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戲完了崔二爺,一個小黃門過來傳旨,召吳大人覲見,吳宸軒神完氣足的進了清逸院。打千叩首問安一番,吳宸軒才算跟慈禧老佛爺又見了麵。這時候的廂房裏還有兩位跪在榻前,影綽綽的還有一個老頭子坐著個錦墩在一側,都背對著他,吳宸軒也沒有記住人家後腦勺的嗜好,所以也沒仔細辨認是否有熟人。禮畢平身後,沒等老佛爺動問,這位二貨吳大人先開了口:


    “老佛爺安好,看您這紅光滿麵的,想來定是我大清國泰民安、海晏河清,老佛爺您心情舒暢、笑口常開、吃嘛嘛香、身體倍棒。要我說您要是有閑,不妨到濟南府故地重遊,這會兒大明湖的荷花開的正豔,趵突泉的三股水更是咕嘟咕嘟的直撲騰,拿趵突泉的衝一碗大明湖的蓮子心茶,這大熱天的兩腋生風,清涼的沒邊。”


    “嗯,你倒是不認生啊。”慈禧愕然一下,愣是讓他給逗樂了,三四十年了,滿大清就沒一個敢在她開口前插話的主,這位都是堂堂二品大員了,居然還是那麽隨性,敢情拿著入宮覲見當成他們家走親戚串門子。“哎,哀家當年落難,蒙你等忠義之士護駕,現如今想起來可是少遭了不少罪。這趵突泉的水不愧是先帝乾隆爺禦筆欽點的天下第一泉,哀家當年在老德王府住著,可沒少喝著泉水,清冽甘甜,泡的茶都透著迴甘。”


    說到這裏,慈禧自個都樂了,敢情讓這小子又給帶了溝裏去了“好你個小猴崽子,敢拿話套哀家,該打。算了,也沒啥,聽說端方和你滿漢相協,山東府縣也都太平,兩三年下來,都稱得上淮北江南了。你的武翼新軍也兵強馬壯,不比北洋的兵差多少了。哀家聽了高興,但這從奏折上左右不過是花團錦簇的文章而已,還是你親口給哀家數到數到聽得真切。”


    “臣有罪。”吳宸軒一改嬉皮笑臉的插科打諢的形象,把頂戴花翎摘下來,擱在身邊的地上,這一番做派,可是讓老佛爺和前麵跪著的幾位都大吃一驚,鬧不清這貨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吳愛卿且請平身,哀家倒是不明白了,卿家何罪之有啊?”


    “迴稟太後,剛剛太後所說臣的武翼新軍,宸軒沒想到在太後眼裏武翼新軍竟然成了臣的私兵,臣惶恐、臣有罪。”


    “難道不是你吳大人的私兵嗎?”跪在身前的一個年輕一點的額家夥冷不丁的說道“舉世皆知,武翼新軍軍費都是山東商會所撥,你吳大人手下五大協統都是你的親信,這武翼新軍說是吳家軍也不為過吧?明明山東物阜民豐,為何稅負多年未曾增長,倒是隻見你手下的商會,一幫銅臭之夫敲骨吸髓,一個個腦滿腸肥的,不見一點忠君愛國之心。”


    “奧,未請教這位大人是?”


    “在下鐵良,現任練兵處襄辦大臣。”


    “久仰久仰,隻不過見麵不如聞名。”吳宸軒幹脆和這家夥對上了,無非是個君前失儀的罪過,降級罰俸而已。


    “吳大人莫要東拉西扯,在下剛剛所言可是事實?”


    “嗬嗬,不是。”吳宸軒的手指頭在鐵良麵前晃了三晃,“蒙太後恩準,當年的商會團練得以擴軍練兵,並欽賜武翼新軍的字號。鐵良大人您上任時日雖然不長,但是這武衛右軍曾經協餉山東的事情,您大概還不知道吧?”


