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原本麵色還正常,可是指腹剛摸到樓月卿的脈搏片刻,莫離的臉色就變了,剛開始還有些狐疑,可是很快,她就手一顫,豁然抬眸看著樓月卿,瞳孔緊縮,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張了張嘴,哆嗦的叫了一聲:「主……主子……」


    莫離的神態,即便沒說,樓月卿卻依然肯定,眸光微閃,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高興,還是心酸,低著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手覆在小腹處,嘴邊掛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容,情緒不明,隻是低聲呢喃著道:「看來……我沒有猜錯……」


    莫離腦子一片空白,如遭雷擊一般,很久才從震驚中迴過神來,可是臉色依舊是難看,顫聲道:「主子,怎麽會……這不可能啊!」


    要知道,樓月卿年幼時落入冰湖,身體早已被寒毒侵蝕,這麽多年寒毒在體內雖被內力壓製著,可也對身體造成了極大的損害,若沒有內力傍身,怕是根本活不成,這樣的身體,怎麽可能會懷得上孩子,之前穆軻前輩給她配的藥浴方子也不過是幫她把身體的底子調養好幾分,有一絲懷孕的可能罷了,可是機率是極小的,而且藥浴也半途而廢了,依照樓月卿的身子情況,宮房大寒,是不可能受孕的,樓月卿怎麽可能還會懷孕?


    可是確確實實是喜脈啊,方才剛一號脈,她還以為自己醫術有問題,畢竟另一位脈象有些亂,可是按之流利,圓滑如按滾珠,這是毋庸置疑的喜脈。


    樓月卿也覺得百思不得其解,她怎麽會懷孕……


    而且……


    樓月卿顧不上歡喜,因為肚子仍在隱隱作痛,她連忙擰眉問:「孩子情況如何?為何我感覺有些痛?」


    莫離也顧不得心底的驚詫,再次為樓月卿把脈,剛才被樓月卿的脈象嚇到了,並未注意孩子的情況。


    莫離麵色沉吟的摸著脈象,可是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在摸著脈象片刻之後,愈發凝重起來。


    樓月卿見她臉色愈發凝重難看,不由一急:「怎麽了,孩子不好麽?」


    莫離有些艱難的點了點頭,卻不知道該如何說,隻道:「主子等一下!」說完,她立刻站起來走了出去,不過很快就迴來了,迴來時,手裏拿著一個瓶子,二話不說就倒出一顆給樓月卿服下。


    樓月卿服下後,莫離站在她背後,掌心覆在她的背上,樓月卿感覺到背後源源不斷注入體內的內力,也沒拒絕,閉目凝神緩了緩,痛意慢慢消散後,她臉色才好了些。


    莫離收手,才低聲道:「主子腹中的孩子已有一個半月了,原本胎像就不穩,這段時日天氣又冷,主子怕是這段時日就有過不適了吧?」


    樓月卿微咬著唇盤,點了點頭,確實這段時間不太舒服,隻是並無太大的不適,隻是沒什麽胃口,又比往常嗜睡,比以前怕冷,可是她並沒有放在心上,也不想讓容郅和莫離又為她憂心,所以沒說。


    莫離又道:「原本胎像就不穩,今日主子又受了打擊,這才動了胎氣,不過主子放心,方才莫離給您服了可安胎養身的藥,孩子已無大礙!」


    樓月卿鬆了口氣,不由欣喜的彎起嘴角,輕撫著小腹,動作輕柔如撫摸著無價之寶,一種無法言喻的滿足和喜悅充斥著整個心房,隻覺得自己猶如身處夢境很不真實。


    她竟然懷孕了……


    她真的懷孕了……


    她終於懷孕了!


