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蕭以恪這話,樓月卿有些小心虛,她家夫君確實是架子挺大的。


    輕咳兩聲,她才問:「他和容郅有什麽好談的?」


    她可不認為他們翁婿倆能有什麽好談的,容郅對蕭正霖的意見,不隻是因為她,還有就是當初璃國和楚國的大戰,他始終有些成見,畢竟那場大戰,死了那麽多人,如果不是因為蕭正霖所做的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容郅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容郅遲遲不想見蕭正霖,便是因為這事兒。


    而樓月卿,雖然不想夾在父親和丈夫之間為難,可也能理解他,所以,他的態度,她都是尊重的,他不想見蕭正霖,她也不強迫,否則,若是她真的一定要他去見蕭正霖,他看在她的份上,怕是也會聽從的吧。


    蕭以恪淡笑:「不要忘了,他們之間,隔著一個你!」


    不管過去有多少過節和恩怨,因為她,都不重要了。


    樓月卿聳聳肩,不置可否。


    確實,如果不是因為顧及她的感受,容郅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忽然頓足,蕭以恪麵色複雜的看著樓月卿,欲言又止,不過,猶豫片刻,還是輕聲問道:「無憂,你現在,還在怪我們麽?」


    樓月卿聞言,麵色一怔,隨即苦笑:「我能怪你們什麽?」


    「無憂……」


    樓月卿無謂一笑,幽幽的望著眼前,淡淡的道:「說到底,不管是我,還是凰兒,我們的不幸,不是你們造成的,我當初責怪二哥和父皇母妃,不過是因為你們欺瞞我,而這個騙局的背後,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毀掉了凰兒的一生,你們已經盡力了,盡力保全我們,可有些事情,終究不是你們能左右的!」


    從得知這個的名字之後,樓月卿就把對蕭傾凰的稱唿變成了凰兒,以前不知道名字才叫她長樂,可終究,她不是長樂,而是蕭傾凰,不是任何人的代替品,叫她的名字,是樓月卿作為姐姐,對她的態度。


    她這段時日也想通了很多,關於這些事情,她怪不了任何人,這是她的母親加注給她們姐妹的罪孽和痛苦,不管他們怎麽選擇,傷害終究是存在的,隻是,因為他們對她的偏愛,導致現在的局麵罷了,說到底了,她沒有資格責怪任何人。


    要怪,隻怪她有那樣一個母親。


    聞言,蕭以恪看著樓月卿的眼神,晦暗不明,想了想,他輕聲問道:「那你心裏,可原諒父皇了?」


    不責怪,不代表真的原諒了,他們還好,可是,在這些事情上,父皇終究難辭其咎,一切的源頭,都是因為父皇和景媃湯卉的愛恨情仇。


    樓月卿望著眼前,眸色恍惚,靜默許久,才苦笑道:「原不原諒,他都是我的父親,就像二哥說的,他已經年老,這十幾年來,他也比不任何人舒坦,如今他這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好,如今我隻願他能夠健康長壽,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其實她也都知道,父皇從沒有任何對不住她的地方,這些年的一切怨懟和不滿,如今也都不復存在,她不怪他,不管父皇如何抉擇欺瞞,始終都是為了她,隻是,她也做不到心無芥蒂,每當想起妹妹這麽多年的屈辱和痛苦,都是因為他的默許,她就無法做到諒解。


    所以,就這樣吧,不親近,也不會責怪,她隻願他能夠健健康康的,安享晚年,其他的,她已經無可奈何。


    蕭以恪也曉得,這是她最大的退讓,不責怪,不怨恨,卻也不再親近,不管是對他,還是父皇母妃,她都不會再和以往一樣。


    不過……


    猶豫片刻,他還是問:「那母後呢?她還活著,如果她出現,你……」


    樓月卿聞言,麵色一冷,眸間劃過一抹厭惡和冷芒,淡聲道:「在我的心裏,她已經死了!」


    所以,她會不會出現,已經不重要了。


    蕭以恪默了,對於這件事情,他沒什麽好說的,也並不想勸說樓月卿諒解景媃,原本,就沒有什麽可以諒解的。


    「二哥,你對這些事情一定很清楚,能不能告訴我,她和湯卉到底當年有何恩怨,以至於讓湯卉懷恨至此?」


    她對湯卉雖然恨之入骨,可也不得不承認,湯卉那樣的女人,不會因為嫉妒就耗費如此心血來籌劃這場陰謀,據她所知,唐混隊蕭正霖的其他兒女,還算是寬厚,從不會為難,難道隻是因為妒忌景媃是蕭正霖的摯愛就對兩個無辜的孩子下此毒手?


    若是如此,她直接殺了她們姐妹便可,何必耗費如此心血去籌劃那樣一場驚天陰謀?


    隱隱感覺,沒那麽簡單!