    “豈有此理,本官當然知道,現在北洋三鎮還各自協餉直隸、山西、河南呢。”


    “既然大人您知道這朝廷有地方協餉的定規,為何說是山東商會私蓄武裝呢?山東商會每年上繳商稅不下五百萬兩銀子,一半以上都遞解京城,留在山東的商稅是有一塊協餉的,但是這協餉都是有定額的,莫非山東十府兩州的田賦丁稅也都有協餉的份子,就得說這武翼新軍就是山東三千萬百姓私蓄的門客不成。”吳宸軒才不怕這樣的詰問,都是有理有據的事情,容易辯白清楚。


    “再說這任用私人的問題,之前鐵良大人似乎也拿同樣的罪過指摘過北洋大臣袁項城,其實我大清兵為將有的例子多了,遠了不說,就是曾文正公、左文忠公、李老中堂、僧格林沁親王的兵將都是自己招募的,大將也多是親朋故舊,照您這標準,這些都是私藏禍心的逆子兩臣。說我任用私人,好啊,我認了,不知道鐵良大人給曾左李僧幾位打算定個什麽罪名,在下不才,願意與幾位先賢同罪,還請鐵良大人成全。”


    “你,你,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不可理喻。”


    “我何處無理取鬧了?我怎麽胡攪蠻纏了?我哪裏不可理喻了?”


    “你就是無理取鬧了,你就是胡攪蠻纏,你就是不可理喻。”


    “天啊,你怎麽就能一口咬定我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不可理喻呢?”


    “stop!goout!too”看看,把老佛爺都逼得講英文了吧,這瓊瑤老姨的詞兒不是隨便可以拽的,弄不好會波及無辜的,輕則胸悶氣短、惡心嘔吐,重則狂躁不安、噴血三丈。這不老佛爺都發飆了不是,為了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咱們剛剛說的這咕嚕掐了不播啊。


    “好了,你們也都是當朝一品、二品的大員了,如何還像小兒鬥嘴。”慈禧的老臉一沉,兩隻鬥雞立馬變了鵪鶉,一起叩頭請罪。


    “宸軒啊,哀家知道你忠義無雙,當年帶了幾百人就敢闖龍潭入虎穴,隻是這大清國也是有法度的,剛剛鐵良所說有一點是不錯的。這山東每年的稅收倒是也中規中矩,但是朝廷恰逢多事之秋,戶部的庫房都能跑馬,山東既然有餘力,自當報效朝廷才對,怎麽跟個麵筋似得,抻一抻,探個頭,一鬆手,就又是麵疙瘩一團。”


    “迴稟老佛爺,正是因為山東稅負自有定規,商賈多願在山東投資建廠,若是在他們原籍,隻怕這廠子沒建成,奸猾小吏已經把稅負攤派到頭上了。這看似多收幾成,但是一旦傷及商民,這銀子就埋在地下發黴也不會投資生財了。臣在山東行的是藏富於民的政令,官吏不得騷擾勒索商賈,商賈也須按章納稅,若是逃稅,自有人為了重獎出首,到時候罰的他傾家蕩產。山東稅收看似不重,但是勝在能實打實的收到,老佛爺不是臣自誇,自臣上任以來,山東的兩稅可曾拖欠過一日?這幾年,哪一次不是比上迴多上繳個三五厘。”


    “愛卿功績,朝中有目共睹。”慈禧也有本帳,這幾年南方的督撫愈發不把朝廷放在眼裏,稅收遞解京城更是遷延許久,甚至拖欠個三五年的都屢見不鮮。多虧兩江和山東的稅收能及時上繳,不然還了條約賠款的利息,隻怕朝廷裏的用度都得打白條。“你鬼點子多,不妨幫著戶部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把這關過去。來人,擬旨,查山東布政使吳宸軒理政有方、精擅財稅,加戶部右侍郎銜。”


    吳宸軒看看地上的紅頂子,好嘛,本職沒辭了,轉一圈又給加了個頭銜,沒辦法還得領旨謝恩。


    “臣遵旨。臣也有一本,請太後定奪。”


    “哎,呈上來”崔玉貴老老實實的轉遞折子,沒想到剛剛還低著頭一臉肅穆的吳宸軒見是崔二當家的,遞折子的一瞬間一抬頭,鬧了個鬼臉出來,把個崔玉貴嚇得一哆嗦,差點沒把奏折給打飛了。定下神來再看時,吳宸軒已經低眉順眼的繼續候著了,好像剛剛那個鬼臉不是他弄的一樣。


    這慈禧翻看了一下,輕輕把折子放在炕桌的一角,沉思了片刻,開口道:


    “這開建武翼新軍三鎮,你是如何想的?”


    “三鎮?”鐵良幹過北洋的軍需總長,知道這看似一鎮萬把人,每年的軍費不下百萬之數,若是新建軍隊,這軍火器材、營房馬廄都是拿銀子堆出來的,光開辦費就不下於一百五十萬兩。


    “這武翼新軍中鎮為何人數多於左右兩鎮?”


