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月卿吩咐莫離準備了她需要的東西之後,才去了地牢。


    容郅要抱她去,樓月卿不肯,硬要自己走去,可是又走的不穩,所以,容郅扶著她。


    走到地牢入口的時候,樓月卿忽然停下腳步。


    容郅見她頓步不前,問:「怎麽了?」


    她嘴角微扯,擒著一絲苦笑:「有些膽怯了!」


    容郅蹙了蹙眉,溫聲道:「如果不想麵對,就不要去了,把她放出來就好了!」


    樓月卿搖了搖頭:「不,是我該承受的,不管的好的壞的,我都要麵對,沒有資格逃避!」


    說完,她緩緩往前走去。


    容郅立刻扶著她,一起走進了地牢入口。


    莫離端著一個托盤,跟在他們後麵。


    與此同時,地牢裏麵。


    長樂這三天來,從未合過眼。


    她在等,等樓月卿來,可是等了整整三天,都沒有見到她。


    她的心,從一開始的震驚,詫異,痛苦,掙紮,經過三日的沉澱,再一次平靜了。


    這一切,隻是一場夢,是她的噩夢,生來就是一場噩夢,而她的存在,從始至終,這可是一場笑話,天大的諷刺!


    前所未有的悲涼和絕望,湧上心頭,她感覺自己,已經死了!


    聽到外麵傳來動靜,她恍若未覺,呆呆的坐在那裏,就像一塊木頭。


    樓月卿還沒走到關著長樂的牢房外,就停下腳步,讓容郅在那裏等著,自己一個人步履蹣跚的走向長樂的牢房外,透過欄杆縫隙,站在那外麵看著裏麵抱著身子縮成一團坐在那裏的長樂,她目光微滯,凝視著長樂,好一會兒,才收迴目光,站了太久,本來身子就不能久站,加上頭上隱隱作痛,一陣暈眩,她身子一歪,立刻伸手扶著欄杆。


    莫離見狀,忙一手扶著她,一手端著托盤。


    擔憂的聲音響起:「主子……」


    樓月卿抬眸,看著她搖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莫離的聲音一出,裏麵的長樂,動了動,之後,抬眸看了過來。


    看到樓月卿,她愣了愣,隨即,緩緩抬起頭來,訥訥的看著她。


    樓月卿拂開莫離扶著她的手,抬眸看了過去,見她已經看過來,眸色微動,扶著欄杆,緩緩走向牢房門口,推開了本就沒有上鎖的門,緩緩走了進去。


    長樂看到她頭纏著紗布,臉上一片擦傷的疤痕,臉色蒼白虛弱無力的樣子,有些吃驚,蹙了蹙眉,立刻站了起來。


    目光從上到下掃了一眼樓月卿,她訥訥的問:「你……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離開時還好好的人,三日不見,就成了這幅樣子?


    出什麽事了?


    樓月卿沒想到她會問這個,愣了愣,隨即眸色微動,淡淡的說:「摔了一跤!」


    長樂皺眉,摔了一跤?


    她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臉上擦傷一大片,臉色那麽難看,剛才走路步履蹣跚的樣子,這傷勢可不是摔一跤就能摔出來的。


    跟人拚命了吧?


    樓月卿見她一臉狐疑,微微抿著唇,有些尷尬的咳了一聲,別過臉去,淡淡的說:「從幹元殿前的台階上摔下來了!」


    長樂很想嗤一聲出息,可是話到嘴邊,繃著臉,沒有吱聲。


    樓月卿忽然轉過頭去,看向莫離,莫離立刻端著托盤上前,托盤上,是一碗清澈的水,和一根長針。


    意思很明顯,滴血驗親。


    長樂看著莫離手上的東西,愣了愣,看著樓月卿:「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們,應該彼此都不能接受這樣的事情,就當是給彼此的一個心安吧!」微微抬眸,定定的看著她,目光炯炯,樓月卿神色認真的問:「你……敢麽?」


    長樂聞言,眸色微深,忽然沉默了。


    樓月卿緩緩走到一邊,淡淡的道:「我從小到大,隻知道當年母後隻生了一個女兒,那就是我,她是因為生我而死,她的死,是我這二十年最大的心痛,為她報仇,是我唯一的信念,可如今,你的出現,讓我信念開始動搖了,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如果你是我妹妹,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存在,這場騙局,到底是誰策劃的,又是誰,瞞天過海把你送到了湯卉的手上,這一切都太荒謬了,所以,得不到證實,我真的無法相信!」頓了頓,她轉過頭來,看著長樂,眸色微動,輕聲問道:「我想,你也是一樣的,對麽?」


