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濟南府?”秋瑾如同一個剛剛走出搖籃的嬰兒,第一次見過外麵的世界。在她印象裏除了日本之外,亞洲也就是上海還有一些現代化城市的模樣,連金陵、紹興這樣的富庶大城也不過是幾千年封建城市的縮影。剛剛從兗州換乘了火車,經過一天的跋涉才到濟南府,恨得吳宸軒牙根癢癢,這破鍋爐透風撒氣,一小時跑個二三十邁就敢牛氣哄哄的冒煙排氣的,一個時辰,都夠高鐵從濟南跑到北京的了。不過在國內第一次坐火車的秋瑾和徐錫麟很是好奇,實際上火車上多數旅客都是第一次坐火車,以至於列車員得不斷吆喝,讓那些探頭探腦的家夥收迴頭來,免得人到了濟南府,頭還留在兗州城。


    被列車員的話逗得前仰後合的秋瑾,讓徐錫麟和吳宸軒都很無奈,這些女人的幽默細胞果然和男士們相差甚遠。不過下來車,在德國風格的站台上,秋瑾就發現濟南府四處都是兩層三層的民居和商鋪,似乎比起上海靜安寺的石庫門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行幾人走到大街上,吳宸軒府上已經派了車輛在站外等候。漂亮的四輪英式馬車,車廂是純黑色拋光漆麵,電鍍的支架和連杆,駕車的侍者是一位高鼻隆目的西洋人,身邊是一位手持步槍高纏頭巾的錫克衛兵,連拉車的白馬頭上都是銀質雄鷹的徽記,不用說這是溫斯頓伯爵從英國漂洋過海送來的禮物。為了避嫌,秋瑾等人之後圍上麵紗打著陽傘,掩人耳目的進入車廂。一路上兩旁整齊的街道和臨街商鋪,讓秋瑾和徐錫麟大開眼界,而故地重遊的陶成章則客串導遊,給徐錫麟他們介紹著商埠區的繁華景致,


    把大通學堂的一行人送到了山東大學,交給他們的老大蔡元培,吳宸軒才抽出時間來去藩台衙門處理積壓的公務,順便拜訪一下名義上的山東一把手端方巡撫大人。


    端方此時已經下了差事,在後院的池塘邊垂釣,吳宸軒造訪端方也很隨意,一則他畢竟是上官,又是滿清貴胄,二來他知道吳宸軒這廝也不是什麽禮教中人,對於禮法都是能省則省。果不其然,吳宸軒又穿著他那不倫不類的作訓服進來,先灌了一大碗井裏的綠豆湯,然後才一屁股坐在太湖石上,看著端方四平八穩的垂釣,這家夥猴急的翻看起端方一個時辰的收獲,發現才三兩條小草魚的時候,端方開口了,


    “宸軒老弟,這次飛兵救援杭州城,雖然未盡全功,但是能抓住賊寇就地正法也算對得起那些族人了,老朽在此謝過了。”見吳宸軒好不在意的擺擺手,知道這家夥的性情,根本不會計較什麽獎懲,更別說他這個三不管的大佛了。“這次你老弟幹完殺人的活計。剩下的手尾恐怕得讓老朽給你擦屁股了。”


    “這,莫非張人駿下課了?”吳宸軒也是一點即通,對於這個職位的變動身在政壇的他怎麽會沒有察覺呢。“那要恭喜端方大人你了,這可是九大*疆臣的第二號寶座啊。”


    “行了,老朽的斤兩自己還拎的清,倒是你若接替了老夫的位子,就你這脾性,也不知是福是禍呢。”端方其實已經很滿意現在的生活了,掙下了幾輩子的家業不說,政務也不勞人,一邊釣魚打牌,一邊還收獲朝廷的嘉獎,誰讓山東經濟發達,兩稅齊增長,這發改委,呃,是上書房的幾位師傅看在眼裏記在心上,作為是滿人裏為數不多的封疆大吏的端方,這次又被人調至九大總督的第二把交椅,已經是聖眷昌隆了。


    “端方大人,你可有什麽要交代下官的,下官願意洗耳恭聽。”吳宸軒和端方雖然一開始針尖對麥芒的幹了幾場,但是雙方都沒撕破臉,所以不過是正常的政治*鬥爭而已,在滿漢官員中常見的很,誰也沒有必要記仇。不過端方在明白自己的處境後,他的政治智慧也就體現出來了,看似來了個大撒把,什麽也不管不問,但是山東的稅賦年年增長,滿鎮的編製也得到了他的暗中支持,能為滿人做的,這位老官僚已經都做到了,他現在就任本該早就是他的兩江總督的位置,也是他在山東無為而治的功績應得的。吳宸軒也想聽聽這位在朝堂上下鬥爭了一輩子的老人有什麽要交代的。


    “宸軒老弟,你有才幹,經世之才,有手段,翻雲覆雨,有膽識,敢想敢幹,再加上你手握三鎮雄兵,確實是一個強藩的規模了。可惜我們大清不是明治維新前的日本,沒有大名這種藩鎮的存在土壤,割據實是不智之舉,想來你老弟不屑為之。”端方抿了口這日照綠茶,“這茶葉可是真殺口,香味濃鬱,比起洋鬼子的藥湯子提神多了。不過畢竟是初出茅廬的野茶,和龍井、猴魁、大紅袍比起來還是差了底蘊,若是靜待個十年八載的,悄然行走民間,日後名滿天下也未可知。”


