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三嬸說完,便將十兩銀子拿了出來,用紅紙包著,紅紙一看就是王家賬房裏專用的。


    鳳梧接過銀子遞給老太太瞧,老太太掃了眼,就知道是王家有人要害她的寶貝孫女兒,當即便沉下臉,冷冷的質問:“謝三嬸,你知不知道那丫鬟是哪個房的?”


    謝三嬸答道:“老太太,既然那人敢叫丫鬟來,肯定就是不知名的,老奴並不認識。但那丫鬟若還在府上,可以一個個叫出來辨認,老奴雖然愚鈍,可記性不差,那丫鬟長什麽樣子老奴可都記得清清楚楚!她鼻尖長了顆黑痣,不太明顯。”


    王文業早就忍不住了,踢了下身邊的下人,吩咐說:“去去去,立刻把府上所有鼻子長痣的丫鬟全叫過來!”


    那下人得令去了,一旁的老太太不怎麽放心,又給嚴嬤嬤道:“你也跟著去,別讓人跑了。”


    嚴嬤嬤知道這一次老太太是來真的,立刻領命離開。


    王錦錦看時候差不多了,眼珠子在王聽蘭臉上覷巡了兩下,開口說:“老祖宗,既然今天開始清理下人,那也剛好把給蘭姐姐下毒的人給找出來。”


    王聽蘭和周姨娘本來就七上八下,聽到這話,更是渾身一抖。


    老太太皺了皺眉:“明珠兒,難道你已經找出了下毒兇手?”


    王錦錦搖搖頭:“孫女不是萬能,隻是恰好進城當日,看見衙門的王大人抓走了一個專門跑腿兒的人,那人名叫李三兒,聽旁人說,他專門替大戶人家做見不得人的勾當。剛好我就想到了蘭姐姐及笄禮上發生的事情太蹊蹺,一定有人買了毒藥,故意栽贓給我母親。”


    “所以這李三兒……”老太太話沒說完,在外負責守門的下人就來通傳,說兩個衙役帶了一個犯人來府上,有罪交代。


    老太太眼神在麵色平靜的王錦錦臉上轉了一圈,心想:如果這李三兒是因為這個孫女兒來的,那這丫頭也太精明了些。


    但不管怎麽說,都是一件好事。


    王錦錦這麽多年在她眼皮子底下長大,聰明是聰明,但從不算計他人,這一點難能可貴,和王聽荷有幾分相似。


    隻是聽荷不如明珠兒聰明,這一生……哎。老太太想著,卻不能讓這個孫女兒再步大姐的後塵。


    思考的空檔,兩個衙役便押解著李三兒進屋。


    老太太問:“兩位差爺,這是鬧的哪出啊?”


    其中一個昨日與王錦錦已經對過話了,他直言道:“王老太太,此人名叫李三兒,乃京城一地痞流氓。前幾日犯事,被抓進牢裏,寫罪狀的時候正好透露了一件事。”


    “何事?”


    “李三兒交代,他不久前受貴府丫鬟二十兩紋銀,去阪東街巷尾賣了一種毒藥,名叫封喉。我家大人害怕此毒對貴府不利,便讓我們前來稟報。”


    老太太已經猜到了幾分,因此也不是很驚訝。倒是王文業,大叫道:“不錯,前些日子小女聽蘭,正是中了這毒!李三兒,快說,到底是哪個丫鬟指使的你?!”


    李三兒看了眼王聽蘭,又看了眼大堂裏有所有人,搖了搖頭,為難道:“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我隻管銀子,哪管對方姓甚名誰……至於怎麽知道她是王家的丫鬟,還是因為前段時間在王家後門看見了她……”


    老太太問:“你可記得她長什麽模樣?”


    李三兒點了下頭:“記得記得,身材偏瘦,穿個粉紅色半臂,頭戴兩朵杏花……啊對了,她鼻尖還長了一顆痣。”


    “什麽?!”


    王文業忍不住驚叫,他再看了眼謝三嬸,道:“難道是和謝三嬸說的同一個?!”


    他話音甫落,就見嚴嬤嬤帶了一個浣衣坊的丫鬟過來,身材瘦瘦小小,顴骨很高,肉肉的鼻尖上一顆黑痣十分明顯。


    那丫鬟身後跟著兩個粗使婆子,婆子大聲道:“還不跪下!”隨即把她摁跪在地。


    丫鬟戰戰兢兢,看了眼四周眾人,正驚疑不定,就見謝三嬸朝她冷笑:“果然是你!”


    “對對對,就是她!化成灰我也認得出!”李三兒指著那丫鬟大叫,“快看,她頭上別的還是那兩朵杏花!”


    眾人視線看過來,丫鬟不禁嚇的魂飛魄散,再看謝三嬸和李三兒兩個都在,知道自己事跡敗露,忍不住哭趴在地:“老太太饒命啊,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旁的嚴嬤嬤解釋道:“這丫鬟叫紫玉,浣衣坊的三等丫鬟。老太太,一個三等丫鬟是不可能謀害主子的,一定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


    老太太“嗯”了一聲,轉頭對紫玉道:“紫玉,你老實交代,到底是誰讓你去買毒藥,誰讓你去賄賂謝三嬸的?!”