    成婚三年,她一直都在盼著,若不是一心盼著,她又怎麽會冒著性命危險讓穆軻給她調養身子,隻是因為容郅的反對半途而廢罷了,那次之後,她已然不強求,也早已認命,逼著自己不在意,可是她豈會真的不想要孩子,說實話,哪怕是做夢她都想有一個和容郅的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她都會很喜歡。


    莫離還想說什麽,可是看著樓月卿一臉欣喜,卻還是不忍心說出來,斂去眼底的異色,她輕聲道:「主子,孩子雖然已經沒事了,不過您方才動了胎氣需要好好靜養,您先上床休息一下吧,莫離立刻去給你熬安胎藥!」


    樓月卿聽言,自然是二話不說的點頭,讓莫離扶著她走向房內的床榻。


    樓月卿躺下後,莫離掖好被角正要出去,樓月卿忽然出聲叫她。


    「主子還有何吩咐?」


    樓月卿想了想,低聲道:「我懷孕的事你先別說出去,也別告訴容郅。等他迴來,我自己告訴他!」


    不讓莫離告訴任何人,是因為她想先告訴容郅,不讓摸告訴容郅,是因為她想親自告訴它。


    他應該也會高興的吧,哪怕一直說不讓她冒險,不需要孩子,可是她知道,他其實也是想做父親的,隻是因為她的身子情況,加上知道女人生孩子如同鬼門關走一遭,在她和孩子之間,他寧願沒有子嗣也不願意讓她有一絲的危險,可是如今,這個孩子還是來了,說明他們註定會有這個孩子的,他應該再不願意也會開心的吧。


    莫離也知道樓月卿的心思,頷首:「是!」


    莫離出去後,樓月卿背靠著軟枕躺在那裏,目光微垂看著被子蓋著的小腹,手不停地在腹部輕撫著,目光怔然許久,她忽然淚痕滑落,咧著嘴笑著,這是喜極而泣。


    孩子……


    她有孩子了,真好!


    多少個日夜,她怨恨著當年害得她墜落冰湖染上寒毒的所有人,因為那場陰謀,她小小年紀便九死一生,遭受了十幾年生不如死的折磨,滿腹仇恨,沒有一天快活過,可這些她都可以不在乎,可有一樣,她怕是到死都放不下,那就是她因此怕是終此一生都不會有孩子了,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何其殘忍!


    以前她其實也不在意自己能不能有孩子,可是自從和容郅在一起之後,她便特別在意此事,那時候,她想為容郅生一個孩子,這樣起碼可以彌補容郅半生的遺憾,哪怕是容郅一直說不需要,可是她卻不能真的讓他斷子絕孫,所以哪怕是冒著性命危險,她也讓穆軻為她配藥調養身子,而現在,她隻是想,如果她能夠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她一定會傾盡所有去愛她的孩子,不會讓她的孩子承受和她一樣的傷害,會把她(他)捧在手心嗬護著長大,把她曾經不曾擁有過的安逸給她的孩子。


    莫離離開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端著安胎藥迴來,幸好樓月卿因為懷孕的喜悅睡不著,所以還清醒著,然而喝完藥之後,她沒多久就昏昏欲睡了。


    莫離在樓月卿沉沉的睡著之後,才坐在床榻邊,伸手搭在樓月卿的手腕脈搏處,閉目凝神專心探脈,好一會兒之後,她睜眼,搭在樓月卿脈搏上的手收迴,卻不由攥緊拳頭微微顫抖……


    臉色愈發的沉重,眼底,也充斥著淡淡的恐慌,心仿佛墜入穀底一般……


    這個孩子,不該來!


    可是……


    看著樓月卿即使沉睡著也眉目舒展麵含淺笑的睡顏,莫離卻生來第一次,這般為難!


    樓月卿已經很久沒有這般開心了,這一年來,各種事情重重打擊,很多時候都睡不著,哪怕是迴來了心情好多了,可是也不見得有多高興,心底總是仿佛壓著千斤巨石一樣喘不過氣來,又因為蕭正霖的病情憂心不已,如今驀然得知懷孕了,樓月卿有多歡喜,莫離豈會不明白?原本就心心念念著能夠有孩子,如今終於得償所願了,樓月卿又怎麽肯為了自己的命而捨棄?


    這一次,她該怎麽辦?


    她的醫術雖然很好,可是莫離很清楚,哪怕她窮盡畢生所學,也保不了樓月卿母子均安,甚至……


    這一次,她無能為力!


