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案詭異,驚天大案兩三天告破。犯下如此大案,兩名嫌犯竟都沒有離開上海?”


    “應夔丞買兇,武士英殺人?宋遁初一命僅值三十大洋?”


    出乎革命黨的意料之外,北方派還沒有什麽反應,倒是此前一直沉默的公民黨開始質疑革命黨的調查結果,《公民報》上一個個大大的問號,開始抽絲剝繭的對宋案的辯護陳詞開始逐條的考問。


    正當案件的調查工作在忙亂中進行的時候,公民黨開始大造革命黨內部傾軋的謠言,惹得當時人心惶惶。當然,報紙上的言論也並非空穴來風。早在南京臨時政府成立之時,宋遁初就因為政府的體製原因與喬夫有過爭論。


    喬夫於南京組織臨時政府之時,宋遁初就向喬夫主張實行責任內閣製,即由宋遁初出任總理,實際掌管內政外交,而喬夫的總統則做形式上的國家元首。喬夫表示反對。就當時的情況而言,喬夫主張的總統製還是更為符合時局。


    革命黨組建後不久,喬夫就不太過問黨務,本著抓槍杆子和錢袋子的認識,喬夫把精力都放在忽悠海外捐款和辦革命新軍的上麵,連黃克敵¢,都被他支應到江西去編練建國贛軍。蔡鬆坡在熊克武入川後就在南京擔任了南京政府軍的編練司令,喬夫也一心一意的支持他和廖立中等人建立南京軍官學校,試圖複製棗林軍校和國防軍的成功經驗。可惜宋遁初和他的決裂,以及後來的宋脫黨另立門戶,以公民黨競選還大敗革命黨,已經到了獨立組閣的地步,對於一直夢想當上終身大總統的喬夫無疑是當頭棒喝。要說喬夫不恨宋遁初那是誰也不相信的,不過喬夫畢竟是一代梟雄,他不會采用暗殺這種成功了也會惹上一身騷的手段。何況不是殺了宋遁初就一了百了,還有個吳宸軒在北方虎視眈眈,自己這邊越亂就越合了吳宸軒的心意。喬夫本意上是為了和宋遁初講和,分蛋糕嗎?既然你宋遁初玩國會大選玩的出了彩,蛋糕多點就多點,他喬夫隻要是拿著切蛋糕的刀子就行,至於分給公民黨幾個地盤都不是設麽難為人的事情。反正對付北方才是他們這些人的頭等大事,宋遁初也不是那種能和吳宸軒那些反動派尿到一個壺裏的人,兩黨分歧不過是議員席位和地盤的爭奪,隻要都承認他喬夫的武林盟主,哦,大總統的位子,都好商量。


    可惜的是,喬夫這麽想沒錯,但是底下人的想法他可沒想到。公民黨人在上海可不是無根飄萍,相反原來的三合會、鹽幫還有租界裏大大小小的買辦,除了跟江浙商會穿一條褲子的那些北方佬的走狗。大多數是立憲派的擁躉,他們的利益和公民黨是一致的,所以一旦宋遁初上台,喬老大也罩不住上海這塊寶地,最大可能就是讓出滬督的位子和公民黨達成交換和解。對於革命黨來說是個交易,對於他陳琦美可就是塌天大禍啊。別管把什麽位子換給他,也不如這十裏洋場的風情讓陳琦美舒坦,雖然不能和其他督軍一樣擁兵自重,但是上海還是他陳琦美說句話就能管用的地盤。每天的真金白銀,煙土美女都讓他陳琦美沉醉其中。要是換給他個西南的地盤,想想那些土了吧唧的地方,就讓他陳琦美想吐。讓出滬督的位子不如要了他的命幹脆。


    本來這陳大督軍就是個靠搏殺上位的主,你宋遁初既然不仁,就別怪我陳琦美清理門戶。這裏麵當然沒有陳琦美自己出手的痕跡,但是少不了給應桂馨一些真金白銀的好處。親兄弟明算賬嘛。這應桂馨也算光棍,買兇*殺人,辦的利索,雖然後來身陷囹圄,但是好在陳琦美早就準備了一個後招,洪述祖這位青幫大字輩的大佬就是他陳琦美早就準備好的替罪羊。至於那些電報是有真的也有陳琦美造的,可惜洪述祖一直蒙在鼓裏的是,他自認為和北方政府接觸上的那個掮客其實是陳琦美手下的一個詐騙慣犯。隻不過這次是扮作北方政府裏的高官衙內,讓頗有北洋政府經驗的洪述祖也上當了。在這位衙內的授意下才和應桂馨電報往來,策劃對付宋遁初來做個投名狀。


    “大佬,大佬,不好了。”在汪昭明兄弟那裏碰了一鼻子灰的陳琦美當然沒有好心情,一迴到上海的滬軍都督府,一個小弟就衝進來報喪,陳琦美差點沒抬手一槍崩了他。麵對臉色鐵青的陳琦美和他手裏的左輪,這位平日裏油嘴滑舌的阿拉也磕巴了“他,他,他人不見了。”


    “你死了老子娘了。說,誰他媽不見了?”陳琦美在自家地盤上沒必要裝斯文人。


    “就是那位趙先生不見了。天津路的趙先生啊,今早上吃茶還看見他來著,午飯就沒了人影子。弟兄們翻遍了周圍也沒見著。”


