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半歪在枕上,聽她話裏話外一副來算賬的模樣,沒動聲色。


    隻等她說完才謙遜地道:“你說的很是,我們繚繚這孩子淘氣是淘氣,但心地是很好的。這不街坊叔伯母們平常也多有愛護關照。”


    杜夫人聽她這口氣就皺了眉,誰誇獎她戚繚繚心地好來著了?偏她沈氏會避重就輕。


    她道:“關照歸關照,可她也不能六親不認啊!手腫成那樣可要怎麽辦?”


    “喲,那太醫可曾開了藥?”沈氏配合地坐起了些。


    昨兒的事情戚子渝早就告訴過她了。


    自家小姑有幾斤幾兩她能不知道?


    戚繚繚素日是渾,可讓她當著學堂裏先生的麵,蓄意挑事打人她還沒這個膽。


    倒是周圍有些別有用心的,知道她笨,闖了禍全往她頭上兜,這種事可也沒少發生!


    他們家杜若筠那麽精明會算計,一天到晚地跟人家蘇慎慈爭,她還能讓戚繚繚給治了去?


    她要是不專盯著戚繚繚冷嘲熱諷地,能把她戚繚繚給惹毛了?


    她會聽她杜家羅嗦才有鬼。


    “戚夫人!”


    杜夫人與她為鄰多年,也是了解他們這護短的德性。


    知道她這是又要打馬虎眼了,便說道:“如今板子也打了,大夫也看過了,大家街坊鄰居的,我也是不想興師動眾。


    “但請你讓繚繚出來給個說法,咱們就揭過去不提了!


    “不然的話,瞧著筠姐兒委屈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我這當娘的心裏也不好受不是?”


    話到末尾就不免加重了,戚家打了人卻不給說法,那她可沒完!


    沈氏揚唇:“佩瑗想要繚繚給什麽說法?”


    “我也就不說也讓她挨幾板子的事了!”杜夫人凜然道,“這好好的人讓她打傷了,總得讓她恢複原樣吧?


    “請醫問藥的錢,我知道戚家不差這點,我就是不說您也會出的。


    “此外這事不能縱容,所以還得讓她登門跟筠姐兒好生地道個歉才好!”


    沈氏默了下,放下茶盅望著她:“按理說來,你這要求不算過份。


    “不過既說到道歉的事上,又說是她親手打的筠姐兒,這話可當真?


    “繚繚這孩子身體不好,平日裏從未幹過什麽使力氣的活,別說打二十板子,就是打個七八下我都疑心她扛不扛得住。


    “既然她扛不住都要打筠姐兒,那我就不明白了,筠姐兒到底是怎麽把她給氣成這樣的?


    “繚繚比她小,也不如你們筠姐兒懂事,你們怎麽也跟她一起見識起來?


    “我們老太爺老太太在世的時候,可把她看作眼珠兒似的。


    “您說他們的寶貝女兒若是在我和她大哥手上落下點什麽三長兩短,將來我們可哪裏有臉去見二老?


    “筠姐兒素日甚有分寸,這次可犯糊塗了,險些把我們繚繚氣出毛病來不說,自己還落了疼,說到底這又是何苦呢?”


    杜夫人瞧著沈氏這滿臉惋惜的模樣,肚皮都快要氣炸……


    被她這麽一顛倒黑白,合著倒成了她筠姐兒挑事挨了打,是活該了?


    而且話裏話外的還不忘把他們杜若筠給奚落一通!


    見過護起短來不講理的,卻沒想到竟還有橫成這樣的!


    “戚夫人!”


    “好了佩瑗。”沈氏腰杆挺得筆直,神色也變得端凝,“孰是孰非,大家心裏都有數。


    “這迴是萬幸,繚繚沒怎麽著,真要是被筠姐兒氣出個好歹來,今兒還有你登門理論的地兒?


    “——筠姐兒平日愛吃什麽?迴頭我讓子渝送些過去。”


    不是她愛講歪理,而是本來就他們先沒理。


    杜若筠被打他們覺得委屈,那要是昨兒戚繚繚被她挑唆得挨了顧衍的打呢?


    既然別人是主動來害她的,那當然是反過來害迴去,這沒毛病!


    不過雖說是杜若筠犯賤,挨打了活該,但幾個小的幫著他姑姑這麽胡鬧,麵子上總得圓一圓。


    讓子渝過去走一趟,不傷麵子。


    杜夫人氣得發抖了。


    送吃的?誰家還差這幾口吃的!


    分明是戚繚繚打的人,卻打發個侄兒輩的老七登門!這不成心糊弄她麽?!


    她滿肚子氣都堵在胸口,卻在她這番姿態下又發作不出來!


    兀自掐了一陣手心,遂自行找了個台階起身:“明日我再去學堂問問,看到底怎麽迴事再說!”


    “這樣最好!”沈氏亦起身準備相送。


    “迴頭我也讓我們的子煜去學堂裏拜托拜托先生,他姑姑身子不好,日後還要煩請先生照應著。我們雖不指望她多麽能耐,但也要盡力保得長命百歲才好。


    “——我才讓人泡了新茶,不多坐會兒?”


    “不坐了!”


    杜夫人甩袖,已不想再在戚家多呆上哪怕半刻!


    戚繚繚在外頭看得熱血沸騰,等人走了便進門撲進沈氏懷裏:“大嫂真好!”


    沈氏被她撞翻在枕上,拍她的肩膀嗔她:“就你一天到晚地盡給我闖禍!”


    拍完又問她:“上哪兒野去了?馬步蹲過了不曾?”


    戚繚繚卻問起她:“宮裏可好玩兒?子煜去姐姐家怎還沒迴來?”


    ……


    杜夫人出了戚家門自是氣得肝疼,但又拿他們竟毫無辦法。就算說明兒再去學堂問先生,也不過是順口說的。


    倘若找顧衍有用,那根本不必她說,顧衍也會先把戚家人先傳過去數落戚繚繚一頓。


    他既然半聲沒吭,搞不好她去了還要遭那老頭兒幾句硬話!


    “什麽時候他們戚家也栽個跟頭看看才好!”


    她氣悶地猛灌了一大口茶。


    ……戚子煜迴來時給戚繚繚帶迴了好吃的糖炒栗子。


    這是對於她被禁足三日的安撫。


    跟老七他們瓜分完栗子,又聽戚子煜說了說永郡王府的近況後她就乖乖去了蹲馬步。


    接下來她該正式學習基本功夫。


    好在那爺兒倆沒再在她蹲馬步的時候往臂上掛籃子。


    據說是他們商量之後,擔心萬一一個不好把她的病給逼出來,所以放棄了……


    不過說起她這病來也怪,打從她醒過來起,她就沒有覺得自己身體上有什麽病症類的不適。


    如果說接下來不再發病,那基本上可以確定,隨著軀殼易主,她的病症可能也詭異地好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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