    然而,長樂靜默了許久,抬眸,眼底一片清明,搖頭,淡淡的說:「我不想驗!」


    樓月卿微微蹙眉。


    她苦苦一笑,幽幽道:「正如你所言,我們誰都不願意相信這還真的,而我比你更不願意相信,相信我自己生來就是一個笑話,我不想親自驗證這一切,不想自己親自壓垮最後一絲尚存的僥倖,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去麵對這麽殘酷的事情,所以……」她看著樓月卿,抿唇道:「我求你,你放過我吧!」


    如果,她沒有這樣的身世,那這一生都淪為棋子冒名而活倒也認了,可是如今,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訴她,她的一生,不過是一場荒唐諷刺的笑話,她這麽多年的苦心孤詣,都如何可笑!


    樓月卿聞言,心底一抽,看著長樂略有些祈求的眼神,她眸色微深,咬了咬牙,淡淡的道:「如果我得不到證實,我會殺了你!」


    長樂神色微怔。


    見樓月卿麵色淡然眼神堅定,她怔然片刻,旋即無所畏懼的笑了笑,輕聲道:「那你動手吧!」


    樓月卿蹙了蹙眉,眸間掠過一抹異色。


    長樂目光懇切的看著她,抿唇低聲道:「若是能死在你手裏,於我而言,也是一種解脫,我可以告訴我自己,這是我欠你的,竊取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是我必須要付出的代價,所以,你殺了我吧!」


    樓月卿眯了眯眼:「你不怕死?」


    她目光坦然,苦笑道:「如今對於我來說,死,總比活著好!」


    死了,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她的噩夢,也可以結束了,這於她而言,就是解脫!


    聞言,樓月卿身側的手微微攥緊,微抿著唇,望著長樂淡淡的道:「可我不想讓你死!」


    長樂一怔:「可你不是說……」


    樓月卿目光定定的看著她,鄭重道:「我說,如果你不驗血,我就殺了你,可是,我不想你死,你明白我的意思麽?」


    長樂聞言,沉默了。


    她似乎明白,又好似不明白。


    樓月卿認真的看著她,一字一頓的道:「我們……都不能逃避!」


    長樂神色微動,垂眸,靜默了許久,當餘光看到樓月卿腳動了動,似站不穩的時候,她動搖了。


    轉頭,看著莫離端著的托盤,她神色微動,上前一步,接過莫離手裏的托盤,端到桌上放下,然後,毫不猶豫的拿起碗旁邊的長針,刺破了自己的指腹,之後,撚了一滴血,滴入水中,血滴立刻在清澈的水中散開。


    她轉過頭來,看向樓月卿。


    樓月卿眸間掠過一抹異色,上前,和她一樣,拿起長針,刺破指腹,滴了一滴血進去。


    兩人的血在水中散開,染紅了一碗水,可是慢慢的,兩滴血忽然往中間凝固,慢慢的,慢慢的,凝結在一起,契合的仿佛是同一滴血!


    饒是早前就已經肯定了,可是,事實麵前年,兩人難掩驚詫,心裏,百感交集。


    樓月卿腿下一軟,身形一歪,幸好莫離眼疾手快,在她搖搖欲墜時,扶住了她,長樂雖然很驚詫不可思議,可是麵上比樓月卿要平靜許多,餘光瞥到她身子一歪,她神色一動,看著她。


    樓月卿抬眸,目光複雜的看著長樂,姐妹倆四目相對,好一會兒,她才迴過神來,收迴了目光,微微側目,對莫離低聲道:「扶我出去!」


    莫離一愣,隨即微微頷首,扶著她,緩緩離開了。


    長樂看著她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怔怔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樓月卿神色木然的被莫離扶到容郅那裏,容郅見她如此,也不多問,從莫離手裏接過她,攔腰抱起,轉身大步走出地牢。


    然而,剛走出地牢門口,樓月卿忽然出聲:「等等!」


    容郅腳步一頓,垂眸看著她,而她則微微轉頭看向後麵的莫離:「莫離,把她帶出來,安置在褚玉閣,派些丫鬟過去,好好照顧她!」


    莫離一愣,隨即頷首:「是!」


    她才看著容郅,輕聲道:「走吧!」


    容郅這才抱著她大步走向扶雲閣的方向。


    而莫離,則是轉身走迴地牢,親自帶著長樂前往王府中足以和扶雲閣的精緻媲美的褚玉閣安置,並且分派了十多個懂事的丫鬟去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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