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康坊外光景跟坊內可截然不同。


    坊內六戶都是身份殊然的人家,早先還有些攤販進來,後來因為出出入入地騎馬車騎實在大多,攤販們時刻得提防自己的家夥什會不會眨眼就沒,後來也就懶得進來了。


    倒是在牌坊外落地生根,漸成了氣候。


    如今這一片可都是各類鋪子紮堆的地方,雖說檔次參差不齊,卻也大大方便了內外人群。


    三元樓樓上房間裏,杜若筠望著對麵坐著的阿麗塔,冷傲之間仍有迷惑。


    “不知道阿麗塔小姐究竟何事要見我?”


    作為毫無利益瓜葛的人,坦白說,麵前這個女人也很年輕漂亮,而且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不出來的妖媚的味道。


    她杜若筠素來接觸的都是高貴優雅的人,這樣的人她摸不透。


    阿麗塔扯了下唇角,說道:“不瞞杜姑娘,我跟戚繚繚有些私怨。”


    “戚繚繚?”杜若筠下意識看了眼左右。


    “對。就是靖寧侯府家的二小姐戚繚繚。”


    阿麗塔說:“戚家這位姑娘乃是京師有名的惡煞,她跟我有過節,杜姑娘不會覺得很奇怪吧?”


    杜若筠不奇怪。


    戚繚繚原先雖然時常犯渾,可都是被人使絆子被坑的時候多。


    如今卻走到哪裏打到哪裏,會四處結仇實在是一點都不奇怪。


    阿麗塔接著道:“戚家和杜家的恩怨我也知道。作為一個外人,我也不敢從中說什麽是非。


    “隻不過方才見到姑娘一個金尊玉貴的伯府小姐,明明為著鎮北王著想,卻受到他的冷落,實在替姑娘惋惜。”


    杜若筠正在氣頭上,這話聽起來倒也熨貼。


    隻不過這人來得奇怪,怎麽能不留點心眼兒?便凝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阿麗塔揚唇道:“戚繚繚纏著王爺,才使得王爺看不到杜姑娘你,難道姑娘就甘心眼睜睜看著王爺被她哄得暈頭轉向嗎?


    “我聽說王爺這些天下晌在王府麾下的南章營裏練兵,而戚繚繚則在吳國公世子手下的通山營,姑娘何不趁著這機會也去王爺屯營裏學學本事呢?”


    杜若筠縱然再提防著她,也沒能禁得住這股誘惑。


    她說的有道理!


    近來蘇慎慈和戚繚繚都在程淮之那裏——她還是把蘇慎慈排在了一等一的位置的。


    戚繚繚隻不過是瞎胡鬧,燕棠也壓根不可能會對她產生什麽特別情愫。


    之所以他們偶爾會在一起,一方麵是燕棠與戚子煜要好,另一方麵則是戚繚繚不要臉纏著他,燕棠為了打發她使然。


    這個時候她若是能去南章營……


    想到這裏,她方才被燕棠打擊過的精氣神瞬時又恢複了一些。


    然而再想想,她又皺了眉頭,南章營有中軍都督府裏最為精銳的一支火器子營,燕棠怎麽可能輕易讓她進去?


    她道:“你小看我們大殷的軍紀了。”


    然而說到底她也還是對自己沒信心。


    她是將門之後,倘若蠻夷真打到了國門,朝中不管男女將,隻要有需要的都得往邊關派。


    戚繚繚他們之所以能在通山營裏呆著就是如此。


    而戚繚繚他們能去通山營,是有程淮之允許的。


    燕棠倘若允許,她當然也能大大方方去,可關鍵是憑他先前那樣子,她能做到讓他點頭嗎?


    阿麗塔聽到這裏,遂就笑道:“姑娘要是信得過我,我倒可以幫幫姑娘的忙。”


    “阿麗塔小姐可真是熱心腸!”


    正說著,突然之間應杜若筠的要求而虛掩的房門被砰地推開。


    戚繚繚勾著唇角走進來,站在了阿麗塔與杜若筠之間的這方位置上。


    她看看震怒的杜若筠又看看驚慌的阿麗塔,笑道:“阿麗塔想幫杜姑娘什麽,不如也說給我聽聽?”


    阿麗塔明明看看她先前進了牌坊的,也是讓侍女去勾搭杜若筠的,哪裏知道她居然會跑到這裏來!


    “戚姑娘!”她強擠出一絲笑站起來,“好巧。”


    “不巧,我是專門來找你們的。”


    戚繚繚正色:“阿麗塔小姐是烏剌女使,杜姑娘是大殷官眷。


    “不知道女使私下會見我們勳貴女眷,是否持有會同館或者禮部簽署的印信?又是否有這兩個衙門派遣的隨同人員?”


    阿麗塔緊繃著臉,半日沒吭得了聲。


    杜如筠聽到這裏驀地起了身:“你是烏剌女使?!”


    “才知道?”戚繚繚撐著桌子扭頭看她,“上迴在會同館意圖算計燕棠的人就是她。”


    “原來是你!”杜若筠恍然之餘又現出勃然之色,“你想誘我上當?!”


    “杜姑娘——”


    “給我滾!”杜若筠怒吼著,一掌拍在桌麵上,兩隻杯子彈倒了,又滾落到地上。


    阿麗塔含恨深望了戚繚繚一眼,帶著人離去。


    戚繚繚衝她背影道:“下迴想使計,記得帶個可靠些的人!”


    說完她迴頭望著杜若筠,又笑起來。


    杜若筠正窘著,見她這麽咧嘴笑,不由怒從心中起:“你得意什麽!”


    “我當然得意!要不是我,你們老杜家搞不好都得讓你一個人給坑了。”


    杜若筠刷地沉下臉:“你少在這裏賣乖!當我是傻的麽?”


    “你傻不傻見仁見智。”


    戚繚繚慢慢斂了笑容,望進她眼底:“杜若筠,阿麗塔是烏剌的女使,你們杜家是朝廷掌著兵馬的武將,大是大非你心裏得有個分寸。


    “關起國門來你想幹什麽我陪著你幹,可你要是為著些私怨聽信了他人挑撥,那麽到時候就是拿十個你來賠也賠不起!”


    杜若筠麵色如霜:“你幾時見到我聽信她了?你少在這裏胡攪蠻纏!”


    “我也是醜話說在前頭,你自詡才女,不用我多說,迴去多問問你爹就知道了。


    “迴頭我會讓我哥去告訴你爹,這次我且不跟朝廷舉報,倘若再有下次,我就不會客氣了。”


    戚繚繚深深看她一眼,轉身走了。


    杜若筠想怎麽鬧騰她都不在乎,可關係到兩邦之事,她又不能意氣用事。


    她若真被利用了,迴頭害了大殷,那必然又要犧牲許多無辜人。


    而這當中很可能就有戚家——


    戚家雖然不是大殷實力頂尖的將門,可卻上下共有十兒郎,隻要有戰爭,無論如何戚家都會有人上陣。


    她不當場堵住捅破她,掐滅她這份心思,等迴頭害了人,她怎麽著都晚了!


    杜若筠被她訓得滿臉通紅。原地站了半日才噔噔迴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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