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石河邊,滿是雜草的河岸上,張巍和林闊都四仰八叉的躺著,不停的喘著粗氣。


    剛才那陣森森陰冷的鬼氣,已經完全消失了,茅草叢裏的潮濕悶熱重新收複失地,不一會就讓張巍感到全身都黏糊糊的難受。


    他和林闊全身的衣服都濕透了,粘在身上就像是堵住了身上的所有毛孔,讓人尤其感到憋悶。


    唿哧……唿哧。


    兩人就跟在比賽著拉風箱似的,胸口都在劇烈的起伏。


    “剛……剛剛是怎……怎麽迴事,怎麽突然就放過我了?”林闊連一根手指頭都不願意動彈,雙眼看著頭頂上的幾根茅草,向張巍問道。


    張巍也正懵逼呢,他也沒幹什麽啊,就是罵了那個厲鬼兩句,這麽玻璃心?


    “也許是被你林大英雄的舍身取義感動了呢?嘖嘖嘖,你踹老子那一腳,下死力氣了哈?”也不管林闊能不能看見,張巍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可眼睛裏卻滿是感動。


    在剛才那種要命的關鍵時刻,最能看出人性,也最能看出情誼。


    從那一刻開始,張巍真正的理解到,什麽叫做過命的交情。


    “呸!老子正跟厲鬼生死搏鬥呢,打得天昏地暗的時候,你偏要來拉老子的手,你說,你跟那個鬼東西是不是一夥兒的?”


    林闊終於緩過氣來,撐著手臂慢慢坐了起來,把上衣脫掉之後,習慣性的去褲兜裏掏煙,可煙盒都被水泡得變了形。


    林闊鬱悶的將煙盒扔掉,抬手在張巍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我問你正經的呢,你到底怎麽給那個厲鬼弄走的,我特麽當時光顧著嗆水了,沒看到。”


    張巍也坐了起來,跟林闊一樣,也脫掉上衣光著膀子。


    他明白林闊的意思,現在相當於兩人在開項目總結會,所要總結的,可真是拿命換迴來的經驗。這要是真能知道這個厲鬼的弱點,那之後再遇見也就不怕什麽了。


    張巍仔細的迴憶了片刻,可是……


    “我就隻罵了他兩句啊,別的真什麽都沒幹。”


    “你怎麽罵的?是不是一個沒注意,罵出什麽降妖伏魔的咒語來了?”林闊滿臉好奇的問道。


    張巍頓時有點無語,咒語還能這麽接地氣嗎?


    他將剛剛在水裏罵鬼的話重複了一次,林闊也無語起來。


    “你學沒學過一篇叫《宋定伯捉鬼》的?一篇文言文,裏麵好像說,吐口水能克製鬼。你說會不會是真的?厲鬼就怕惡心,汙言穢語也怕?”張巍不確定的猜測道。


    “我到現在也看不懂文言文,之乎者也的,我又不是老夫子。不過,我覺得這條經驗完全可以拋棄,你認為我們能比那個厲鬼還惡心?你是不知道剛才被他抱住的感覺啊,我跟你說……”


    “停!打住!閉嘴!我不想知道,你不用給我分享,謝謝。”


    張巍連忙製止了林闊,要比誰更惡心,他們確實遠遠不及那個厲鬼的萬一。


    張巍正在將衣服擰幹,旁邊的林闊突然很認真的看著他,語氣也變得嚴肅起來。


    “張巍,謝不謝的話,我就不說了,咱們兄弟之間,都放心裏存著就行。有一件事,我得告訴你。”


    張巍迴頭奇怪的看了林闊一眼,這畫風轉變得有點生硬啊。


    “你要是想說我姐的事情,免開尊口,我謝謝你。”


    林闊卻沒有接張巍的話茬,語氣依然非常認真,臉上竟然帶上了一絲愧疚。


    “張巍,其實我一直留在你身邊,是有目的的。”


    張巍的心裏一驚,他也聽出來了,林闊沒有在開玩笑,那他對自己又有什麽目的?