    “迴太後,這武翼新軍中鎮又叫滿洲武翼新軍。這士兵和基層軍士都是取自山東各地的良家子弟,訓練了半年有餘,但請朝廷諸位親貴,黃帶子、紅帶子、貝勒、貝子,有願意為我大清出力的都可以先到天津武備學堂或者保定講武堂,畢業之後一律按照成績排定職務,掌控武翼新軍的中鎮。中鎮所需軍火都由山東修械所提供,軍費循例在山東劃地協餉。”


    “可這左右兩鎮都是你吳家軍吧。”鐵良還不死心,這家夥就是一條瘋狗,為了滿人江山逮誰咬誰,難怪被老袁給設套整死了。


    “不知道鐵良大人可有興致,下官願意保舉您任選一鎮來統領,不妨打造一支鐵家軍。”吳宸軒不急不躁的笑眯眯的給了個軟釘子,不過鐵良可不傻,在吳宸軒手底下混,不被這家夥給坑死才怪。沒見端方去了山東一年有餘,已經被這家夥收拾捋貼了,這還是頂著巡撫的大帽子下去的,要是掉個個,讓自己去當他下屬,嗬嗬,鐵良覺得還是敬謝不敏的好。


    “宸軒倒是有心了,這麽著,著醇王爺和幾位中堂把這折子商議商議,若是可行就這麽辦吧。既然宸軒要避嫌,這右鎮也不必另行安排了,著袁項城袁愛卿派一員將官暫且代管吧。”聽著慈禧都叫這位的字了,顯然很是滿意這位自削兵權的作為,也就意味著暫時不會對吳宸軒下手了,幾位官都做老了的人精哪個也不傻,自然沒有人再跳出來呲牙了。


    “嗻,太後聖明。”眾人拜服狀。


    “啟稟太後,今年的庚款就要到期了,戶部的底子不足二百萬兩,不知可否讓山東的官民為朝廷分擔一二。”那個顫巍巍坐在錦墩上的老僵屍突然開口了,差點沒把吳宸軒給氣崩了。


    “額,說的也是,宸軒呐,你管山東的錢袋子,不知道這個月能為朝廷分擔多少庚款啊?”


    “嗯,啟稟老佛爺,下官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恕你無罪,但講無妨。”


    “嗻,臣此次進京住的是山東商會剛剛建成的會館,聽說光買地就花了不老少。臣想著京城的地價不說多了,就打一個四合院五萬兩銀子算,除了官府所有的之外,大概賣上半個城的地,就夠連本帶息的還清庚款了。這樣吧,為朝廷分憂,責無旁貸,下官原因迴去後對商會的同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爭取把商會在京城的這處產業給發賣了,得銀不下百萬兩,全都捐給朝廷。以後但凡在京城有房產的官民,一律按房價的一半收個房產捐,想來大體上就能還清庚款了。”


    “啊,呸,你咋不把你們家祖墳賣了,好討好你的洋人主子。”這位老頭發火了,一副白胡子氣的都在演奏將軍令。“賣京城的地皮掙錢,實不為人子也。”


    這位扶著小太監站起身來,哆哆嗦嗦的跪下叩頭“太後,此人居心叵測,言語狂悖,還請太後速速下旨,請誅此獠。”


    “額,收你幾家的房產捐就要抓人殺人了,這隨便開口從山東三千萬商民身上割肉刮油的就應該了?山東父老這幾年可曾拖欠朝廷一分一厘的稅銀?照這麽說,這就是拖欠的有理,繳稅的該死了。你這不是存心讓山東、兩江等朝廷的財稅命脈百業凋零、民變蜂起嗎?那個督撫敢往好的方向去牧民理政,一好點了就要被加捐派稅,倒不如都拖欠來的實惠。長此以往,國將不國,還請太後下旨,嚴懲此賊罪責,並追究其幕後操手。”吳宸軒也不客氣,這官場二橫的名聲就是靠著一個個被他碾壓的官僚維持的。


    “這個”慈禧也坐蠟了,誰都知道這裏麵的關竅,可這些都是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玩意,讓這個二愣子把話點透挑明了,反倒沒啥好說的了。


    還沒等老佛爺想好如何開口,“呃”的一聲,那白胡子直挺挺的倒在地上,抽過去了,場麵頓時亂糟糟的,吳宸軒等人見了不是個事,在老佛爺的跪安指令下,魚貫而出,擦肩而過的是禦醫房的幾個老禦醫,這位有福了,讓禦醫伺候吧,皇家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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