    索性如今月份還小,不急於一時,還是等攝政王知道了,商量一下再說吧。


    樓月卿本就疲憊不適,加上安胎藥有安神效果,她睡了兩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容郅就坐在一旁,似乎早迴來了,坐在床邊等她醒來。


    睡眼朦朧,本以為看錯了,眨了眨眼,才確認眼前之人確實是容郅,她咕噥一聲:「容郅……」


    「醒了?」聲音溫和輕柔。


    樓月卿掙紮著起身,容郅連忙扶她起來。


    待坐穩之後,樓月卿看了一下外麵的天色,不解的問:「容郅,你怎麽這麽早就迴來了?」


    容郅輕聲道:「今日是你的生辰,你雖然不想過,可是孤還是想多陪陪你,所以上了朝就迴來了,下午陪你出去走走如何?」


    樓月卿欣然一笑:「好啊!」


    容郅忽然皺眉:「怎麽有藥味?你喝藥了?」


    她說話的時候,氣息帶著淡淡的藥味,雖然很淡,可是他卻聞到了。


    「呃……」樓月卿一懵,隨即恍然驚覺,她好像睡了一覺把重要的事兒給忘了……


    她懷孕了呀!


    容郅急聲問道:「你為何要喝藥?可是身子出什麽問題了?」


    他早上離開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樓月卿見他一臉擔心,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卻打結了似的:「那個,容郅,我……」


    容郅臉色愈發凝重:「到底怎麽了?是不是寒毒又發作了?」


    可也不像啊……


    樓月卿見他越來越急忙拉著他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身體沒事兒!」


    容郅麵色稍緩,卻不由皺眉:「那你怎麽會喝藥?」


    藥味就是從她嘴裏散發出來的。


    樓月卿卻突然臉頰微紅,低下頭:「我……」


    容郅見她欲言又止,一陣狐疑,她今兒是怎麽了?怎麽一副臉紅羞澀的樣子?


    「到底怎麽了?」


    樓月卿抬眸,看著他狡黠一笑,故作神秘:「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


    「嗯?」搞什麽麽蛾子?


    樓月卿難得撒嬌:「哎呀你趕緊湊過來嘛!」


    容郅認識這個女人幾年,可是她撒嬌的次數可是掰著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的,不由骨頭都酥了,當即心猿意馬的湊了過去。


    樓月卿湊在他耳邊,笑靨如花,吐氣如蘭。


    「容郅,我懷孕了!」


    容郅當即一僵,如遭雷擊,腦子一片空白……


    樓月卿見他仿佛聽見了什麽難以置信的大事兒一樣一臉呆滯,知道他是驚得迴不過神來,不由淺笑,拉著他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一臉認真的看著他仍怔然呆滯的臉,正色道:「容郅,我們有孩子了!」


    容郅聽見樓月卿說懷孕了,腦子轟的一聲嗡嗡作響,好一會兒,聽到樓月卿的聲音再響起時,才迴過神來。


    唿吸一滯,他墨瞳緊縮,不可置信的看著她啞聲問道:「你……你說什麽……」


    樓月卿見他如此,摸不準他是什麽心情,皺了皺眉,輕聲道:「我說我懷孕了呀?」


    容郅猛然一驚,豁然看向自己大掌覆著的樓月卿的小腹,恍然失色。


    懷孕了……


    樓月卿感覺到小腹上覆著的手掌微微發抖,不由看著容郅,果然看到容郅身形微顫,因為垂著雙眸看不出他的眼神,但是臉色卻十分難看。


    樓月卿畢竟和他成婚三年,他的任何情緒都瞞不過她的,她很肯定,他並不高興。


    聽見她懷孕,他沒有一絲喜悅。


    樓月卿不由有些心慌,有些不安,咬了咬唇畔問:「容郅,你怎麽了?我們有孩子了,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高興呢?」


