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廣東的富庶有十分,那麽至少八分半都在珠江三角洲,程符很同意這個說法,特別是他那些從贛州的窮山惡水中招募的兵丁在廣州的大都市裏一夜之間就變成了匪徒,讓他從一個傭兵兩萬的軍閥變成了一個直屬不過千人,連上駐守老巢的一共四千多人的加強團團長。不過這一切都變成了過眼雲煙,因為在事變發生後不到24小時,亂兵們還在花天酒地的享受勝利成果的時候,一陣轟隆隆如同悶雷的聲響從黃埔港傳來,鐵灰色的鋼鐵洪流緩慢而堅決的湧入了這座華南明珠。很快除了沙基的租界區域,廣州城裏就充滿了柴油的氣味。


    “報告鈞座,我師已經進入越秀區,控製了北上各通道”第九集團軍快速反應77師的師長楚方圓對著一位正在看地圖的軍官報告。


    “楚師長,你部是我軍最先抵達的部隊,你們的任務就是盡快控製好北上的通道,截住任何企圖迴竄江西的匪軍,明白嗎?”


    “是的,鈞座,我部一定以越秀山為軸心,撒開大網,絕不放過一個罪行深重的匪軍北竄。”


    “很好,等城裏的形勢穩定了,估計明天上午12:00前後,我將調動集團軍直屬炮兵集群前往越秀山,你部負責接應和保衛。去吧。”軍官揮揮手,楚師長敬禮離開了指揮部。


    “給我接通機步12師,問問他們是否已經通過海珠?”


    “是的鈞座。”手下的參謀軍官立刻接過通訊兵的話筒,開始唿叫已經在路上奔波了兩個小時的機步12師。


    “機步17師已經控製了白雲地區,陳炯明一部今天下午從惠州地區曾經向我部試探進軍,已經被我17師殲滅了一個連,殘部不足一個團退迴惠州。17師請示是否追擊?”遠征軍的參謀長方玉廣準將匯報道。


    “17師的仝老虎挺能打嘛。算了,陳炯明不是我們此次行動的目標,他們縮迴去就不用再斬盡誅絕了。關鍵是控製好廣州和南邊的佛山、香山、江門、東莞和肇慶這些府縣。讓17師盡快完成東線防禦,控製市區後向東莞和佛山派駐兵力。”那位軍官笑著放下紅藍鉛筆,多虧了此次遠征軍剛剛到香港,加上滾裝船的幫助直接從黃埔上岸,打了革命黨個措手不及,已經變成亂匪的程符部根本就沒有抵抗,零星的交火也變得稀疏了。


    “對了,參謀長你和廣州商會談的如何?他們對下一步的治安整肅怎麽打算?”


    “他們很謹慎,希望我們不要進駐市區,最好在周邊的幾個區駐兵,他們也打算搞商會自治,不過大軍的軍餉倒是可以分攤一下。”


    “屁話,國防軍的軍餉是他們這些個廣東佬能插手的嗎?”好像想起點什麽,這位軍官的臉上有些尷尬“對了,老方,你祖籍不是廣東的嗎?怎麽這些老鄉好像不相信你啊。”


    “藍大司令,他們可不認為我是他們的同鄉,也把我當成和你們一樣的北佬。”方參謀長一臉無奈的說道。


    “啊,你家不是廣東梅州的嗎?”


    “可廣州這邊認為出了清遠就算是北佬了。”


    “我擦,這是設麽地理概念?”


    兩位首長在這裏磨牙並沒有耽擱部隊的開進,麵對大批“崗樓”坦克和士兵眼裏的鐵甲車,亂兵自覺的放下了武器,除非個別還沒從宿醉中醒來的。不過他們從抬起槍口的一瞬間就決定了自己再也沒有必要醒來了。


    “我的部隊啊,這些該死的北佬,真是趕盡殺絕啊。”在沙河的一座工廠廠房頂棚上端著望遠鏡觀瞧的程符隻覺得眼前一黑一黑的,嘴裏腥鹹的往上湧動。


    眼前的一群群的鐵甲戰車後麵跟著端著明晃晃的刺刀槍的國防軍,自己那些驍勇善戰的湘贛勇士們如同豬仔任人抓捕,間或有幾聲槍響,幾名到幾十名的穿著灰土布軍裝的士兵被一陣激烈的機槍掃射或者小口徑火炮的射擊打成一灘肉泥,然後被鐵甲戰車的輪子碾過,那種骨骼的碎裂聲雖然聽不見,但是似乎在他的耳邊不斷的響起,讓程符感到了無邊的絕望。


    “長官,長官,鐵甲車,鐵甲,來了,來了,朝這邊來了。”聽到一名警衛連的士兵的磕磕絆絆的報告,程符甚至連望遠鏡都沒有轉向,隻是淡然的說了句“全都該結束了。”把望遠鏡從脖子上摘下來,就像是扔垃圾一樣隨手一丟,從工廠頂棚扔了下去,地麵傳來了玻璃清脆的破碎聲,留下一地反射著陽光的玻璃碴子和一群呆滯的望著舉起手槍要自戕的師長的士兵。


    “程符抓到了?”藍天蔚問道。


    “嗯,老小子沒跑,大概是知道了越秀已經被我們掐斷了,帶著一個連的警衛在沙河的工廠區裏,想自殺來著,被副官給攔下了,然後就被77師的一個巡邏隊給抓了個正著。”方參謀長迴到。


    “行啊,下午就送上船,讓餘健他們費心思去吧。商團那幫家夥怎麽樣了,還不肯繳械嗎?”