    難道說,到現在為止,林闊依然覺得自己在兩起兇殺案中存在嫌疑?不應該啊,工地上一係列的死亡,林闊可都是親眼看見的。


    張巍沒有說話,手上也不再擰衣服,皺著眉頭看向林闊,等著他後麵的話。


    “你難道一直就不奇怪,之前你發在微視app上的那些短視頻,為什麽沒有被封掉嗎?那些短視頻的內容,你我可都是心知肚明的,你覺得有可能傳播嗎?”


    林闊沒有繼續說出他所謂的目的,而是問了張巍關於短視頻的問題。


    為什麽短視頻能夠正常傳播?


    要知道,張巍之前發布的短視頻裏,幾乎都是什麽厲鬼啊、死屍啊,這些肯定已經算得上是違禁的東西。


    一個“引起不適,建議永久封禁”就能給他全都刪除了。


    可是,這些都沒有發生,隻是在靈異事件結束之後,短視頻的內容會被莫名其妙的篡改。


    可在事件結束之前,按照大環境的管理效率,他的短視頻發出去之後,根本就不可能在微視上存活超過一小時。


    張巍,搖了搖頭。


    “我也想過這件事,但是想不明白。你留在我身邊的目的,就是為了查清楚這件事?”


    林闊點了點頭。


    “有一件事,可能你一直都不知道。你所發布在微視上的短視頻,根本就無法鎖定,無法追蹤。你的微視賬號,簡直就是一個幽靈賬號,就像不存在一樣。可它確實又是真實存在的,而且你還在不斷的更新短視頻。”


    什麽?


    幽靈賬號?


    張巍一下子被林闊的話給驚呆了。


    他忍不住立刻拿出手機,嗯……


    進水了,死機。


    突然,張巍想到了一個細節。


    當初白西裝給他安裝微視app的時候,好像確實沒有進行任何的賬號注冊,而他也一直沒有留意這一點,能發布短視頻就行。


    現在想想,他的微視昵稱是什麽?


    沒有。


    “在王大民那個案子的時候,有關部門其實嚐試過去追蹤你的個人信息,至少要把你發的短視頻給刪除了,因為當時可能會影響辦案。可是,追蹤不到,刪除不了,我們都以為你是個黑客高手,但我後來跟你接觸,發現你又不像一個黑客。”林闊繼續說道。


    “所以你才故意接近我,希望直接從我身上打開突破口?這是你的任務?”張巍的語氣明顯變得冷淡了幾分。


    “不要說什麽故意接近,老子是個什麽樣的人,你心裏有數。也沒有什麽任務,別人甚至都不知道你這個人的存在,更不知道那些短視頻是你發的。你別忘了,除了我們兩個,所有人的記憶都被扭曲了。這件事情,我沒有告訴任何人,純粹就是我自己好奇,然後就特麽倒了八輩子黴,認識了你這個倒黴蛋。”


    林闊一副遇人不淑的憤憤樣子,實際上是在跟張巍解釋。


    其實張巍也沒什麽疙瘩,隻是有點不爽林闊偷偷摸摸的隱瞞了他這麽久。


    而且,現在他心裏其實有幾分興奮,激動,還有一絲絲鬆了口氣的感覺。


    為什麽?


    林闊說的,他的微視賬號是一個無法追蹤的幽靈賬號,他發在微視上的短視頻也無法刪除。


    那不是說,他之後再發什麽短視頻的時候,就可以不用心存那麽多顧忌了?


    好像之前發的何老大指認現場那條視頻,張巍就是等著雍坊電視台的新聞報道播出之後,才敢分享出去。


    那麽現在,好像不用再這樣擔心了。


    張巍知道,林闊之所以現在對他坦誠相告,還是因為剛才他奮不顧身的舉動,想必林闊心裏也是很感動的。


    是的,一直到剛剛那一刻,林闊才算是真正徹底的認可了張巍,認可了這個,兄弟。


    生死關頭,最能看出人性。


    就在張巍準備繼續懟林闊幾句的時候,他們身前的亭石河裏,突然發出一個輕微的聲音。


    撲通。


    在下遊一段距離的位置。


    張巍和林闊猛地站起來朝那邊看過去,幾十米外的河邊,一個人影,正慢慢的走進河裏。


    黑壓壓的河麵上,一個圓滾滾光禿禿的腦袋,浮在水麵。


    是那個厲鬼!


    張巍和林闊對視了一眼。


    “今晚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殺死一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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