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繚繚認真思考了一下晌,終於徹底認清自己的身份。


    不過直到下晌見到老二戚子赫的時候,她才驀然發現,她這幫侄子今兒居然一個都不曾出現在蘇家!


    沒去的原因是,他們七個都有活幹,不是去了屯營就是去了串親戚,據說還都是死活都推不掉的那種,反正就是隻能對蘇家感到抱歉。


    戚繚繚分明記得前世裏帖子是都發了給他們的,而且戚子煜戚子赫與蘇沛英關係也不錯,這種好事怎能不去?


    前世裏戚繚繚正值失蹤之際,他們沒去倒也情有可原,這一世可不該。


    傍晚逛了會園子,她忽然就被剛下衙迴來的戚子煜拽著進屋了。


    “聽說你今兒出門去了蘇家?”他單手扶劍傲立在門下,氣勢迫人得很。


    戚繚繚順手端了杯茶給他:“子煜當差也累了,趕緊吃杯茶歇會兒!”


    “你少跟我顧左右而言他!”戚子煜拔高聲音,“不是讓你禁足三日麽?把我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跑過去也就算了,居然還敢給我在他們家鬧事?你缺心眼兒啊!人家沒請你你還巴巴地跑過去!你不要麵子嗎?!”


    戚繚繚心不在焉坐在桌旁玩茶葉罐,隻把耳邊的咆哮當打雷。


    人長得這麽好,脾氣卻這麽臭,她當初到底怎麽會覺得他和藹可親而且風度翩翩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過這句缺心眼兒,倒是提醒了她。


    “你們幾個今兒不在家,都是故意商量好的?”


    因為覺得蘇家沒下帖子給她,所以他們幾個也極默契地不去了?


    ……不過她即便是明知道他們故意如此,也隻能替蘇慎慈暗罵自己一聲活該了。


    畢竟前世她要是做事不這麽不地道,這世裏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你跟我過來!”


    很顯然戚子煜懶得搭理她,一把抓住她胳膊,然後揪著來到了東跨院這邊的練武台。


    “從今天開始,繼續每日裏給我蹲兩刻鍾馬步,少一個唿吸的時間都別想有晚飯吃!”


    他邊說邊把她按蹲下,然後啪地往她頭頂放了個空托盤。


    再然後撐開她雙臂,一邊掛上隻裝著小沙包的竹籃……


    “戚子煜,你想幹什麽?謀殺親姑嗎!”


    她前輩子可是連路都沒怎麽多走過,就算是在楚王府裏過得糟心,吃穿用度不曾少她的。


    她堂堂楚王妃更不可能幹過任何體力活,眼下他居然要以這種方式折磨她?她可是他親姑姑!


    “你這樣對我,難道就不怕你祖父祖母自墳頭裏跳出來打死你嗎?!”


    “沒關係,他們跳出來了有我摁著棺材板!”


    這時候廡廊下又傳來道涼風嗖嗖的聲音,她一母同胞的親大哥,靖寧侯戚北溟,居然也跑到這裏來了!


    “戚繚繚,你膽子不小,居然都跑到人蘇家去耀武揚威了?是不是覺得自己特別有本事,特別能耐,而且特別威風?!”


    靖寧侯陰惻惻望著她,然後放下負著的手,彎腰撿起兩小包沙包,又分別咬著牙投進她手臂籃子裏!


    戚繚繚平展的兩臂明顯下壓。他寒著臉把它們往上一頂,於是她又被迫伸直。


    “盤子不許掉下來,手臂保持平直!”


    戚繚繚氣到發指:“你們簡直毫無人性!狼狽為奸!蛇鼠一窩!”


    她是弱質的書香門第的大小姐,她從來沒練過武功,從來沒有幹過任何體力活!


    ……好吧,就算這具身子之前有操練過,可關鍵操練出來的那點基本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這樣蹲兩刻鍾下來她還有力氣吃飯嗎?!


    “好家夥!現在都膽大到敢罵我了!”靖寧侯氣笑:“我們爺倆蛇鼠一窩,敢問你又是什麽?”


    說完他咬牙一仰頭,接而又沉下臉道:“給我站半個時辰!去搬把椅子來,我就在這兒守著!”


    戚繚繚簡直沒脾氣了。


    半個時辰,還是讓她再死一遍吧……


    戚子煜例行婉言相勸:“父親——”


    “沒聽見她說咱們倆狼狽為奸嗎?”靖寧侯衝他拍桌子,“再跟我羅嗦連你一塊罰!”


    戚繚繚欲哭無淚。


    戚子煜這裏是靠不住了,搞不好大嫂那邊也沒辦法,不然早就來了。


    她得設法自救……


    她眼圈泛紅望著地下,忽然間精神一振,念念有詞:“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氣哼哼坐著的靖寧侯鐵青著臉色。


    想他教三個兒子都沒有教個妹妹這麽勞神的,這猴兒簡直翻了天了,居然隔三差五地給他捅簍子!


    他跟蘇士斟天天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讓他迴頭怎麽好意思跟他打招唿?


    他氣著氣著忽然就聽她碎碎念著什麽。


    起初還沒在意。再聽著聽著就見她一個勁地往下念,而且還沒有一句重複的,不由就納悶。


    “你知道她念的什麽嗎?”他問戚子煜。


    戚子煜收住一臉訝異,迴答道:“好像是學堂裏交代要背誦的詩經裏的功課。”


    “她居然也會背功課?”


    靖寧侯嗬地一聲靠在椅背上笑了!眉毛頭發裏全透著不相信。


    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往下聽起來。


    戚家好歹也是簪纓之家,雖不用考功名,但書還是讀過的。


    這裏細細聽得的確是《詩經》裏的詩文,而且經她一路背下來還沒有一處錯處,也不由暗暗驚訝。


    他這妹妹從小到大哪裏正經學過什麽東西?


    連正經傳家的武功都不曾用心,成天隻知道批評這家的點心不好吃,評論那家的首飾不好看。


    再就是怎麽著跟人吵嘴打架,哪裏還指望她能在書本裏學到什麽名堂?


    讓她去讀書,也不過是打發著去認幾個字罷了。


    可她的的確確是背了出來,還不帶一字差的,難道說他們往日還是小看她了?


    戚繚繚順著《關睢》往下背,接連已背了好幾首,手臂酸脹得快要不像是自己的了。


    這裏認命地繼續,忽然就聽前方凳子一響,靖寧侯背著手走到她麵前來了。


    不但來了,而且還躬著身子把耳朵湊到了她嘴邊!


    戚繚繚可真想張嘴一口咬過去……


    “還真是這麽迴事兒!”他扭頭笑嘿嘿地看著戚子煜,又聽了兩句,就笑眯眯看向她:“什麽時候背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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