    “你當這幫粵佬都是吃素的,有個家夥差點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們是田登呢。”


    “別說,還真是有點這個意思啊”藍天蔚笑了笑“老方,咱們已經先禮了吧。”


    “怎麽,你有打算動武了。算了,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藍總你決定吧,我一定服從命令就是。”


    “既然這樣,那就別讓廣州城的老百姓再等著了….”藍天蔚的笑容如同剛剛偷到了小雞仔的狐狸。方玉廣一撇嘴,誰讓這幫老廣們不識相,這下連老命說不定都搭上,自己等著收拾殘局吧,可有得忙了。


    “賣報,賣報,新出的《大公報》,昨日我國防軍遠征軍第四縱隊應廣州市民請求前往平亂,全殲程符部匪軍和趁機作亂的商團武裝,殲敵三千人,俘虜兩萬,僅僅24小時砥定羊城。大家快來看報啊”一名小報童在上海的石板路上大聲吆喝著,周圍的市民過客幾乎都在賣報,一位身材魁梧,西裝禮帽的青年買了一份報紙,看了兩眼,急匆匆的跑進了臨街的一條巷子裏。


    “胡先生,廣州已經….”青年人說到這裏有些說不下去了,閣樓裏的中年人放下手裏的茶碗,溫和的一笑。


    “沒關係,其實是早就丟了的,不過是程頌雨自己不濟,再度易手而已。”中年人的額頭亮晶晶的,青年人看到知道自家先生並非不在意,這可是革命黨最後一個大城市了,難道要浪跡海外了嗎?


    “竟存哪裏怎麽樣了?有消息嗎?”中年人問道


    “還沒有,不過聽說和北邊的交了火,死傷了一個連就再無動靜了。”


    “還是總理的學生呢。算了,不說他們了,你怎麽打算,跟我一起去美國嗎?或許我可以托請司徒兄推薦你上軍校。”


    “謝謝先生好意,我還是留下來,我覺得革命不過是暫時的低潮,等過一段時間,我會再重組十人團,和這些北佬鬥爭到底。到時候還請先生在海外給我們指導援助。”


    中年人沒有說什麽,隻是微笑著點頭,革命黨已經入喪家犬,能有這樣的青年,或許革命黨還有重新崛起的機會。


    “陳競存接受了改編,明日機步13師就前往汕頭接手陳部。”段總參站在桌前,腰杆挺得筆直,能讓老段站著匯報的,不消說坐在辦公桌後麵的一定是吳宸軒吳總座了。


    “嗯,程德全那麵情況怎麽樣了。”吳宸軒對陳炯明的選擇並不吃驚,嚴格的說他並非一個追求個人利益或者小團體利益的割據軍閥。陳炯明政治主張為“聯省自治”製省憲,效美國憲法之聯邦體製,不過在北方自治的情況下,革命黨手裏最有力的就是中央大義,所以他的主張在革命黨內部不合時宜,革命黨認為這種聯省自治實質會導致變相軍閥割據。不過吳宸軒覺得此人是中國聯邦憲政的實踐者,不過是犯了生搬硬套美國體製的錯誤而已。


    後世對此人的評價也頗為矛盾。無論是國是共,在教科書上描述陳炯明一律都是以“逆黨”、“叛軍”、“叛徒”稱之。但是從吳宸軒接到的關於陳炯明的調查報告來看,此人更像是一個追求理想體製的清教徒。1《上海新申報》對陳炯明的評論雲:“陳氏為人剛毅果敢沉默寡言,其私人道德,可為南北權要之模範。”章太炎譽陳“清操絕於時人,於廣中彌不可得”。喬夫在世的時候也曾坦言陳炯明“不好女色,不要舒服,吃苦儉樸,我也不如”。後世的1933年9月,陳炯明去世之時,香港《工商日報》評價道:“國**黨死了一個敵人,中國死了一個好人。


    “程德全已經通電下野,現在已經到了上海,估計要出洋了。部隊和防區都已經向福建駐屯軍方麵進行了移交,您看這讓誰去善後一下呢?”


    “一事不煩二主,就讓敬輿多擔待一下吧。其他就照計劃做吧。”吳宸軒拿起了報告,簽署了自己的名字,段總參滿意的離開了總座辦公室。


    吳宸軒看著手裏剛剛收到的情報和餘健的請示,胡傳儒隱居上海,似有出洋到美德打算,請示是否對其進行抓捕或者清除。吳宸軒喝了一口咖啡,苦澀的感覺趕走了困倦,提筆在餘健的請示上寫下了幾個字。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即無危害,隨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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