    容郅猛然迴神,看著樓月卿有些不安的眼神和一臉期待,才連忙壓下心頭的恐懼和慌亂,望著她柔和一笑,輕聲道:「你想什麽呢,我自然高興!」


    樓月卿這才欣然笑開,伸手就抱著他。


    容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笑容僵硬,恢復如常,臉色很是沉重。


    耳邊傳來她難掩欣喜的聲音:「真好,我們有孩子了……」


    容郅的心,陡然跌入了穀底。


    樓月卿懷孕,容郅自然是要莫離把個脈和他說說情況的,所以很快莫離就被召了進來,給樓月卿把脈。


    莫離收手之後,樓月卿還沒出聲,容郅就立刻問:「如何?」


    莫離不動聲色的斂去眼底的異色,笑道:「王爺放心,主子和孩子都很好!」


    容郅聽言,卻高興不起來,樓月卿一心歡喜著,沒有注意到莫離把脈的時候眼中的沉重,他卻看的清清楚楚!


    樓月卿見容郅仍繃著一張臉,立刻柔聲安慰道:「你看吧,莫離都說了我和孩子都很好,你就別擔心了!」


    容郅淡淡笑著道:「總是要親自確認一遍我才能放心!」


    樓月卿歪著頭笑眯眯的問:「那你現在放心了吧?」


    「……嗯!」


    樓月卿是上午巳時入睡的,睡了兩個時辰,正巧午膳沒用,醒來之後也餓了,加上懷孕不能餓著,莫離把了脈便退了出去,立刻讓人準備午膳,隻是這一頓,樓月卿吃的歡喜,容郅卻沒有半點胃口,勉強吃了點。


    吃完之後,莫離端來一碗藥,放在樓月卿跟前:「主子,該喝藥了!」


    樓月卿聽話的端起安胎藥喝下。


    容郅看著她皺著臉喝藥的樣子,眼底情緒難辨。


    莫離見容郅如此,眸色微動,不過很快斂去眼底的異色,讓人收拾一桌殘羹剩飯。


    坐在一旁的小容燁閃著大眼睛問:「嬸嬸為何要喝藥?是生病了麽?」


    「沒有,嬸嬸隻是……」


    樓月卿還沒說完,容郅就看著小傢夥淡淡的道:「你嬸嬸喝的是補藥,不是病了!」


    容燁一懵,補藥是什麽?


    不過,她還是聽到了後麵那句不是病了,小傢夥哦了一聲,也沒多問。


    很快,下人把桌上的殘羹剩飯都撤走,聽雪也抱著容燁出去玩了,容燁在府中身邊是由聽雪和聽雨一起照顧著,樓月卿顧不上的時候,都是她們陪著小傢夥玩,在樓月卿身邊半個月,加上之前在梅園的時候有樓昱幾個孩子一起玩,小傢夥也笑容漸多了。


    遣退所有人之後,樓月卿才問容郅:「你是不是不想讓人知道我懷孕了?」


    容郅頷首:「嗯,先不要告訴任何人!」


    樓月卿聽言,想了想,點了點頭:「那也得!」


    樓月卿聽說,懷孕不滿三個月不要告訴別人,不然孩子會有可能生不下來,雖然此言論荒謬,可是樓月卿現在卻不能不當迴事,凡是有關孩子的,都不是小事,何況前三個月胎像不穩,最是要好好養著,所以能瞞著就瞞著吧,以免出什麽意外。


    所以,樓月卿懷孕的事情,府中除了夫妻二人,莫離等人,還有廚房負責樓月卿飲食的人之外,再無人知曉樓月卿有孕。


    容郅本打算下午帶著樓月卿出去走走,可是她懷孕了,今日又動了胎氣,外麵冷,樓月卿不想出去,也不宜出去,便也隻能作罷。


    冬天的夜晚,總是格外的蕭瑟冷冽,不過幸好今日是晴天,晚上倒也不似之前下雪的時候那般刺骨陰冷。


    確認樓月卿睡得很沉之後,容郅這才悄然起身。


    如他所料,莫離還在王府的藥房中翻閱典籍。


    看到容郅忽然出現,莫離有些吃驚,不過不是很驚訝,很快恢復如常,顯然是猜到他會來,放下手裏的醫術站起來上前。


    「參見王爺!」


    「起來吧!」


    「謝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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