坑。


    後來又誘使梁永琛主動來求他給梁溧謀職。到這後來的後來,他都還算是篤定的。


    雖然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是位居人上,扭轉他被梁家死死壓著而不能抬頭的命運。


    但那時他並沒有想過把整個梁家全送上絕路——不是不想,是動靜太大,他會容易暴露。


    但後來就有些失控了,別的不說,隻說勳貴們全部迴到五軍營當差……


    他迅速察覺到,一定是發生了重要的事情,才會有這樣的變動。


    而不管是什麽變動,千機庫失竊的事情都會暴露。


    這種事隻有奸細才會做,而烏剌為了養他這麽一個人,都已經耗費了巨大本錢,他們不可能再養得起第二個。


    而作為他,這件事他卻並不知道!於是他猜想,孫仁還有同夥的事,一定是讓皇帝知道了。


    也因此他不能不采取行動,讓梁永琛進大理寺,再提前讓刺客進天牢滅口。


    但事情也許壞就壞在這裏,倘若他再隔個三五個月再行動,梁永琛通敵的事絕對不會有人懷疑!


    俗話說,說一個謊就要以無數個謊言來彌補。


    為了應付刺殺事敗或事成之後可能出現的局麵,他已經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心力。


    但沒有想到,皇帝還是沒有能在那樣的“鐵證”之下怒而將梁永琛定罪……


    這樣他就被動了。不能一舉拿下梁家,那他便仍然還會有危險!


    於是哪怕孟恩不來,實際上他也還是得實施最後一手計劃,把戚家拖下水的。


    雖然到了這一步,已然屬於鋌而走險。


    此時拖戚家下水雖有風險,但好在皇帝還並沒有懷疑他,隻要宮裏沒有派人來監視,那他之後就還可以再見招拆招。


    想到這裏他強迫自己籲了口氣,安下心來。


    明兒衙門裏仵作就會發現屍體疑點,轉而接下來的線索就會引到戚家頭上。


    眼下誰都沒懷疑到他頭上,會成功的吧?會萬無一失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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