    “趙乾坤?”陳琦美一下子就像是掉到了冰窟窿裏,沒想到宋家那個小丫頭居然一語成讖,“不要以為做事周全,就沒有不透風的牆。好自為之吧。”


    “完了。哦,快,快去寶泉寺弄,把13號那個閣樓給我燒了,對,用汽油燒了,要片瓦無存才行。”陳琦美當然知道對方的目的,但是一個人證還能狡辯,若是人證物證俱全,那自己就真完蛋了。“打電話啊,傻叉。”


    手下小弟趕緊撥通了寶泉寺那邊的電話,那裏也有小弟們輪班守候,陳琦美隻是期望趙乾坤能硬氣點,別這麽快招供就行,等到了那個自己和他秘密見麵,偽造證據電文,還有那個關鍵的短波電台一定不能落到警察手裏,電台可是滬軍都督府的內部電台,偷偷撥給趙乾坤使用的,上麵的唿號編碼才是鐵證。


    “喂,蝦頭。老大吩咐了,馬上燒房子,對,馬上,什麽沒有人手,也沒有燃料?”小弟的電話讓旁邊的陳琦美急的跳腳,一腳把小弟踹出去,撿起電話聽筒和話機的他立即喊道:


    “傻叉,我是陳琦美。你聽著,馬上就去買汽油,對這間屋裏的東西一樣不許剩下,全燒了,電台密碼本和銘牌給我拿迴來就行。快點,馬上去。要是十分鍾火沒起來,你自己去跳黃浦江,別讓老子費事,不然你全家都得跟你一起上路。聽見了沒?”


    “聽得很清楚”一個陌生的北方官話從話筒裏傳出來“您從汪昭明哪裏迴來了?”


    “啊,是啊。”陳琦美還沒搞定狀況就順口接話道,這幫小弟也太不靠譜了,怎麽讓北方佬來接電話,陳大人馬上就發火了,“你是誰啊?蝦頭呢。我警告你個小赤佬,趕緊找蝦頭來聽電話,要是泄露一句,你全家死光光。”


    “陳琦美大人好大的官威啊?”對麵一聲冷笑,“這裏的人可不少啊,他們也都聽到了,也要全家死光光嗎?”


    “嗯?”陳琦美也覺得事情大條了,似乎完全不在控製中“你究竟是誰?”


    “我嘛,是出來打醬油的。”那個笑嗬嗬的聲音讓陳琦美的心裏一沉“不過我身邊這些人可都是上海的聞人,《申報》、《大公報》、《字林西報》、還有十幾家報社的記者朋友,嗯,閘北區的幾位警官,哦,還有公共租界的傑森探長和他的助手。您看你要是滅口的話,是不是考慮一下來見麵那個名單啥的啊。放心,我們都在這裏恭候滬督您的大駕。”


    聽筒裏傳來了一陣嗤笑聲,人數不少,然後就是盲音。


    “啪嗒”話機和聽筒掉落在地麵上,陳琦美一臉茫然的看著窗外正午的太陽,他的身上寒意層層,已經有些克製不住的顫抖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完全進入了餘健的表演時間,先是幾家滬上的大報同時刊登“宋案真相大白天下”的報道,陳琦美擔心的證據被一一陳列在世人麵前,洪述祖也明白自己被陳琦美出賣,他在獄中幡然悔悟,寫下了萬言自白書,然後投繯謝罪。應桂馨則在庭審結束後詭異的死在了牢裏,七竅流血,顯然不是喝開水死的。於是管理這兩位犯人的上海革命政府提籃橋監獄就大條了,有苦難言啊。這事情怎麽看怎麽像是革命黨在殺人滅口。接下來,租界工部局認為洪述祖和應桂馨都是租界的華人居民,涉及案件要交迴工部局審理,然後傳喚了嫌疑最大的陳琦美到庭,當然被陳大督軍拒絕,不過英美法庭可不畏懼這麽個有名無實的滬督。特別是在電台的銘牌和唿號、密碼本被證實是滬督府的專用設備之後,陳琦美刺宋的罪名被陪審團一致認可,缺席判處陳琦美雇兇殺人罪名成立。


    餘健老兄那句“您從汪昭明哪裏迴來了?”問的實在經典,陳琦美下意識的迴答讓這件案子的幕後黑手直指南京的汪昭明,至於汪昭明是誰的狗,似乎就不用多說了吧。餘健把電話錄音灌製成唱片,在各大報社紛紛發送,加上幾大報刊的推波助瀾。喬夫這位大總統似乎一夜之間就成了國會競選失利,惱羞成怒指示黨徒殺人的罪魁禍首。公民黨也不淡定了,我們的黨魁好不容易讓我們成了多數黨,怎麽著?革命黨玩不起公開競選,就像靠暗殺來阻止中國的民主進程?


    “老朽雖然怕死,但是硬骨頭還是有幾根的。”梁啟超、湯鄉茗等立憲派的大佬在南京總統府外麵搞了一次靜坐示威,總統府閉門謝客,至於喬夫近況如何不得而知,不過從宋妹子那張梨花帶雨的麵容看,不太樂觀。


    賀敏寒這位情調局的局座,餘健的師兄,了解了整個來龍去脈後對著自己秘書來了一句:“論情報、行動、策反能力我們都不會輸給統調,不過餘大局座的這份邪惡還是讓我等甘拜下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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