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你有辦法把那份契約拿迴來。”最後她說道。


    巴圖現在是手裏有契約所以有恃無恐,那麽也就是說,如果他失去了那份契約,也就等於沒有了任何把柄,也作不了什麽妖。


    孫彭凝眉看過來:“巴圖自然會將它藏得嚴嚴實實,我若是有辦法能拿迴來,早就已經拿迴來了。”


    “那就隻能去見皇上了。”燕棠道。


    孫彭神色微頓,接而似想到了什麽,眉眼之間又黯淡了下去。


    燕棠接著說:“你沒有別的出路了,隻能把實情跟皇上說明。


    “到如今為止,事情還有轉寰的餘地,若等到巴圖那邊行了事,到時候釀成大錯,那麽即便我們不說,總有一日皇上也會知道的。


    “那個時候你可就連半點機會都沒有了。”


    “可這樣的話,靈鶯就活不成了!”孫彭擰眉直視他。


    戚繚繚走過去:“可是公公就算是不交代,你又能保證許姑娘能撐多久呢?


    “她的身子你最清楚,如果不是到了很要緊的地步,你絕不會跟巴圖簽下那契約。


    “現在巴圖的目的在於大殷,而不僅僅是馬價了,也就是說你已經不能指望他們會給你真的派來禦醫治許姑娘。


    “既然她活不長了,那麽公公為什麽不賭一賭呢?”


    屋裏開始靜默。


    燕棠望著神情渙散的孫彭。


    這時候許靈鶯卻出聲打破了這一室寂靜:“我同意那位姑娘說的,我去見皇上吧。


    “我不想再這麽苟且偷生了。


    “我也想舒心地活著,而不是成天擔心著哪天就被人看破了身份……再這麽偷偷摸摸的,我也是死。


    “那麽我倒還不如死得光明正大些……”


    孫彭沉默地坐著不答話。


    燕棠道:“公公宜早做決定。”


    “去吧——”許靈鶯含淚道。


    孫彭抬起頭來,艱難地看起他們:“隨雲先出去等我一會兒。”


    斜陽正將西牆下映得金黃,程敏之他們在東邊陰涼處坐著嘮磕。


    戚繚繚走過去,接過邢爍遞來的茶仰脖灌下喉了。


    “怎麽樣了?”他們問。


    她聳肩,沒說什麽。


    燕棠正好走過來,也接了燕湳遞來的茶喝了。


    然後問她:“你剛才為什麽一直懷疑許靈鶯不是許潛的女兒?”


    她笑了下:“我本來以為是他自己的女兒。但現在看來不是了。”


    “為什麽?”他凝眉。


    “因為許靈鶯愛上了孫彭。”她說道,“孫彭把許靈鶯當女兒,但許靈鶯對他的感情絕不是對父輩的尊敬和親昵。”


    從孫彭出現時起,她就看出來許靈鶯對他表現出來的依戀絕不是像對待尋常長輩。


    燕棠愕然地望著她。


    她看了眼他,又笑起來:“這有什麽好奇怪的。而且我覺得孫彭也喜歡她,但他可能還在糾結。


    “畢竟她是他的晚輩,而且他是受了許潛托付照顧她的。”


    頓了下她又說:“不過他就算承認,我想他的愛也會有限,畢竟他府裏還有三個侍妾呢。”


    對於一個渴望著得到心愛的人同樣愛慕的人來說,眼裏是進不了砂子的。


    別說什麽收幾個女人在房裏不碰就是擺設,也別說什麽他不能人道就一定不能有感情。


    既然住在同個屋簷下,他多少總得對她們有些照顧。


    可是這些“照顧”,按理來說,得是他所認定的那個人的專屬啊。


    燕棠默了下,悶聲道:“胡說八道。”


    戚繚繚不以為意。伸手自旁邊板凳上的盤子裏抓了把瓜子,眯眼望著對麵斜陽磕起來。


    燕棠也望著對麵,半晌後他又道:“如果是這樣,你不覺得他們也挺值得同情嗎?”


    戚繚繚笑,丟了手裏瓜子殼:“有什麽好同情的。”


    誰沒有苦過?同情又有什麽用。


    改變才有用。


    燕棠望了她半晌,末了皺起眉頭,冷聲道:“你可真是個無情的人。”


    說完之後他下了石階,出了院門。


    戚繚繚依舊望著對麵斜陽磕瓜子,笑容在她臉上,像隔著千層山,萬層水。


    ……


    一刻鍾後孫彭出了來,與燕棠同往宮裏去。


    戚繚繚讓燕湳帶著侍衛跟去承天門等候消息,自己則與程敏之和邢爍留下來繼續守著許靈鶯。


    孫彭走後許靈鶯倒是很平靜了,讓婆子進來給她梳了頭,又換了衣裳,然後平靜地坐在床上出神。


    戚繚繚也沒有進去打擾她,就坐在耳房裏翻看孫彭留下來的書籍。


    約摸一個時辰的樣子,乾清宮大太監李芳帶著批侍衛匆匆來了,同來的還有燕棠身邊的兩個侍衛,奉旨把許靈鶯接去宮中。


    目送她走後程敏之說:“皇上會怎麽判他們?”


    戚繚繚說不好。


    許靈鶯是欽犯,孫彭又因私情而影響了國體,怎麽著都落不著輕饒了。


    眼下這會兒的乾清宮,究竟是番怎樣的雷霆風雨,光看看李芳來時臉上還未曾褪去的凝重就知道了。


    隻不過皇帝怒歸怒,總歸不會挑在這節骨眼兒上將孫彭暴露出去——他不會跟自己過不去的。


    孫彭的權力代表著他的皇權,他就算要殺他,也得在顧全大局的情況下。


    “走吧。”她立了會兒便就招唿起大夥。


    揪出了孫彭這樁內幕,又兼巴圖手上不可能拿到他們綁架阿麗塔的證據,綁架這件事應該是不會有什麽麻煩了。


    而如今事情既然水落石出,皇帝他們自然也會立刻對巴圖的陰謀做出反應。


    隻要朝廷能警惕起來,巴圖那邊就根本不在話下。


    而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坊間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幾個這兩日在忙些什麽。


    ……戚繚繚迴到府裏,沈氏正在和靳氏說話。


    見她迴來,遂把她拉到身前來給她擦汗,輕嗔道:“看看這身臭汗,去哪玩兒了?”


    靳氏把手邊的茶遞給戚繚繚,一麵道:“不是說跟阿棠他們出去了嗎?”


    沈氏才想起來。又道:“迴來得正好,快去洗洗。再迴量尺寸做幾身新衣裳,到時候七巧節上才有得穿。”


    戚繚繚看到推過來的衣服圖樣,才驀然想起來還有一個月就是七巧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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