    “下官受教了。”吳宸軒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臉,恭敬的站起身來給端方行了一個大禮,但是手勢上總有些生疏,讓精於禮法的端方不禁搖頭苦笑,這位雖然是一點就透的精明人,可惜被西洋人的邪術灌了頂,這老祖宗的禮法修行的太差。


    “算了,我也未必能再活個三五年,到時候若能看到山東在你麾下海晏河清,強兵禦辱,也算是在幾年的吳家鋪的大米沒白吃。”端方平靜的說道“滿人的天下怕是不成了,等著老佛爺和一班老臣都過世了,這天下也就是你和袁項城的,若是聖天子在朝或許還有救,但是現在,嗬嗬,不提了。老夫是滿人,但這滿人也得認清形勢,順勢則昌逆勢則亡,如果滿人中還有順天而行的,還請你老弟看在老夫麵子上給條活路,滿人也再無複起之望,也就是求個逢年過節不至於讓列祖列宗無人祭掃而已。不知老弟可否答應我這個請求?”


    “這,這個”吳宸軒萬萬沒想到這位看似一派祥和的老人家居然留著一手殺招,這是個陷阱呢,還是端方的真實意思呢?“老大人是不是過午該休息了?”


    “老朽年紀大了,覺輕的很。吳老弟但請放心,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對我這個都要入土的老棺材瓤子還有什麽不敢說的嗎?”


    “既然如此,端方大人,我隻能說天道有常,你我不過是這世事棋局的一顆不起眼的邊子而已,離著弈者還差的很遠,你問我這個問題或許隻有天知道吧。”


    “不錯,兒孫自有兒孫福,倒是老漢我著相了。”苦笑一下的端方不再開口,吳宸軒也坐在太湖石上想著心事,兩人默默無語的一個下午。多年後端方的孫女迴憶起當年她偷窺這後院的一幕,總覺得似乎是有天意注定: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卻執著於一條小魚的得失,而一個成為天下頭號釣者的青年人卻在一旁神遊物外。


    “尊敬的吳大人,諸位先生、弟兄們,這一年來,我們山東省的十府兩州之地算是風調雨順,百業興旺,農業方麵今年夏糧大豐收,加上去年秋糧的庫底子,今年兩千五百萬噸的糧食儲備任務有望達到。工業方麵今年商會內工業增加值已經突破年初預定的25%的增長計劃值,雖然到9月末還有一個月的時間,但是今年的工業增加值已經達到32%,不出意外將全年將突破35%,新增十萬兩以上資本金的工廠有三百四十七家,已經投產的由一百七十一家。目前商會內部工業企業達到四百八十八家,已經形成了比較完整的現代工業體係建設,鐵路方麵,今年新增德州到煙台的德煙線、曹州到日照港口的日曹線、另外濟南青島間的全華資的膠濟線複線工程也基本完工,年底有望通車。…”熊鳳凰略帶湖南味的北京腔調的官話把這一年來山東的經濟發展給詳盡的展示出來,顯然讓軍方和地方政府都大感振奮。


    “軍事方麵,請總參謀長段祺瑞將軍做報告。”


    “諸位官員和弟兄們,咱們軍方今年主要做了五件大事。第一是出兵東北,救民倒懸,還和日俄兩國勁旅教授交手,部隊得到了實戰檢驗,戰績是硬標準。我們的四次輪戰雖然損失了幾千兄弟,但是參戰部隊的斬獲十倍與之,徹底打出了我軍的軍威和血性。第二是六大野戰鎮的編成工作已經完成,除中鎮之外,各鎮已經全部滿編,輕重兵器全部按照編製進行了配置,各鎮的彈藥基數都在5個以上。今年秋天我部除抽調部分兵力參加北洋秋操之外,參謀部已經在擬定計劃,組織一次大規模的跨區調動實兵對抗演習,以及若幹參謀圖上作業演習。”


    段芝泉輕輕嗓子繼續讀到:


    “第三、各部隊已經完成第一輪條令條例整訓工作,我軍的首批條令條例已經正式頒布執行。同時參謀部正在組建憲兵司令部,今後將向各部隊下派憲兵部隊,請各部首長支持憲兵的執法工作。”見一眾將領都頷首讚同,段芝泉繼續他的宣講。


    “第四、預備役建設已經開始,在今年第一批按期退役士兵的基礎上,依托各地巡防營的器材、場地和軍官,開始組織各府各縣的預備役定期訓練工作,並招募青年學生和有誌參軍的青年參加預備役,今年年底前將整訓出成建製的預備役連隊一百一十七個,預備役士兵將達到一萬八千多人。”


    “第五、巡防營從去年開始參加輪訓工作,今年將繼續對巡防營進行輪訓,爭取輪訓全覆蓋。今年還計劃組織各府巡防營參加在化馬灣基地舉行的技術大比武活動,以競賽帶動巡防營的訓練工作水平,使這三四萬的巡防營至少能達到日軍常備師團一年新兵的水平。”


    說到這裏,段芝泉停頓了一下,看看全神貫注的聽講的眾位將領,大手一揮說道:“可以預見,到了明年這時候我軍將會達到十萬野戰部隊、一萬五千直屬部隊、四萬巡防營、五萬一級預備役部隊的規模,全軍滿編動員人數將不少於二十萬人,不僅從質量上而且從數量上成為國內的第一強軍。”


    剛剛聽著熊秉三政府工作報告還是強打精神的武翼新軍將領這下子都差點狂化了,海內第一強軍,杜子成、魏克仁這些保險團時代的老將更是百味由心生,僅僅六七年時光,那個一百多人的團練就成為二十萬大軍的鐵血雄師,親身經曆著一切讓他們如何能不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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