    蕭以恪並未直接告訴她,而是麵色凝重的問:「你真想知道?」


    顯然,事情確實不簡單,且,是她接受不了的。


    樓月卿微微抿唇,堅定點頭:「還請二哥坦誠相告!」


    蕭以恪凝神靜默片刻,才緩緩開口:「你應該知道,當年湯卉曾產下一堆龍鳳胎吧?」


    「自然知道!」二公主和四皇子,是湯卉所生,隻是兩個都生下來體弱,沒多久二公主夭折,四皇子也一直身子羸弱,這些年一直在城外驪山行宮養著。


    蕭以恪忽然靜默,仿佛,仍是不想提及。


    可是,樓月卿卻從他的提示和神情中,揣摩出一二。


    心下一沉,她瞪圓了眼:「難道……二皇姐的死和四皇兄……是因為她?」


    蕭以恪微微抿唇,沉默著點了點頭。


    樓月卿心中大驚……


    發生這些事情的時候,她當時還沒出生,甚至連景恆都還沒出生,隻知道湯卉當時有孕,是雙生胎,然而不足八個月就早產了,且是難產,據說湯卉因此差點沒了命,產後大傷身子,而那兩個孩子,女兒生下來就氣息羸弱,沒幾天就夭折了,而男孩,也就是四皇子蕭以恂,幾乎是泡著藥池子長大的。


    這件事情,竟然和她有關?


    蕭以恪嘆了一聲,淡淡的道:「母後自幼長在江湖,養成了那樣的性子,愛的極端,恨得……也極端,父皇當年與她在外相識兩情相悅,可卻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知她的來歷,當時奪嫡之爭已經沒有退路,父皇若是得不到皇位,所有支持他的人,都將沒有活路,父皇怕無法保全她,所以不敢帶她迴來,不得已離開了她迴來,她懷恨在心,迴來嫁給父皇後,便一直折磨著父皇,而湯後,是與她同時嫁給父皇與她平起平坐的,她一直以為父皇的背叛是因為湯後,自然不會給湯後好臉色,也因為她的性子,父皇又偏心與她,湯後那幾年並不好過,所以父皇自覺虧欠湯後良多,這麽多年一直對湯後留有餘地,所以無憂,你不要怪父皇遲遲不處置湯後,有些事情,父皇也很為難,這不是所謂的是非對錯就能捋得清楚的!」


    蕭正霖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也許就是湯卉了。


    那個女人,也曾是酆都城中最耀眼的女子,出生在鍾鳴鼎食的湯家,身份尊貴不亞於皇室公主,樣貌不凡,多才多藝,品性也是淡然溫婉,傾慕於她的男子數之不盡,如果沒有嫁給蕭正霖,她的人生,怕是另一番際遇。


    母妃曾說過,湯卉是個令人惋惜的女人。


    畢竟,一山不容二虎,一個男人的身邊,又怎能容得下兩個這樣的女人?


    樓月卿聞言,一陣茫然:「我從來都不知道,還有這些事情……」


    她隻知道,父皇拋棄了母後,迴來求娶湯卉,母後因愛生恨,所以迴到酆都,以景家嫡女的身份請旨嫁給當時還是汝南王的蕭正霖,而當時,先帝已經為蕭正霖和湯卉賜了婚,可是景媃是景家的女兒,景家又是先帝最信任的臣子,加上景媃和蕭正霖在外麵已經拜過天地有夫妻之實,當時容貴妃也就是蕭正霖的親生母妃對景媃很是喜愛,先帝隻能下旨讓景媃和湯卉同時嫁給蕭正霖,兩妃同尊平起平坐……


    樓月卿覺得,心裏很是悲涼。


    她一直以為,她的母後,是一個善良完美的女人,可如今,好像曾經的認知,都是錯的,她的信念,徹底支離破碎。


    蕭以恪看著她一臉失神的樣子,無奈嘆息道:「無憂,父皇一直不願讓你知道這些事情,他不想你怨懟母後,他寧願你恨他,也不想破壞母後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可是,他這些年真的心裏苦,當年湯卉讓人把長樂送迴來,父皇驟然得知母後沒死,得知長樂的身世,幾乎崩潰,也因此變得暴戾,他並非對長樂受的委屈視若無睹,隻是長樂的出現,打破了他所有的癡戀和念想,他始終無法麵對長樂,所以很多事情,他根本不知道,長樂的事情,不是他的錯!」


    而且,最讓他無法承受的,不止這一點。


    他可以接受景媃所有的報復,哪怕殺了他,他也心甘情願死在她手裏,可是,她毀了他們的兩個女兒,還有,葬送了幾十萬士兵百姓的命,還有他至親手足的命。


    得知這一切,他幾乎發瘋,也在那個時候,他對他愛了十幾年的女人,又愛又恨,再沒了任何眷戀。


    樓月卿聞言,鼻子一陣酸澀,抿唇想了想,啞聲道;「二哥,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可是……他根本就沒有必要隱瞞凰兒的存在,如果當年他承認了凰兒的存在,也許如今又是另一番局麵,我隻是不能接受,不能接受他隻為了隱瞞那個女人的罪孽,間接導致了凰兒一生的悲劇,你明白嗎?」


    她何嚐不知道,蕭正霖苦心孤詣的瞞著她是為了什麽,正因為知道,所以才更不能理解,他這樣做,根本不值得。


    對此,蕭以恪不做辯駁,對於這些事情,他其實也知道不值得,可是,也能理解父皇的抉擇,不管景媃做了什麽,終究是她們的母親,作為父親,他並不希望她們去恨自己的母親,哪怕這個母親罪孽深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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