    她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不怒自威。


    紫玉何時見過這陣仗,嚇的一邊哭一邊老實交代:“老太太,真的不關我的事,我和二奶奶五姑娘無冤無仇……去郊外莊子,乃是受了春雨姑娘的命令,她給了我二十五兩銀子,讓我給謝三嬸說,最好把二奶奶和五姑娘在莊子上磋磨死……”


    “真是大膽!春雨是誰?府裏何時來了這麽個丫鬟?!”王文業暴跳如雷。


    一旁看戲的王聽桃連忙開口:“二伯,餘姨娘身邊的大丫鬟就叫春雨啊,你這都忘了?”


    梅姨娘瞪她一眼:“你多什麽嘴。”


    王聽桃哼了聲,看了眼王錦錦,比了個嘴型:我夠意思吧!


    王錦錦低頭一笑,給她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餘姨娘已經呆若木雞,她沒想到自己竟然如此快就敗露了,隻因為根本沒想到謝三嬸會收了銀子又叛變?這人心也太善變了吧!


    她又不甘心又生氣,傻站著沒說話。


    王聽瑤更是動都不敢動。


    徐氏這時候開口,柔聲說:“餘姨娘,二嫂身為二房主母,你的確給很有嫌疑,這樣一聲不吭不是辦法,請給個解釋吧?”


    餘姨娘顫巍巍的走出來,強裝鎮定:“我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莫名其妙鑽出來一個三等丫鬟,說我貼身丫鬟唆使她坑害主母?這……這真的沒道理啊。”


    春雨也跪在地上:“老太太,二老爺,奴婢冤枉,奴婢根本不認識這個……這個紫玉。”


    紫玉一聽這話怒了,反駁道:“春雨姐姐,你怎能這樣說?當時你明明給我保證,出了任何簍子你來承擔,現在又推的一幹二淨?依我看,你跟周姨娘一樣,都是想讓我來背鍋!”


    王錦錦故意插嘴:“啊?和周姨娘又有什麽關係?你這個小丫鬟,不要信口雌黃啊。”


    “奴婢絕無半句假話,事到如今,奴婢直說了吧,周姨娘院子裏的丫鬟木槿姐姐,和我關係不錯。有次她來浣衣坊,問我想不想贖身離開,奴婢當然想了,她就說,我得辦成一件事,周姨娘就會幫我要走賣身契,還奴婢自由。”紫玉說到此處,語氣一頓,“想必要辦的這件事大家都猜到了,沒錯,木槿讓我去買一種毒藥,名叫封喉,這種毒隻要不過量都不會致死,我怕鬧出人命,就讓李三兒幫忙去買,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


    王錦錦微微一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五姑娘說的不錯。”紫玉低下頭,“要不是我利欲熏心,又怎可能做出謀害主子的事呢?餘姨娘要害二奶奶是因為爭寵,可周姨娘你又何必?”


    周姨娘已經麵色雪白,她看向王聽蘭,有些不可置信。


    雖然一直覺得王聽蘭中毒蹊蹺,可沒想到和自己有關?可是她根本沒有叫誰去買毒藥!答案隻有一個,那就是女兒她自己毒自己,上演苦肉計……


    王聽蘭隻覺得腦子裏一抽一抽的疼。


    她不知道怎麽去圓這個話題,隻能像王餘姨娘一樣的無力爭論:“這個丫鬟明顯胡說八道?我姨娘幹麽下毒害我,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你懂不懂?!”


    紫玉脖子一梗:“老太太,要交代的我都交代了,信不信大可由你!”


    老太太揉了揉太陽穴,一旁的林氏連忙端來參茶,喂老太太服用。


    “亂。”


    所有的亂,都因為自己這兒子,少娶兩個,也就不會這麽多事了。


    餘姨娘和周姨娘都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看起來比任何人都要慘。


    老太太看她們解釋半天也解釋不出有力的證據,再加上私心偏袒,忍不住道:“好在所有人都平安無事,不然……罷了,餘姨娘,周姨娘,各禁足三個月,等蘭姐兒出嫁之時,禁足之日才可解除。至於紫玉,將功折罪,還是留在浣衣坊吧,但收的銀子一並沒收不做數。春雨……這種刁奴留下來也是害人,明兒找個人牙子發賣。”


    說完,她又看了眼兩個衙役,皺了皺眉,補充道:“李三兒王大人自會定奪,老身就不摻和了。”


    王錦錦對這個結果很滿意,老太太不說破是誰下毒是誰賄賂,但所有人又門清。


    思及此,王錦錦得意的看了眼王聽蘭,想用詭計過得平衡。簡直是找死。


    王聽蘭雖然討厭王錦錦挑釁,可也沒辦法,隻能噘著嘴生悶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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